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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大太太忽然不见了,这是多大的事情?张家虽然衰败,可是毕竟是大家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家还不闹翻天?
然而,实际情况是张家安静得很,从老太太到张承西不吵不闹,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柳松在满院子里嚷嚷了一通之后,张家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怪异了,陆铮没有说太多话,带着齐彪径直去了东院二房院子,张承西看上去气色不错,他似乎预料到陆铮要过来,热情的招呼丫头们上茶,宾主落座,无关的人齐齐退下,偌大的会客厅里面就只剩陆铮和他两个人。
“铮哥儿,江宁那边你父亲来信了,二舅我说句心里话,我是真舍不得你走。你在张家虽然住的时间不长,可是才学之高可以说是我生平仅见,你这样的好苗子倘若能一直在张家,那真是太好了。”张承西道,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可是你是陆家的人啊,你父亲让你回去我们外房长辈能拦得住么?拦不住对不对?
不过那个叫洪申的二舅我的确不喜欢,他今天已经辞行了,估摸着这时候已经上船离开了。索性让他先回去,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给你安排了一艘船,由我亲自送你回去,呵呵,别忘了,回到了陆家好好争气,以你现在的底子,在金陵那样的地方你前途更大。
还有,据说明年太后寿诞,皇上会开恩科,你已经拿了小三元,这恩科不正是为你准备的么?铮哥儿,我是真看好你啊!”
陆铮握了握拳头,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他明白阎老是什么心思了。
陆铮此去江宁,前途未知,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带着柳纨一起去?柳纨是张家的大奶奶,陆铮真带走了她,这会惹出多少事端来?
而自从院试过后,陆铮最近这段时间沉湎于男女之情中阎师也是亲眼所见,的确,陆铮最近想得最多的事情便是通过什么方式摘掉柳纨的身份,然后,再通过什么方式,陆铮将他带去应天或者江宁。
以陆铮的能力,要做到这一点其实不难,只是江宁忽然来人,让他的心有些乱。而这个时候,阎师当机立断,给陆铮来了一个釜底抽薪,他直接把柳纨给带走了,陆铮之前所有的那些计划设想全都作废了。
另外,张家先前留陆铮,那是因为陆铮的存在对张家还有好处,但是这个好处以阎师的强大能力,估计早就和张承西达成默契了。
张承西挖空心思不就是想当县令么?阎师以此为交换,张承西那还不屁颠屁颠的按照他的意思办?阎师随便动动,陆铮在扬州最后一丝存在空间便被彻底的挤压了,老家伙出手快,狠,陆铮现在哭笑不得。
情况已经很明朗,然而陆铮心中真挂着柳纨呢,阎师这一去去了哪里?杳无音信,陆铮无处去找,他忽然想到如果阎师把柳纨带走了,一辈子都不回来了,那岂不是……
这个念头很惊悚,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因为自古以来都说红颜祸水,老头直接带走这祸水,不给陆铮留一丝一毫的讯息……陆铮想到这一点,心中就慌,就感到特别的难受。
要知道陆铮虽然两世为人,人生阅历丰富,可是个人感情方面却一直是个软肋,阎老头这一招太狠了,陆铮措手不及,无法反抗……
陆铮心潮澎湃,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他再抬头看向张承西的时候,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毕竟不是一般人,纵然内心有惊涛骇浪,可是当需要他果断下决定的时候,他是毫不含糊。
“二舅,恭喜你啊!官运亨通,平步青云,新河县依旧在您的治理下,一定能够越来越好,说句心里话,我真的颇为期待呢!”陆铮道。
张承西微微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铮哥儿,舅舅这都是托你的福啊,这一次我们新河县童子试大放异彩,另外还有梁大人的赏识和推荐,舅舅心中也十分的惶恐呢!”
