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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和黑暗,永不交叉的两个极端,从来水火不容。那么,如果把光明和黑暗同时放入一个空间内,又会怎样呢?】
——光暗同堂——
“真相全都在录像里。”
何忍向曹老师说出了他的推理:“藤林凉夜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这么做了。”
“他上台演讲的前半部分基本和我相同,但后半部分,他的说服力比我更强。为营造出‘我说的一定是真的’这种错觉,他一共使用了五个技巧。”
“第一,他说自己就是间谍。间谍自首,无疑是最能取信于人的一种方式。首先,间谍是全班唯一能说出百分之百确凿答案来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其次,间谍一定得不到前三名的奖励,所以他有合理的动机说自己是想赚点小钱才主动暴露身份的。”
“这两点,学生们稍微动一下脑筋就能想明白,而且他的立论之完整也根本让人无从反驳。最后连班主任都被他骗了。”
“第二,他说自己使用了假名。当前三名愿意和他达成协议后,他再说出他的真名。这整句话听起来非常真实,也能让人产生他是认真在做这件事,早就想做这件事的错觉。”
“‘你们看,为了让协议能顺利进行,我在进班前就特意想好了一个假名,说明我早就想救大家了,现在站上来说这些绝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借此传达出了这种意思。”
“我想他也许是会说汉语和日语两种语言,名字是日文的,说话时却用汉语,这种故意制造出的矛盾感也是为了让他的‘假名说’可以站得更稳。谁也不会想到,此人居然既不是间谍,也没用假名,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新生。”
“事实上,这人本名就叫藤林凉夜。作为新生,他必须遵守学校的规定在入学测试的座次表上填写真名。如此普通的一个环节,却被他拿来大做文章,想出如此复杂的计划,也不可谓不是用心良苦。”
“第三,他说了一段自白,其中提到了几点,比如他曾经在入学测试里当过间谍,却没拿到好处;他对学校领导以及入学测试制度都颇有不满;他学业不错,马上就要毕业了,不怕学校处罚。这些话听起来情真意切,都像是有感而发的,实际上这里面却没有一句是真话。”
“这些说辞他应该都提前打好了腹稿。他之所以要说这些,一是为了制造出‘我是高年级学生’的潜台词;二是为了给自己塑造出一个‘叛逆者’‘反抗者’‘和新生站在同一阵线的好人’,诸如此类的形象。”
“他说自己是高年级学生,所以新生谁能入学谁不能入学,和他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间谍自首不仅合情合理,他还能借机教训一下那些他看不惯的学校领导。这种话没有任何新生会不爱听,他以此赢得了学生们的好感。”
“而他通过层层心理诱导,把故事说到这一步时,已经很少再有人去怀疑几步之前的事——也就是他是不是间谍,这个问题了。”
“第四,他与前三名约定事成之后的酬劳是那三人得到学校奖励的十分之一。一开始,我还觉得这人心真善,竟然只要这么一点。后来我才发现,他这么做是为了减轻其他人的顾虑。”
“这样的数额,降低了别人相信他的门槛。毕竟,只是十分之一这么少的钱,犹豫的人会比我在班上说要一半金额作为佣金时要少得多。不仅如此,十分之一这个数字也包含着他的另一个险恶用心——这使得他在事情结束后所需赔偿的违约金也变得非常少。”
“他最后独吞了第一名的一万元学费减免,却只用付出一千多元的违约金。以最小的代价攥取最大的利益,这笔账他一定早就算清楚了。”
“而且,他遵守约定支付了赔偿。从大局上看,他仍算得上是一个守信之人。这一点上,学校也拿他没办法。要怪,学校就只能怪那些被骗的学生太过于轻信他人。”
“我相信,他为了减少自己的损耗,可能还想过提出二十分之一,三十分之一这样的数字。但这种数字实在太小,可能会让有的人对他的信任打折扣,所以他没这么做,而只把金额控制在了十分之一这个恰到好处的节点上。”
“可见,此人做这件事的动机并不单单是因为贪婪。钱,只是为他整个计划锦上添花的一个附加要素。他真正的目的恐怕不是钱,而是‘快感’。”
本来,何忍也想不通藤林凉夜为什么要干掉所有人,独自过关。他如果循规蹈矩,以正常的方式拿下第一名,最后获得的奖励应该比现在还多才对。那他为何宁愿舍弃本可多得的那一千多元,也一定要“大开杀戒”,淘汰掉其他所有人呢?
