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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晟王背窗而坐,眼前那碗白玉似的豆花盯了半响却未曾动过。
直到阿立从府外快步走到桌旁,卫处尹这才晃了神。
他轻轻取了一勺,送进口中,淡道:“如何?”
“她已经命人收拾行李,正朝皇上特赐的府邸里去了。”
阿立大清早便受令去别院监视着,已得到消息便立刻来回了信儿。
“嗯。”卫处尹将手中的勺子撂下,彻底失了胃口。
另一端,十三一早就背着两个小包袱,上了驴车,其余木箱让马车运去提刑府,一路还算轻松地就搬换了处宅子。
这宅子是圣上赐下的,虽地处城中僻静之所,但距离提刑司不过百步,倒是方便。
“事儿可办了?”怜筝咬了一口十三买来的菜包,静静瞅着外头。
“办了,萧捕头和莫捕快都已经取了公文去提刑司入了名册,好几日前就已经忙活起来了,也就你偷着病称假,日日不上朝不说,三天两头泡茶馆听戏,都未去提刑司看上一眼。”
怜筝认可地听着,点了头,道:“那先不去府里了,去提刑司,将尸首验了。”
车轱辘忽然停了下来,十三撩开帐子,道:“不如先去府里将包袱放下,换身衣服再去。”
“没什么包袱,丢车里便是,那官服尚未改制,穿了可有可无,先去提刑司,验尸要紧。”
怜筝放了他的帐子,连连催促。
十三一句话哽到嘴边,又只能咽了下去。
若是让主子知道自己多嘴了,怕是又要挨眼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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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了提刑司外头,十三出示了公文,二人这才进了提刑司。
东苑朝如今并设三司六部六堂,御药司、提刑司、清廉司,再设六部。三司六部互相监察,分工明确,倒是为东苑朝的谋才行政之能提高了效率,而六堂则为宫内膳食衣物等为主。
御药司除了在长京城与秀都城为主部,在其余一级县城内也会分设疫点,一旦出现天花、时疫等灾害,便能由中央快速将药剂分发至御药司的分设点,对时疫病人快速隔离。
清廉司独立于所有部门,类似于内阁一般,直接受令与皇上,主要负责对三司六部六堂贪污腐败的监察,除主要管辖范围之外的所有事务,一律不得干涉,一旦经由六部发现往来,违者立斩无赦。
提刑司主要处理东苑朝内的大小诉讼事务,一旦分设官衙、府衙、县衙断案不公,百姓皆可上京送了提刑司,由提刑使翻案重审,一旦案件有误,为官衙役一律重惩。
三司从当今圣上卫华当政时逐渐设立,不但减免了百姓们的赋税,更是减少了冤案、错案,清了不少贪腐之流。
这时,怜筝才头一回认真瞧了这提刑司。
十二个侍卫端守在正红色的朱漆大门外,高门上悬着一块黑色镶金丝的上好楠木匾额。
匾额之上,更是当今圣上亲笔题字‘提刑司’。
御药司坐北朝南,占地百亩,内设大堂、二堂、案台、地牢等共百间房。
怜筝刚进了门,正穿过大堂一侧的长廊,却不知是谁轻咳了两声,引了她的视线。
她蹙眉,斜看过去,距离不远处的亭子里正坐着一位姑娘。
“阮姑娘慢行。”
项瑜君正坐在亭子里,瞧着望过来的人,侧眸示意阿兰去将她请来。
怜筝微微一怔,没等反应过来的功夫,这阿兰已经走到了前头,道:“我家小姐有请。”
这项瑜君一大早的来了提刑司,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等着她,总不可能是来喝茶的。
十三心里直犯嘀咕,却见怜筝回头朝他说道:“去拐角处等我片刻。”
怜筝脚下倒快,不顾了那丫头,径直朝亭子里走去。
项瑜君今日的打扮倒是娇俏,比平日看着更珠光宝气,连带着那些个衣裙怕也都是清一色专门为了她一人做的。
项瑜君心下暗暗打量着怜筝。
怜筝穿的简单,一个女子穿的一身素色,连头饰都不曾有过。
可这样的女子,却偏偏与晟王、瑾王都有了关系。
“阮姑娘,我家小姐乃将军之女项瑜君。”
阿兰皱着眉追上,却瞧着她没半分打算行礼的样子。
怜筝赶着查验尸,不想多说废话。
“项小姐有何要事?”
项瑜君一愣。
她乃皇上亲赐给瑾王卫风因的王妃,这阮怜筝……
项瑜君眉头皱了皱,面上的表情却依旧带着微笑:“阮姑娘,我是皇上亲赐给瑾王的王妃,如今府中的无论是谁,若想要入府为妾……”
“项小姐怕是误会了什么。”
怜筝草草打断,眉眼皆淡,“我并无半分为妾之意。”
这阮怜筝难不成还想做侧妃?
