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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山脚下已派人去过数次,遍寻不得,仿佛人从山顶上坠下去之后就凭空消失了。
竟是连尸骨都无存。
风因未来得及亲自下山去看,便得元九来报,十三说他有话要交代。
等风因赶去,十三的伤势已经包扎好需养伤,他将怜筝嘱咐的话说清楚,元九去过一趟,却只取回了花瓶中的备份。
枕头下的册子已经被人取走。
所幸花瓶中的备份仍在。
房中此刻仅有元九、十三,加他三人,内容也仅有他三人看过。
风因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心中便有了答案。
“元九,将秀都城中的屠户一律都带至西郊山前五百米处。”
他眉眼凛冽,眸底生了谨意,忽道:“调动城中影卫,不从者,抓。”
“另外,去蓬莱苑让倾欢寻个人来……”
元九点头,应下,出去办事。
半个时辰的功夫,所有人已被元九从城内悉数带去。
风因早已在山脚下候着,他骑着骏马,长袍如旗,在风中飒飒,眼刀割得人心底发凉。
“本王寻了你们,唯有几个问题希望你们好好答上一答,可对可错,你们自行拿捏分寸。”
秀都城中屠户不算多也不会少,约二十人。
眼下站在面前,映入他眼底的人,却是他生平头一次觉得扎堆的多。
风因朝元九示意,元九上前,问道:“在秀都城中居住十年以上的出列。”
“若是谁撒谎,被举报者证实撒谎,立即就地处死,举报者赏黄金百两。”
元九声如利刃,屠户们面面相觑。
分拨的人窸窸窣窣,很快就分成了前后两拨。
风因双腿夹马,朝两拨人的另一边看了一眼。
有的人瑟缩着不敢迈步,看着身后那一排出鞘的刀光,硬着头皮站队。
忽然有人出声举报。
“那个刘屠户,他撒谎!他住在此地比我还久,只看他手中的老茧,就知晓他断不可能没有十年。”
被举报者正是那刘屠户,他惊慌失措,一被揭发,顿时扭头就朝山脚边跑。
只见刀光一闪,被举报者胸口穿了一把刀,他捂胸倒下,流了一地的血。
风因的声冷如冰窖:“赐赏!”
闻言,屠户们身后的人忽然捧了一木盒,从中打开,金光闪闪,正是百两黄金。
他们的眼瞬间放光,窃窃私语。
“欺瞒者,当杀;举报者,当赏。赏罚分明,本王并非刻意为难,只要好好答了,事后出列者一律有赏!”
“在秀都城中年入五两者出列!”
“在家中曾养过三头猪以上者出列!”
……
几个问题下来,前面只站了两个人。
元九念完风因交代好的话,这才退了下去。
天已将暗,风雨欲来,风因骑在马上,火把光照之下,竟是不如男子眼眸生辉。
“认识田家寡妇者,出列!”
半响,一人出列,一人退后。
风因长声厉呵,一眼凝住了退后的那个人,冷声道:“来人,将他拿下!”
“我冤枉,我冤枉!我不认识田家寡妇,何罪有之,为何……捉我?”
被抓之人,身材矮小健硕,身高约五尺,手背有创口,是被热油溅烫过的新旧疤痕。
风因低头望着被拿之人,冷冷一笑:“我只问你,你究竟知是不知!”
“我……我不知,我不知!”
被抓的人名叫黄七,原是一名小厨子,后面不知怎么就突然改了行,赚了不少的银两。
黄七扭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眼神闪烁,“王爷为何诬陷于我,我……我不知道田家寡妇。”
“你只此一言便是谎话连篇!”
风因抬眸,问道:“听闻田家寡妇者一律举起手臂。”
在场之人无不举了手,黄七浑身发冷,说话磕巴:“只……只此一言又如何说我认识她!”
“元九!”风因对此话颇为不屑,元九上前,将一张白纸丢在了黄七不远处。
“你的身家买卖上面都记的一清二楚,你以为你推脱撒谎便无一人可知晓?”
黄七心中彷徨,“草民并未……对这些做过隐瞒,请王爷明察。”
“你倒是抖机灵,知晓什么该瞒什么瞒不了,若不是那百两黄金,是怕你一开始便不会出列,可你关乎性命之答却尚有几分理智,百两黄金竟是引不住你。”
风因目光寒凉:“你来答上一答,本王如何放过你?”
黄七脸色苍白如雪,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田家寡妇。
“即便你改口说你认识田家寡妇,本王问你,你从厨师转行屠户,例银竟从一年二两银子到了一年二十两有余,从你未有名头开始,敢问可有人得你之数?”
黄七浑身打颤,“此……此是草民……生意有道,与……与他人何干!”
“好,那我再问你,你每隔几日便要途经巫山,来去几何,你可能解释?”
“草民来……山中挖些野草野笋闲卖……”
“黄七,本王可听闻你每隔月余便要去那蓬莱苑流连忘返,野草野笋?”