当何忍换位思考之后,他渐渐开始有了一种猜测,此人可能认为弱者全都没有资格存在于世。这种极端心理的成因或许与他的家庭及成长环境有关,又或许是他与生俱来的。此等不正常的人格,何忍也并非全然无法想象。
他回想起藤林凉夜最后那充满满足感的笑容。那显然并不是贪财者的笑容,而是一种以把别人踩在脚下为乐的笑容。若要打比方,前者是抢劫犯,后者则是一种把刚刚抢到手的钱当着被害人的面全部撕碎,以此来获得快感的人。
虽然同样是抢劫犯,二者的心态却是大相径庭。
为了钱去欺骗,和为了欺骗去欺骗,二者的区别就在这里。
……
“第五。”何忍继续说道,“是他曾在班上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主动喊话,要求真正的间谍站出来。”
“那时如果有人站出来,他的计划就可能就会有波折。但并没有人站出来,这就成为了让所有人都选择相信他的画龙点睛之笔。在这之后,十班全员对前三名名额的抢夺就开始了。所以这步棋他下得非常成功。他一早就料到不会有人站出来与他对质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曹老师问,“十班应该有一个真正的间谍在教室里啊。”曹老师问话的语气不像是在咨询,而更像是上课时在点人回答问题,他想听听何忍的看法。
“老师,我也想反问您一句。”何忍回道,“难道高年级学生做间谍,学校就真的一点奖励也没有?我看高临深学长为做好间谍也没少下苦功,不像是事成之后任何东西都得不到的样子啊!”
见曹老师没回答,何忍便继续道:“我认为,间谍肯定也是有奖励的。否则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做这种苦差事?我觉得,一个班上猜出间谍身份的人越少,间谍能得到的奖励相应就越多。这才是合理的。当然,这种奖励或许并不是金钱,而是别的某种东西。”
“藤林凉夜很可能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用话术向班上的学生灌输‘间谍得不到任何好处’这一伪命题。”
“间谍的奖惩制度本就与新生无关,所以学校并未明确说过这一点,但在他口中,间谍无奖却变成了一个铁定的既成事实。他像给人洗脑一样,不断地进行诱导。本就没仔细思考过这件事的学生们自然也就不会去多想这个看上去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但事实上,这个问题却是关键所在。如果我的这一假设正确的话。那么十班里真正的间谍为什么没有站出来反驳藤林凉夜,答案也就很明显了。因为客观上,这个真间谍和藤林凉夜其实是同一阵营的!”
“如果藤林凉夜达到了目的,那全班就很可能无人答对,而真正的间谍所能得到的奖励也就会最大化。这对间谍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又怎么可能自己去戳穿此事,让眼看就要到手的奖励全部飞走呢?”
“真正的间谍在不知不觉中,已被藤林凉夜强行裹挟,变成了他的命运共同体。间谍为了自己的利益,必须和藤林凉夜同呼吸、共命运。他只能乖乖地随波逐流,根本没有理由站出来反对藤林凉夜。”
“你这么说,是有确实的依据,还是纯属臆想?”曹老师问。
“我有依据。”何忍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住鼠标,把那段录像倒退了一点,退到了下课铃刚刚响起,藤林凉夜还未离开教室的时候。
“老师您看,这时的教室与最初有什么不同?”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曹老师看了看屏幕,回道。
“没错,这教室里少了一个人。”何忍指着显示器,上面的确有一个座位空了出来,而之前那里是有人的。
“我想,这个人应该就是真正的间谍。测试一结束,就意味着他该得到的奖励已经到手,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何忍道,“虽然摄像头没拍到他是怎么离开的,但拍到这个空位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他大概是下课铃刚一响,趁其他人都全神贯注地等着班主任公布答案的时候,偷偷从后门溜出了教室。也许他自己也觉得今天这事做得不厚道,心有愧疚,不愿意让自己逃跑的样子被拍下来,所以特意避过了摄像头,从监控的盲点逃走了吧。”
“既然他知道教室里有摄像头,而且可能还知道其具体的位置和运作规律,那此人就必是高年级学生无疑了。他跑得这么快,完全不敢见人,也说明我的推测没错,作为间谍,他应该是能得到某种奖励的。”
“你说得对。”曹老师终于承认了何忍的观点,“高年级的学生做间谍,能找出他的学生越少,则他可得到的奖励就越多。这种奖励是学分。某种程度上来说,在我们学校,学分比金钱的价值更高。尤其高年级学生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这里,何忍又觉得要找机会补偿一下高临深了。因为他的关系,高临深恐怕一分也没拿到。
“那藤林凉夜又是怎么知道这人就是间谍的呢?”曹老师问。
“很简单,藤林凉夜一直站在讲台上,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班上的每一个人,他只需找出其中唯一一个表情有过独特变化的人就行了。”何忍道,“当藤林凉夜说自己是间谍时,真正的间谍脸上的表情一定与别人不同。”
“也许一次变化还不足以让他百分之百确认间谍是谁。但要是很多次呢?当他说自己在高年级的故事时,说要收十分之一的奖额做酬劳时,说让间谍站出来反驳他时,以及让全班开始争夺前三名的顺序时……”