张承西说这番话难以掩饰自己的得意,他本来觉得自己要成为新河县令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吴辅在资历上比他老,在人脉上比他广,才学比他高,他处处都在劣势。
而且就算他能够比过吴辅,上面是什么意思还不能确定,说不定上面会重新安排一个县令来,这种几率也非常的大。
然而,让张承西没料到的是这么困难的问题,因为一件小事儿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绿竹林的老爷子看上了大房张蔷的未亡人,要收其为义女,梁大人亲自把张承西叫过去说这事儿。
张蔷已经死了,柳纨在张家住着也是守寡,而且也没有未来,能被绿竹林的老爷子看上,柳纨完全可以有新的人生,对张家来说也毫无损失。
张承西和张母稍微一商量这事儿就成了,柳纨一走,应天那边就来消息了,张承西这一次去应天直接到吏部新河县县令的位子就拿下来了。
张承西有了这么大的收获,还有必要依仗陆铮么?而且阎老的意思也很明确,不希望陆铮继续留在扬州,张承西正好顺水推舟送客。
陆铮看到张承西的神情,便知道张家这边的态度已经确定了,他从张承西院子里出来,心中极其的凌乱,到西角院的时候,听到花寒筠正和影儿在说话。
“我的天,姐姐这说走就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她这是去哪里了呢?问别人不知道,问铮哥儿难道也不知道么?”花寒筠道。
影儿道:“公子也很惊讶,他已经去二老爷那边了,估摸着这事儿他事前并不知情呢!”
陆铮慢慢的从门口进来,花寒筠一眼看到他,陆铮叹口气道:“二嫂子,这都是绿竹林阎老爷子安排的。这老家伙知道我现在要带大嫂离开恐怕困难,索性便先把她带走了。
大嫂子对这些种种肯定也都知道,只是前几天我见她的时候也未见她提起,哎……”
陆铮轻轻叹了一声,花寒筠眯眼盯着陆铮,嘴唇掀动,欲要说话,陆铮回头看向影儿道:“影儿,扬州我们待不住了,老太太那边我没去,二舅的意思很明确了,不日他要赴应天,我们跟他同行!”
“啊……”花寒筠和影儿齐齐惊呼,刚刚两人说话还说到去江宁的事情,说陆铮暂时不用回去了,怎么现在事情竟然变化这么快?
花寒筠和老太太走得近,关于柳纨的事情她观老太太的态度心中隐隐有了底,再将这些事情前前后后仔细一思忖,陆铮在扬州待不住似乎也不难想到。
是啊,陆铮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纵然是少年风流可是把张家大奶奶带在身边去江宁,那也的确不成体统。
既然有人已经安排让柳纨离开了,这明显是在为陆铮离开铺路呢,陆铮继续待在扬州还有什么意义?
柳纨慢慢站起身来,悄然离去,影儿却一句话不说,缓缓走到了陆铮身后,柔声道:“公子,大奶奶心里苦呢!奴婢能体谅得到,她此时不走,恐怕便再也走不了……
大奶奶走了,您心中觉得不舒坦,影儿说啥都不走,一直就陪在您的身边,好不好?”
陆铮愣了愣,倏然回头看向身后的丫头,丫头亭亭的站在那里,如花儿一般美丽,她那双如水一般的眼眸,其中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
陆铮心中感到无比的柔软,他轻轻的抬抬手,将影儿抱住,内心像打翻的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人生多变,从来就没有永恒,阎老爷子这是给他上最后一课呢,这一课让陆铮感到刻骨铭心的痛苦,却又一瞬间领悟到了更多的人生……
……
新河上,一艘船缓缓而行,船舱里面,柳纨跪坐着,她的目光盯着岸边灯火辉煌的张家府邸,泪眼婆娑。
“丫头啊,铮哥儿注定了不是平凡的人,不是池中物。我带你走,你愿意走,这说明在你的心中将这些种种都想清楚,想透彻了。
眼前就是张家,如果你此时不想走了,我便让船靠岸,一切便能回到从前的轨迹,凭陆铮的为人,他肯定能想到办法将你带到金陵,你也可以脱离张家,你现在可以选择……”
柳纨盯着江边,泪水更盛,却坚定的摇头道:“义父,我既然选择了便不悔!铮哥儿在这世上没什么人疼他,他也是个苦命的人。
义父您疼他,罗师疼他,你们都是才学高深之人,断然是不会害他的。我也疼他,可是最多也就能给他作一点点心,又能帮到他什么呢?”
“好!你能明白便好,跟着义父,有朝一日再见这小子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大吃一惊,到了那个时候,义父我估计早就下了黄泉了,再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来强行拆散你们这一对鸳鸯了。哈哈……”
一声长笑,阎老额头上的周围舒展了很多,他轻轻抬手,道:“好了,开船吧!”
船帆扬起来,江面上风很大,很快便远离了张家,扬州也渐渐的被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