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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清晨,日头尚未高升,暑气未至,也是一日之中,最有活力之时。
朔山之上同样是虫鸣鸟扰,唯有深入林中,才能求得一方幽静。
便在这朔山深处有一座寺庙,名为礼佛寺。这礼佛寺一直以来,都算不得香火鼎盛。在燕国先王武睿上位之后,曾经下旨燕国全面禁佛,这寺庙藏在林中,算是躲过一难。日子虽然艰苦一些,好在寺中老僧也没太多讲究。零散香客,再加上自给自足,这生活也就过了下来。
多年后武梦上位,取消了禁佛旨意。但是因为北境几场大战,朔山附近村落死了个精光。这礼佛寺熬过了禁佛,却没能熬过战乱。
从那之后,礼佛寺便走向破败,彻底没了人烟。就连这朔山,也成了一座荒山。
然而今日,朔山的清静再次被人打破。
一串串马蹄声响,从崎岖山道上遥遥传来。期间还伴随着人声对答,“你早就把马全都准备好了,就这么确定老子一定会跟你来?”
“无论你们是走是留,你有判官,总不见得让屠炭步行吧。”
说话之间,山道转角处便冒出了几道身影。
最前方的是烟雨蓑衣,他骑着一头黄马,马背上绑了一根长绳。绳索的另一头,牵着姜杉胯下花马。
姜杉眼睛上裹着花布,双眼不能视物,但是这马骑得倒是稳稳当当。
阎三更便与他并肩骑行,他好奇地看了姜杉一路,此时不得不赞叹道:“你虽然是个瞎子,骑术倒是不错。”
姜杉微微一笑,“君子六艺,总是要会一些的。”
阎三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跟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登山,你快点把话说清楚,咱们也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要着急。”姜杉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我们刚刚才死里脱险,这会儿正好领略一下山里的好风光,歇息片刻。”
阎三更直接翻了个白眼。
他正要出言反驳,前方烟雨蓑衣突然开口说道:“到了。”方寒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伸手指向前方。
阎三更顺着那手指方向望了过去,便见到大片树荫纵横。在那树林之后,隐约可见半堵残墙。
众人稍微夹了夹马腹,又兜出半个小圈,树荫后的景物便慢慢浮现出来。
七零八落的黑瓦,罩着斑驳灰墙。墙面攀爬着些许藤蔓,遮挡住墙角半个窟窿。窟窿旁便是石阶,石阶上凹凸不平,积流着浅浅水洼。寺门容许三人同行,只是门上红漆剥落,还掉了一个门环,另一个门环也是残着。寺门正上方挂着个匾额,勉强可以辨认出“礼佛寺”三个浅淡金字。
“哟!”阎三更对着那破败寺庙吹了声口哨,“居然是个寺庙。”他扭头看着姜杉,“怎么,觉得杀戮过多,准备过来吃点斋饭去去晦气?”
姜杉笑而不语。
那寺门便在此时向外推开,“吱呀”一声。随着那声响,从门后走出一个人来。那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他眉开眼笑地对着众人挥手,“蓑衣大哥!千面姐姐!烛龙先生!”
阎三更挑了挑眉,对姜杉说道:“你们的人?”
姜杉还没回答,稍微落后的千面加紧赶了几步,递给姜杉一块纱巾。姜杉道了声谢,接过纱巾给自己蒙上,遮住了下半张面孔。
阎三更略感奇怪地问道:“怎么,还没脸见人了?”
姜杉的声音从纱巾之后传了回来,“我主业是个教书先生,做鬼见愁持古派的掌事,不过是兼职罢了。一会儿,还得麻烦你叫我代号,烛龙。”
阎三更摇头说道:“现在鬼见愁的掌事还真是廉价。”
两人聊天时候,已经靠近了礼佛寺门口。千面先行下马,对那开门少年笑着说道:“小九九,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方长老,副掌事,还有掌事。”
那个叫做小九九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哎呀,下次注意,下次注意。”他说完便将寺门完全推开,同时朝着寺庙内部大殿跑去。
小九九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嚷嚷,“蓑衣大哥他们回来啦!”
千面无奈地摇了摇头。
蓑衣下马,又将姜杉扶下马背。
阎三更分腿一跨,便自己跳下马来,他在千面耳边调笑说道:“怎么,这小子是你儿子啊?”
千面瞥了阎三更一眼,千娇百媚地说道:“怎么,你吃醋啊?”
