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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是个身形与瘦猴一般的短小汉子,皮肤黝黑,不过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一口雪白的牙齿配上他那经过无数遍演练的热情笑容,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对他心生恶感。
当客栈里的嗓音响起,店小二立即便回过头,朝这位出声的年轻、面容又俊美的公子哥那边弯腰走去。
走到近前,店小二就主动替这位公子介绍起了客栈的几道招牌菜。
孙骆涯听过之后,不由地蹙了蹙眉。
赣州地区,菜肴的主要风味是原汁原味、油厚不腻,还要着重突出咸、鲜、辣三点,可谓是口味浓厚的典型菜系。
而孙骆涯土生土长的扬州,却是以食材鲜活、口味平和为主。扬州城言欢楼中的招牌菜,就有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水晶脊肉等,扬州的菜系突出一个“鲜”字,故而水产类的菜肴也是主菜之一,譬如:松鼠鳜鱼、梁溪脆鳝等,皆是口感鲜甜的美味。
就在店小二替孙骆涯一一作了介绍之后,他又给孙骆涯推荐了赣州最为精品的二十道赣菜,分别是:鄱湖野生鳜鱼炒粉、金汤鲜银鱼、吴城狗肉、婺香荷包红鲤、临川牛肚皮、仙女之吻、临川藕丝、甲鱼煮粉皮、永新狗肉、井冈竹鼠、赣南小炒鱼、三杯***卦豆腐、明月山温泉豆腐、昌南一锅鲜、乐平白切狗肉、八戒戏凤、乡村小河鱼、萍乡小炒肉、高岭土煨肉、粉蒸肉。
店小二说的有声有色,孙骆涯几乎都快要答应就上这二十道菜了。只是很凑巧,时含风与牛亦二人从客栈外走了进来。
在赣州土生土长的时含风,正巧听了店小二推荐给孙骆涯的二十道菜,而她也恰巧察觉自己这位主子就要一挥手,说“上菜”两字,时含风连忙上前几步,极为大胆地抓住了孙骆涯刚要挥下去的那只手,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也是捂在了这位魔教少主的嘴上。
坐在孙骆涯两侧的章河卿与瞿九易二人,都被时含风的大胆举动给惊讶的有些呆滞。数旬下来,他们五人之中,大概就只有这位时含风敢对魔教少主下手了。
一边的牛亦,倒是双手环胸,那对肥硕的胸脯垫在了手背上,滚圆非凡。她的脸上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反倒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店小二眼看自己就要为客栈多进账几笔不菲的银子,可没想到横空出现一位相貌好看的佩剑女子,就因为这位佩剑女子的出手阻拦,才使得这位年轻公子哥没能一口喊下“上菜”两字。
虽然店小二对佩剑女子心生不喜,不过该女子的面容身段以及好似凝脂般的肌肤,看在他的眼里,竟又对这名女子剑客生不起任何一点气来。最终,店小二仍是弯着腰,觍着脸对年轻的公子哥笑问道:“怎么样,公子,您是要上这二十道菜吗?”
被时含风捂住嘴的孙骆涯,见到了店小二看来的目光,他也没急着伸手去拨开时含风的手,而是扭过头,想要抬头去看她,却是见到了她那将衣衫支撑的饱满的胸脯,顿时以迅雷之势将头抬起,看向站立着的时含风。
时含风这会儿早已是低头看向了孙骆涯,她朝自家的这位主子摇了摇头,然后她抬头看向对面的店小二,柔声道:“这二十道菜我们不要,我们另点十道菜。”
店小二听说这二十道菜不要,心里先是有些失落,然后便在暗骂这伙人抠门,一共八人难道二十道菜都不舍得?随即,他又听这位佩剑女子说是另点十道菜,当下心里的失落感不仅愈演愈烈。
店小二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道:“客官,你说。”
时含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魔教少主,见他一副你说便是的表情,时含风也就把心一横,抬头看向店小二,朗声道:“鄱湖胖鱼头、四星望月、藜蒿炒腊肉、庐山石鸡、余干辣椒炒肉、萍乡烟熏肉、莲花血鸭、老表土鸡汤、永和豆腐、井冈烟笋。”
时含风报完了十个菜名,然后又与小二要了四壶烧酒,这才作罢,更是从魔教少主的身上收回了双手。
小二没有与客栈冷清时一样,在时含风报菜名时,他便紧跟着大声嚷嚷一句,好让在后厨砍柴的厨子能够听见。这会儿他是暗自记住了佩剑女子报出的十个菜名,然后便离开了大堂,前往后院。
客栈店掌柜始终站在柜台后边,手指灵活的敲打着算盘,他是名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左脸上有颗黑痣,黑痣上还长者一根黑长毛。
即便他从始至终都没对佩剑女子这边表示过如何的亲近与客套,不过不得不说,在先前店小二向这位俊美的公子哥推销出那二十道赣州菜系时,店掌柜的心里的确是无比的高兴。
只不过当这位佩剑女子横插一手后,店掌柜的心里就不太好受了。
随着店小二的离去,孙骆涯这才伸手拨弄开了时含风的手,并替自己倒了杯水。
站在身边的时含风立即向后退却了几步,然后弯腰行了一礼,似乎是为她自己的鲁莽举动道歉。
孙骆涯托着茶杯,小抿一口,道:“你点的这十道菜可有什么来头吗?”