项瑜君一惊,眉头紧锁,“皇上虽重用女官,但侧妃……”
她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几句话下来,怜筝已经摸清楚了项瑜君前来的意图,大概是想来个正妃风范压一压她。
“项小姐,正妃也好,侧妃也罢,此事都不干我事。我既为官,便有为官者之任。若无事,下官赶着验尸,就不叨扰项小姐了。”怜筝淡道。
话毕,怜筝行了礼,转身便走了。
阿兰气急,想追上去理论,被项瑜君草草叫住。
“小姐,这人好无礼,亏得您还宽宏大量地愿意让她入府,她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项瑜君脸色微微苍白,讷讷盯着怜筝远去的身影。
“阿兰,阮姑娘的心性怕是我们来的多余了。”
阮怜筝话里话外之意,都并无半分要争的意思,可偏偏却让她心乱如麻。
项瑜君从八岁被赐婚,等到如今,已年芳十八。
那日,她原是赶去秀都,想见上一见那传闻中的男子,若是不合心意便请爹爹退婚。
她却没成想见了瑾王的矜贵清俊,她对这等了数年的赐婚竟是愿意的。
当日,卫风因弃席而去,与他在马背之上共同离去的少年,不正是方才跟在阮怜筝身旁的人吗?
阮怜筝争又如何,不争又如何?
左不过,她才是皇上赐婚的王妃,区区贱籍而已,如何能争?
那温婉如水的眼眸终究染了几分心慌。
“阿兰,回府,请爹爹向皇上递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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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藏在长廊外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听雪刺说过,两个女子若为了抢一个男子,别说是大打出手,连杀了对方的心都会有。
一会儿该不会打起来吧?
这可是将军之女,若是让怜筝伤了,得惹多少麻烦。
“你蹲在这儿作甚?”怜筝皱了皱眉,低头瞧着拐角处的十三。
十三窜头朝亭子里一瞧,诧异道:“这样快?”
“说两句话的功夫还要多久,带路,我要去验尸。”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不想去管,也不想去费心想。
十三瞧着怜筝脸色不悦,再没多嘴,一路朝提刑司后头的验尸堂带去。
刚到了验尸之处,怜筝一眼就瞧见了萧北顾和林秋茴。
“卑职参见木兰提刑使。”萧北顾眼中含笑。
秋茴跟在萧北顾的身后,只是那冷艳之色里终于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这两人,怕是好是临近了。
怜筝终于露了笑意,没等说上话,莫冬青正端着炭盆从后头冒出来。
“莫捕快。”莫冬青抬头,正对上怜筝,他憨憨一笑,回道:“阮姑娘。”
怜筝所认识的人不多,若是要找自己人,数来数去也不过就这几人。
林捕头家眷都在桃林镇,慕清河又是北县最清廉的父母官,想来想去也就他三人最合适。
“尸首如何?”叙旧的话不多说,当务之急还是验尸。
户部尚书于世镜的夫人胡莞不能剖尸,便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来入手。
萧北顾与莫冬青两人合力将棺木打开,拉着底下的尸布,将胡莞的尸首抬了出来。
怜筝将手套带好,从头开始详细检验胡莞的尸首。
她将手指插入胡莞的头部,从发梢的每一寸都细细抚摸而过,并无发现。
当日,她曾经详细查验过,胡莞的服饰有被拖拽过领口的痕迹,除此之外再无线索。
去除衣物后,也仅仅是重复验过的手腕握痕、腋下反应、指甲的血污和指腹的朱色印迹。
“十三,给我帕子和镊子。”
怜筝忽然有了发现,接过十三递来的镊子,从胡莞的鼻腔和口腔里分别沾了一些黄土。
“胡莞的口鼻面部很可能被人清理过,但是没有详细清理。”
莫冬青却看不明白了,“死者的口鼻为何会有泥沙?”
“难不成死者生前是被活埋致死的?”
怜筝看了眼死者的眼球,检查其余部分后,缓缓摇头。
“活埋的人通常尸体容易呈现痉挛状,双眼球会有点状出血,面容痛苦,头发口鼻唇牙龈都会留存大量泥沙,而死者的口鼻腔里沾染的不多,头发非常整洁,不像活埋窒息而亡。”
她小心端住胡莞的手腕,仔细看着,倏然蹙了眉。
不过一日而已,手上的紫色握痕便比昨天刚死的时候要清晰了许多。
“死者腕骨上的抓痕是一个断指之人,断的是一根大拇指。”
萧北顾神情古怪道:“你是说一个断了大拇指的人?”
“对。”怜筝点头。
萧北顾转身,让莫冬青一起合力开了另一副棺,指了指死者的右手。
怜筝这才忽然想起,胡莞的女儿于文鸢也恰恰是被人切断了一根大拇指。
于文鸢恰恰好是被活埋在井中!
怜筝眸底一沉,快步走到于文鸢的身边,取了她身上的泥沙与胡莞口唇中的泥沙做对比。
外观上完全相似。
这一切太巧合了,巧合的完全不可能是巧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