阎三更被千面这么一噎,烟雨蓑衣已经扶着姜杉走了过来。姜杉开口对阎三更解释道:“这里是我们的临时据点。其他人分兵出去迷惑龚袭军了,这里暂时安全。我们进去详谈。”
说完这话,姜杉也不管阎三更答不答应,直接步入了寺庙之中。
阎三更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跟了进去。
进入寺庙,入眼处便是一片荒芜空地,枯叶随地堆积。石灯缝隙皆是蛛网。再抬眼,便能望见远处大殿,殿门全部都已破损,殿内景物一眼便能尽收眼底。
此刻大殿中站了六个人,除了一开始开门的小九九之外,还有三男两女。
一个樵夫打扮的粗壮汉子,一个精瘦的大高个,还有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子。两名穿着劲装武服的女人,其中一人背着一口大环刀,还有一人腰际挎着一对峨眉刺。
小九九和那五人说了些什么,那五人全都迎了出来。
“见过掌事,副掌事,长老。”五人同时抱拳说道。
姜杉这三人立即抱拳回礼。姜杉对千面耳语了几句,千面便伸手介绍起来,“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子,叫做小九九,代号通臂,擅长侦查潜入”
小九九挺了挺胸口,很是自豪。
“那位壮汉代号狻猊,和马贼一样,是修炼金刚的高手。”
壮汉狻猊向阎三更众人点头致意,还露出一个笑脸。只是他长相凶恶,笑起来更是瘆人,吓得小木头往屠炭身后缩了缩。狻猊只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千面继续介绍道:“这个大高个代号攀云,可是个能工巧匠。”
攀云哈哈一笑,双手一挥,竟然变出一朵小黄花来。他将小黄花交到小木头手中。小木头怯生生地拿在手里,小眼神里才没了方才那些害怕。
千面微微一笑,张开口,还没来得及继续介绍,那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子便自己说道:“我的代号是离火。”他双眼望向阎三更,“有幸见过马贼的兵刃,我也是个用刀之人,有机会希望能够切磋一下。”
阎三更闻言,立马出声说道:“我的刀呢?”
离火侧开身子,指向大殿贡台,“都在台上,我已经保养好了,真是好刀。”
阎三更直接跨步进入殿内,与那离火擦肩而过,“我那臭老爹留给我的遗物,他身上也就这些东西值点钱了。”他也不管剩下那两位姑娘尚未介绍,直奔贡台而去。
大殿之中,最显眼的便是殿中大佛。那佛像破了一半,倾颓砸地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阎三更并不信佛,直接从贡台上取了自己的兵刃——重刀无锋,直刀雪静,飞刀无常。
一样不缺。
阎三更像是抚摸情人一般,从兵刃上一一抚过,随后将无常飞刀缠在腰上,又把雪静挎在腰间,重刀无锋背在身后。
被阎三更这么一闹,其他人也涌入了大殿之中。
烟雨蓑衣似乎对阎三更的不礼貌有些不满,手掌已经按住了腰间刀柄。
阎三更准备妥当,却是直接回过头来,“剩下两位就不用介绍了,裂刀王茹,媚眼儿郭倩,我都认识。”
这下轮到王茹和郭倩愣神了,她们面面相觑,显然两人之前都没见过阎三更。
屠炭倒是好像明白了什么,无奈地摇着脑袋。
阎三更咧嘴笑了起来,“以前我和那个人渣花贼,给鬼见愁的姑娘们排过一个排名,裂刀王茹排在三百四十一位,媚眼儿排在七十四位。”
“你这个登徒子!”裂刀和媚眼儿同时娇叱出声。若不是姜杉和千面在场,只怕她们已经把兵刃都拔出来了。
阎三更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要激动,我对你们没什么想法。一个年纪太大,一个身材不好。”
“呛!”裂刀拔刀出鞘,已经将刀尖对准了阎三更。媚眼儿也是气得浑身哆嗦。
阎三更对着姜杉摊手说道:“看来你的手下不怎么欢迎我。闷葫芦啊!”他叫了屠炭一声,“我看我们还是走吧,别在这里找不自在。”
屠炭已经用手捂住了面孔,不是很想承认自己与阎三更相识。
姜杉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笑着说道:“你这马贼,就算是想要离开,也犯不着用这种借口。更何况,我们还有事情没谈呢。”
阎三更打了个哈欠,“老子现在不感兴趣了。”说完这话,阎三更便准备离开,“屠炭,咱么哥俩好久没见了。咱们去黑雪集市,好好喝上一顿,去去这一身晦气。”
屠炭只能摇头苦笑,但还是和阎三更站到了一块儿。
大殿之中气氛瞬间紧绷起来,持古派众人皆是上前,将阎三更与屠炭围在核心。
阎三更运起真元,凝聚在双拳之上,“怎么?还想动手?”
姜杉微微摇头,抬手将众人制止下来,“两位想要喝酒?”他对阎三更说道:“我准备了上好的云中飘,看来只能自饮自酌啦。”
阎三更扭头看他,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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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三更捶胸顿足:男人爱喝酒!有什么错?有什么错?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