风因驭马绕在黄七身边,淡淡瞥了一眼。
“你的老相好可说你夸赞那田家寡妇貌美心狠,像朵带刺的野玫瑰!”
“草民并不敢欺瞒,敢问那纸上可有写什么田家寡妇,草民断不认识什么田家寡妇……”
风因淡道:“纸上确实没写。”
黄七愣住了,“那草民……”
“你可识字?”风因面冷如霜。
黄七一慌,低头去看,那纸上竟是一张白纸。
不过一使计,黄七便露了狐狸尾巴。
黄七耳边一凉,忽然有股温热之意从面颊边流淌而下。
他伸手一摸,左耳已是没了。
刺痛忽来,他手心已是鲜血淋漓。
“黄七,你若肯带路,白纸之上字字所言,本王皆可烧为灰烬,断不追究责任。”
“可你若再不说,等事发之日,便是你断命之时!”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黄七跪在地上,痛得浑身发颤。
风因翻身下马,身手敏捷,刹那便已伸手捏住了他的面颊。
清俊的手上染了血,确是衬得更加梨白如玉。
“怕死,你不必怕,本王自是不会让你死了……”
“她若是活不下来,本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话犹如地狱之言,在周围的熊熊火把之中,凉如冰窖,拂耳而过,彷如穿心之言。
“王爷饶命,草民确实认识田家寡妇,草民愿意带路,求王爷饶命!”
风因一听这话,却是笑了。
那笑声沉沉,掺杂在风中,阴冷发凉。
“杀。”他眉眼淡淡,笑如鬼魅,如冰如霜。
元九神色不变,剑出鞘,刀光一闪,黄七已人头落地,血染黄土。
“卢裘。”风因低头清浅一笑。
元九冷眼上前,一把扯住方才出列的屠户,将他拖了出来。
卢裘已被黄七之死吓得瘫软在地,听这话只惊得险些要一头栽在地上。
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王爷饶命,我……我知道田岚不在这山脚下,她……她在湖泊对岸的山脚下……我……我能带路,求王爷饶命……”
卢裘忍不住朝风因看上一眼,只一眼便惊得他眼睛发直,双腿发软。
他傻子一般地忘记挪开视线,直勾勾地对上风因,以及不远处黄七颅身分离的尸首。
正所谓杀鸡儆猴,怕是从一开始针对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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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你敢骗我!”田岚从外头夺门而进,将房中的碗盏‘啪’的一声全数撂在地下。
溅裂的瓷碎洒了一地,迸射四散,刺了怜筝的面颊,刮出几道血痕来。
田岚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手中带来的药碗朝怜筝口中灌下。
她挣扎着避开,湿了衣襟,她偏头吐出被田岚灌入口中的混浊之水,朝地下呸了数口。
头发依旧死死扯在了田岚手中,脖颈被她用细长的手指大力箍住。
田岚盯着怜筝瞧了会儿,忽然从袖口划出一把刀,朝她的手腕切了一刀。
鲜血顿如泉涌,草垛刹那片鲜红。
“既然此处已是瞒不住了,我定要找个替死鬼来替我,正如他说的,你来的恰到好处。”
怜筝声音发颤,喉咙刺疼,她皱眉:“你想让我替你死?”
田岚阴冷一笑,“在睡梦中流血而亡,总好过烈火焚烧炙热难忍,我对你已是手下留情!”
门外,小男孩垂首小心地挪步进门,低着头颤巍巍道:“火已点好了。”
“将她从密道拖进去,剩下的事情你就和阿青自己看着办。”
田岚敷衍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里头有两串糖葫芦。
“一会儿和阿青在里屋,把糖葫芦吃干净了就呆在里头,不许出来。”
阿正怯生生地点了头,帮着田岚将草垛上的怜筝捆好再推下,丢进了木板车。
阿正抓住木板车的把手,吃力地朝外拖。
四个木咕噜嘎吱嘎吱地滑动,发出刺耳的响声。
怜筝脑中一片混沌,田岚却已经关上了大门,从她的眼底消失了。
头顶上还满是猪粪的臭味,身上的酸疼让她动弹不得。
要活着,要活下来!
怜筝咬牙,费尽全力翻了身,只等那木板车一停,她便滚了下去。
小男孩不去理她,只管自己朝密道的出口爬上去。他探了两眼,忽然抱住了地面上另一个男孩的小小身躯,小心翼翼道:“阿青……阿青……有糖葫芦吃了……”
浓浓的烟味窜着缝隙漫进地道,呛得人喘不上气。
怜筝咬了咬舌尖,疼得浑身发颤,她吃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撞在梯子上,忍着眩晕朝上蹬了两步,没等上去,头上的板子猛地一摔。
“阿正!阿正!让我上去!”她用力朝上撞了撞木板,却是无人应答。
怜筝皱眉,只得跌下,晃晃悠悠地朝反向跑,跑回方才的入口处,撞开大门,一头栽进不知名的水缸中,她顾不上臭味,大脑倏然清醒了几分。
她环顾四壁,门从外锁死,除了来时路,竟是没有出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