站在一旁的时含风摇摇头。
孙骆涯喝完杯中水,默不作声。
时含风小声解释道:“先前店小二与公子提到的那二十道菜,是赣州地界的精品菜,涉及到的乡镇很多,其中狗肉就有来自不同的两处地方。
店小二之所以会这样推荐,一来是狗肉确实好吃,这点毋庸置疑。二来,便是价格实在是昂贵了些。再者,这间小小的客栈去哪弄这两种狗肉来?
要知道,永新狗肉和吴城狗肉都在这座小镇的几百里开外,光是去那里买上几斤,就得花费半天多的时间。
当地就有许多客栈,与过往客人推荐了永新狗肉和吴城狗肉,然而他们给客人上桌的狗肉不过是当地从小街贩那里买来的,只不过加了两种不同的佐料罢了。然后再以高额的价格卖出,算是赚了暴利。
而我方才替公子点的十道菜,虽然都不是当地的精品菜,但却是游客来到赣州时最爱点的十道菜,就连价格也要比那二十道精品菜要廉价的多。”
听完时含风解释的孙骆涯略微点头,然后出声示意道:“今晚咱们八个人就拼桌一起吃吧,我吃不了太辣的,菜点多了也是浪费。”
听得此言,时含风心里这才有些释然,而且她忽然觉着先前魔教少主不一定就是答应店小二就要点那二十道菜。
孙骆涯刚把话说完,章河卿、瞿九易两人便开始搬桌子过来拼桌,增加了两张桌子长度的饭桌,足以放下十道菜了,也足够八个人围绕而坐,更不会觉得拥挤。
当桌子拼凑好后,去安顿马车的肖汉已经回来了,再者楼梯上也传来了脚步声,是午睡醒的白衣少女与一袭白衣的白华衣。
这下子算是八个人都到齐了,他们先后落座。
八个人,似乎是从角鹰山离开以来,第一次真正的聚在一起吃饭。
以往为了赶时间,露宿荒野的时候,几乎都是各自吃些干粮和水,只有到了一些路途崎岖需要改变原有预定路线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才会围坐在火堆旁,大致商讨一下。
不过令章河卿等五位麾从有些讶异的是,这位魔教少主似乎出奇的好说话,一般他们说要绕远路,他也不做反驳,都只是默认。
这些天他们与魔教少主相处下来,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这位魔教少主很随和。唯独那次从幽州血箭分坛返回时,他回到了马车中似乎是在换衣物,结果白衣少女钻进了马车,也不知道她对魔教少主做了什么,就被少主一脚给踹出了马车。
那是他们记忆中,魔教少主唯一一次对白衣少女动粗。当然了,如果白天那时候的事也算的话,那就不止一次了。要知道,他们可是亲耳听见白衣少女在马车里哭泣的声音。
八个人,有佩刀的,有佩剑的,分别围坐在三张拼凑成的桌子边上,这让过往的来人以及来客栈打尖的食客都有些惊奇,一般来讲若是八个人一起的,那也是分为四人一桌,而不是八人合起来一桌。
那么令大家伙唯一可以认可的理由,便是他们囊中羞涩,吃不起更多的菜,只有八个人拼桌一起吃。
对于来自四处的目光,孙骆涯倒是并不太在意,他默默地替身边的白衣少女倒了杯水,然后就听白衣少女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骆涯,我感觉别人看我们的目光很奇怪耶,总感觉……好羞耻。”
孙骆涯将倒好的杯子推到了少女的面前,然后他抬头看了眼其余几人,发现不光是牛亦与时含风这两位女子,其余三名男子,包括肖汉在内,全都低着头,盯着桌面。
对此,孙骆涯也不好说什么,难道就他自己一个人是不要脸的吗?