“这么多次,真正的间谍无论隐藏得多深,也至少会露出一到两次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微表情。藤林凉夜的眼睛只需捕捉到几次这样的微表情之后,谁是真正的间谍他就一目了然了。”
“换句话说,他之所以站到讲台上,也是为了占据地利。那里,是居高临下、观察全班、锁定间谍的最佳地点。”
“那他又是怎么交纸条的呢,他应该没写过自己的纸条,也没交过吧?”曹老师又问道。
“他写过。”何忍肯定地说,“虽然他在讲台上时,于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机会做小动作。但后来,他说要和班主任一起去收学生们的纸条。就是在这个时候——”何忍再次拖动鼠标,把录像回退,退到了藤林凉夜走下讲台去收别人纸条的画面上。
“这时,他的左手是放在衣服口袋里的。而这个口袋的大小,足以容下一根笔和一张小纸条的活动空间了。”何忍指着屏幕说道,“之前他帮前三名在纸条上胡乱写下一个名字时,用的都是左手,那时我猜他有可能是左撇子,所以特别注意看他左手的动作。”
“果然,我看到他在收别人的纸条时都是用右手收的,他的左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过。我不知道老师您这个视频软件怎么用,不过如果能放大图像、放慢帧数的话,一定能看到他这个口袋的鼓动规律。”
“等他收好一部分人的纸条后,他只需要把背面写有自己名字的那张纸条悄悄混入他收起来的那些纸条中,一起交给班主任,就可瞒天过海了。而在那张纸条背面写上他自己的名字,这种可以提前做的事他可能在还未上讲台,纸条刚刚发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
“另外,他让全班去争夺前三名,刻意让教室里乱成一团,也不只是为了想看笑话,还包含着想让人损耗体力的心理。班上这些学生在争夺前三名时都或多或少地消耗了体力,有人还因此跌倒、受伤。当藤林凉夜最后要逃离教室时,他被别人追上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或许,他站在一直敞开着的前门旁边,随时能看到走廊,早就已经拟定好了绝佳的遁走路线。这些,我已未可知。”何忍感叹道,“这人的路数着实叫人心悸啊。”
“嗯,我叫你来,也是想给你看看这录像,听听你的想法。”曹老师点头道,“我的眼光没错,你确实与众不同。这录像连我也是看到第二遍时才发觉其中陷阱的。”
“老师过奖了。我在这里看这录像,只不过是从结果去推过程,能识破他并不奇怪;但若设身处地,我那时和他在同一间教室里的话,我想,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一定能看穿他的计谋。”
“如果我被分到与他同班,也许我已被淘汰了。不得不承认,他的这套计划,精密程度在我之上。”
这句话并非谦虚,而是发自肺腑。这里不同于一般学校,所以何忍深知,像高临深、藤林凉夜这样的“高手”,他是迟早会遇到的。
“老师,你叫我来只是为了听听我的看法吗?那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
何忍话音未落,曹老师就说道:“不,这录像本没必要给学生看。我叫你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想让你来看看。”
曹老师刚说完,在远处另一张办公桌后就响起了几声鼓掌声。那是一个把两张椅子拼起来,躺在上面睡觉的人。此前,一直有一张报纸盖在他脸上;而现在,他站起身,把报纸拿了下来。
何忍刚进办公室时,还以为这是某个老师在休息,为了不打扰他,何忍说话时还特意让自己的声音小一点。现在看来,这人一直是在假装睡觉。他也根本不是老师。
“我办入学手续时听闻有人施计让全班都通过了测试,我很好奇,就问老师那人测试时有没有录像之类的东西可以给我看看,老师说不能让我看。所以我就说,那把我的录像给他看看总可以吧。”那人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缓步向何忍靠近。
“现在得见真人,你果然不一般,只看了一次我的录像,就把我给看透了!佩服佩服!”
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人,何忍的神经紧张起来,他转向曹老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曹老师说:“我想你们既然马上就同班了,用这种方式先互相认识一下也是好事。”
“同班?”何忍惊讶地侧过头,看着眼前的人。他,正是藤林凉夜。
他此时所穿的衣服与录像中已不相同,大概是特意乔装过的。何忍方才说过的话,他一句不漏全部听见了;相反,何忍却未发现同一个屋檐下,他的存在。他的呼吸声一直细微而均匀,与一个真正熟睡的人无异。
“是这样的,本来入学测试结束后,会有一次重新分班。”曹老师解释道,“与其说是‘分’,其实不如说是‘合’。因为测试之后,每个班的人数都会有所减少,学校会根据具体人数决定把某两个班或某三个班合在一起,组合成足够一个班的人数。”
“但是,因为我们班一个人也没减少,而他们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所以学校就把他分到我们班来了。”
“是啊,总不能让我一个人一班吧,哈哈!”藤林凉夜接过话头,说道,“何忍同学,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接下来还会一起军训。”
他笑着向何忍伸出了象征“友谊”的手:“以后,请多多指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