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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雷响,照亮燕开脸上纠结的表情。
不远处的老刘见到这般场景,立马喝骂出声,“燕开!杀了他!你在犹豫什么?”其他甲士听到老刘的喊声,也是一个个叫嚷起来,“将军快些动手了结了他!”
“将军若是不杀他,那最后死的就是我们啊!”
“将军!你要是下不去手,黑子我来可以代劳!”
燕开对于群情激愤,依旧保持这不言不语。
老刘却是发出了一声长叹,“燕开!你对他心软,他可不会对你仁慈!”
这边喧闹声纷纷扬扬,就连周围其他厮杀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想要看看燕开到底作何选择。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第三声雷响的时候,燕开缓缓抬起头来,长长舒了口气。他对跪坐在地的龚袭说道:“所有愿意和我走的袍泽弟兄,你不能有半点阻拦。”
龚袭面上露出愕然神色,随后又变成茫然失措,“开儿,你还是不愿意相信为父?你我如今冰释前嫌……”
燕开抬起手掌,阻止了龚袭的话语,“第二,我要拿走一部分钱粮,在场丧生的所有兄弟,都必须得到应有的抚恤。以前你瞒着我没有分发下去的抚恤,也必须全部补齐。”
龚袭似是接受了现实,垂头丧气地说道:“过去一直都是我做错,应该如此才对。只希望我如今悔悟,还不算太迟。”
燕开点了点头,给身边甲士挥了挥手,便要手下将龚袭绑起来。
龚袭却在此时切声说道:“开儿!”
燕开停下动作,移眼看他,正见到龚袭眼中居然噙着泪花。
“开儿。”龚袭双目通红地看着燕开,“你当真要走?不愿意原谅为父?”
燕开没有理他,直接扭过头去。
“开儿!”龚袭急忙说道:“燕开将军!”他此刻仿佛变成了皑皑老人,“离别之前,为父,不,我能不能再抱抱你,就像是十五年前那样。”
燕开终于是浑身一颤,他转过头来,眼眶也是微微泛红。
龚袭朝燕开张开手臂。
燕开叹了口气,将手中长枪插在地上,伸手去扶龚袭。两人手掌握在一块儿。龚袭猛然起身,将燕开抱在怀中,“开儿……开儿……开儿……”
就在此刻,原是一脸悲怆的龚袭突然之间变了脸色。他那眉宇之间,只有奸计得逞的得意,还有残忍的杀意,那语气简直比冰还寒,“义父应该教过你,战场之上,不可有妇人之仁。”
燕开浑身一颤。
龚袭放开燕开。
燕开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他的侧腹正插着一柄雪亮匕首。他低头看着匕首,抬眼去看龚袭,面上五味杂陈。
“你都说我是言而无信之人了,怎么还能相信我说的话?”龚袭得意狂笑,“这些年我让你看了这么多史书,想让你多学学尔虞我诈,偏偏你只学会了狗屁的义薄云天。什么叫自寻死路,这就叫自寻死路!”
局面骤然变化,四周甲士皆是一懵,随后场面立即混乱起来。
龚袭亲兵护住龚袭,同时将燕开围在其中。而燕开军旧部则是死命往阵中冲锋,想要将重伤的燕开给解救出来。
刚刚才停下来的厮杀,这时候再次惨烈起来。燕开旧部们嘶吼着想要救回燕开,龚袭亲兵们的防线一缩再缩。在他们身后准备接应的其他甲士,则是直接被燕开旧部给冲散了开来。
如今龚袭,还有他身边这九名亲兵,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有几名甲士被挤得只能高举盾牌,连头都不敢冒。其中一人甚至高呼出声,“将军,咱们,咱们快顶不住了!”
“不急。”龚袭根本没有去看那人,他甚至都没有关注身边的情况变化,他的眼中,如今只有燕开那个摇晃的身影。
龚袭弯腰将地上的军刀再次捡了起来,顺便一脚将燕开插在地上的长枪踢开,“何为士气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杀了你,我可怜的开儿,你的这些部下就会做鸟雀散了!不会有任何一人留下来为你收尸!这世道就是这样……”
燕开双手去握那匕首,可是他手掌摇晃了几次,就连刀柄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龚袭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觉得头晕眼花,是不是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我这刀子上,怎么会没有毒呢?”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快步上前,一巴掌扇在燕开脸上。
燕开顿时站立不住,被龚袭扇倒在地。
龚袭再抬起脚来,一脚踩在燕开胸口。
四周燕开旧部的咆哮声更加剧烈,龚袭却将这些怒火全部当成了仙乐,“你听听,你听听,他们都不想你死啊。不过呢,我就是要让他们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在这个世道上,道义亲情屁都不是,只有不择手段,才能够爬得更高!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龚袭掀飞燕开的头盔,又抓着燕开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拽起了上半身来。随后他将燕开腹中匕首一把拔出,横在燕开脖颈之上。龚袭仰天长叹,“呜呼哀哉,今日白发人送黑发人,开儿,为父痛心疾首啊,哈哈哈哈……”
便在此时,一名伤兵终于是冲破了防线,拦腰抱在龚袭身上,将龚袭撞翻倒地。
燕开摇晃着沉重的脑袋,定睛去看,便见到老刘那张满是血污的面孔,使劲地抵着龚袭的胸膛。
老刘那张面孔因为用力而分外狰狞,“燕开!你这个孬种!站起来啊!躺在地上,那是死人才干的事情!”
龚袭立马挥动匕首,一刀刺在老刘背上。
老刘闷哼了一声,依旧死死将龚袭抱住,然而他的双眼,始终落在燕开身上,“你他娘还不能死!你把我们骗到这里为你卖命!你不能自己先当了逃兵!站起来!是个男人,就给老子站起来!”
“混账东西!”龚袭不断挥动匕首,血色刀刃就在老刘背上进进出出,“放手!放手!放手!”
“你放开他,老刘,你……”燕开使劲地晃动着脑袋,挣扎着挪动四肢,“你,你,老刘你快放手……”
四周亲兵的阵线被完全挤压变形,另一边龚袭的其他部队,也在冲击燕开旧部。
“燕开!”老刘嘴角吐出血来,嘴角却向上咧着,“站起来吧,你可是个祸害,害得大家为你拼命,祸害,祸害怎么能这么轻易死了呢……”说到后半句话,老刘的嗓音已经低了下来。
燕开旧部终于冲开了防线,而与此同时,龚袭身后的其他士兵也接应了过来。两股人马混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
几名甲士拉着燕开的胳膊,将燕开往安全地方拖拽而去。不过是几步之外,死死抱住龚袭的老刘已经被龚袭军所包围。他们先用手去掰老刘的胳膊,无果,又用刀鞘敲打老刘的手肘。
“放开我!放开我!”燕开死命挣扎,想要甩开来救自己的那几名黑甲,“老刘!老刘还在那里,我们的兄弟还在那里!”
老刘的面孔,最终被龚袭军的身影淹没。就在人缝中那最后一眼,燕开见到老刘的双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燕开,老子的抚恤金,可一分都不能少。”
“呃啊!啊!!”燕开嘶吼着,拼命想要爬向前方。其他甲士不忍去看,却也只能将他牢牢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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