这时候店小二端着香喷喷的菜肴上桌,其实隔着老远,孙骆涯便闻到了空气中带有的香辣气息。
见菜上桌,本就是赣州人士的时含风便与孙骆涯解释了一番赣菜与鄂菜的不同。她说鄂菜的辣是酸辣,而赣菜的辣是香辣,是那种鲜辣。
第一道上菜的是鄱湖胖鱼头,菜一上桌,孙骆涯便没了动筷的心思,一盆菜,光是鱼头和小米椒了,这让只爱吃鱼肉不爱吃鱼头的孙骆涯有些无奈。
孙骆涯只是象征性的夹了一筷子入嘴,然后便开始倒掌柜的亲自搬来的烧酒。有他带头,其余人才会动筷子。
随着菜肴不断上桌,客栈里头的香气便愈来愈充沛。一开始那些个暗笑这一桌子八人是吃不起饭的穷光蛋的食客,这会儿都一个个只扒拉着碗里的饭,眼睛呢却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八人一桌的饭桌上。不得不说,客栈内的全部香气,仿佛只来自那八人围坐的一桌子上。
就连许多过路的游客,也都恨不得站在门外闻着屋里头的香气许久,这才意犹未尽嘴里生津的离开。
八个人,有人吃的很尽兴,有人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吃的尽兴的人,因为菜肴的辣,一边在不断伸吐舌头之际,浑身都冒出了一串热汗,在场的除了孙骆涯与闾丘若琳之外,其余六个人,包括女子牛亦与时含风在内,她们也都香汗淋漓,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液浸湿。
孙骆涯吃不了辣的,一吃就会被辣哭,所以也只是每样菜象征性的夹了一筷子,然后便开始饮酒。只是突然的,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给扯了扯,他回头看,发现闾丘若琳这丫头正两眼无辜地望向他,孙骆涯这才明白过来,伸手一拍自己的脑门。
然后他便与在座的六人知会一声,说是你们一定要吃饱,菜不够了就点,酒的话可以喝,但不许醉。钱先记在账上,明早与房费一同了结。
之后,他便牵着白衣少女的手离开了客栈,在小镇中转悠了起来。
赣州边界的小镇不是很富裕,所以即便到了晚上,也有许多小摊贩借助着晚上的月光和星光在街上售卖自己的手艺。
有人在售卖糖人,有人在售卖糖葫芦,也有人在玩弄皮影戏,小镇不富裕,穷苦人家的稚子孩童在晚间都会结伴同游,在镇子最热闹的街道上瞎转悠。
孙骆涯牵着闾丘若琳的小手,在离开客栈两百米外的一条街道上,只见街道两边挂满了油纸灯笼,大人小孩在街道上来回穿梭,人流密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蹦蹦跳跳,一幕幕落在孙骆涯的眼中,也不知道为何,竟会让他觉得无比心安。
他们路过了一座摊子,有四五名小孩一起聚集在摊子前,看着一根根体态怪异的糖人儿,满眼的艳羡。摊贩老板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倌,他笑眯眯地看着围聚在摊子前的小孩,和蔼地问道:“小朋友,想吃糖人吗?”
小孩子们一个个纷纷点头,连忙说想。
老倌抬头看了眼夜幕,然后又低下头,左右瞧了瞧,这才将摊子上做好许久的糖人一人一根的分给了孩子们。
老倌看着小孩子们一个个舔着糖人的高兴模样,他自己也发自肺腑的会心一笑。
小孩子们在有了糖人吃之后,也不在摊子前停留太久,结队跑到了街道对面的另一处摊子前。
在那里,早已蹲满了大大小小的孩童,孙骆涯放眼看去,那里正在上演一出名为“大闹天宫”的皮影戏。
就连那位抱着稻草人,在稻草人的身上插满糖葫芦的小贩,也都站在了那边,两眼聚精会神的盯着皮影。
孙骆涯低头看了眼身边的白衣少女,柔声道:“想吃糖人吗?”
白衣少女摇摇头。
接着,他又问道:“那要吃糖葫芦吗?”
白衣少女还是摇头。
然后,他又问:“那喜欢看皮影戏吗?”
白衣少女低下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然后她抬起头道:“我饿。”
孙骆涯四处看了看,然后发现一处摊贩那边热气升腾,于是低头对少女问道:“你喜欢吃面吗?”
闾丘若琳仰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点点头,道:“喜欢。”
孙骆涯微微一笑,牵着她的小手来到了街边的一座小摊前。
小摊的老板是位三十来岁的丰腴妇人,老板娘一见到一大一小两位模样俊美的公子小姐走到近前,便连忙笑着出声道:“公子,来碗面条吗?”
一袭黑衫的年轻公子哥点点头,道:“老板娘,两碗面条,记得加蛋。”
老板娘会心一笑,“好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