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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一想,这不识字的人,怎么如他这般诡计多端。前几日在船上时,我不就已经充分领教过他的狡诈手段?
只是先前看着慕云飞如此轻易便可以占到上风,把握住局势,我便以为自己……也行的。
这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
然而,此刻不让他去念公文,更会启人疑窦。我尽管是已恨得暗自咬牙,却只能无力的点头:“就从最上面的念那本起吧。”
希望,慕云飞的神机妙算,能算到这样一出,别把什么计划写进公文里,那……怀着与先前截然相反的心思在心底暗自祈祷着,不知会不会弄巧成拙,我一颗心已吊到嗓子眼上,心情忐忑不安的听着聂魁竟真个像模像样的开始念起那些本就晦涩的公文来。
心里说不出的慌,似乎成了一团浆糊,粘粘乎乎的,让我呼吸都觉困难。至于聂魁到底念了些什么,我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算了算了,我现在也没心情管这些麻烦事,。”
“现在不急了?”
聂魁的声音里满是嘲弄的语气。
“反正都拖了三天,也不急在这一时。”强笑着回一句,我扭过头,不去看那张满是嘲讽的脸。
“那大人你休息。小人很少有机会接解这些公文,如今趁机长长见识也好。”聂魁看来倒跟些公文扛上了。
也是,这马车里,唯一古怪的地方也就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儿公文,不惹人疑心才怪。
“聂魁,那个,我记得当初船上不是还有其它人的,后来就没看到了,当时风急雨大的,他会不会出事?”
绞尽了脑汁,我终于重开了一个话题,倒不是真的关心那人,只为了能调开聂魁专注于公文上的注意力。
“不劳挂心,连不识水性如大人你都平安无事,我的弟兄天天风里来浪里去的汉子,自会相安无事。”
聂魁语气轻松的随口应道,本人却连头也不曾抬一下,看完一本,又伸手拿过一本。虽说从他面上神情,并没有发现手中公文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那一叠公文虽厚,也总有看完的时候,谁知道慕云飞会把暗示放哪?
“如果你的弟兄平安无事,为何今夜没有看到他的出现?”我紧紧逼问。
这句话终是让专注于公文的聂魁略为一愣,终是把注意力自公文中移开,抬头扫了我一眼,“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关心我的兄弟了?”
“呵呵,那个,大家共舟共济一场,都说十年修得共船渡,不管怎么也算缘份,关心一下也不为过,你不是很在乎你的兄弟吗?”干巴巴的笑两声,我都不知道我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只安排他在后为排应,并没有安排他陪我犯险,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交换的地点,这样的解释,大人可曾满意,。”
抛出以上话语以作结论,聂魁再次埋头,也代表了我的临时拼溱起的劣质干扰计划,以失败告终。
舌头轻添因缺水而干裂的唇,越发觉得口干舌燥的我,一时技穷,找不到该如何转移聂魁注意力的办法。
下一刻,马车里面出现一声轻微响动,寻声望去,是原本拿在聂魁手里的公文一时失手掉地所发出的声响。
而原本坐在矮几旁边聂魁,此刻双手按住矮几,欲长身站起,只是,不知为何,那撑在矮几上的双手,竟在微微发抖,似乎一下子丧失了气量,无法支持其身体的重量,所以,刚刚半撑起身子的聂魁,一下子便颓然又退坐回原地,只余满面惊惧,还挟杂着无法掩示的狂怒。
这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由忆起当初在船舱里那突然出现的一口黑色的泛着血腥气息的液体,难不曾,被娄知府所下之毒,在这一刻,好巧不巧的开始发作了?
可是,再一想,又觉不对劲,因为这一次,聂魁并没有吐血,而是显得浑身乏力。
但不管怎么,机会难得。
“聂魁,你怎么了?”我放开了嗓子声大叫出声。
这话,既是探问,亦是向车外的慕云飞报讯。
在事实面前,所有语言的力量都显得软弱无力,所以,聂魁只狠狠一眼瞪了过来,却并没有试图开口为自己当下的处境辩解什么,便那么略显狼狈的跌坐车厢内。
车外马儿一声长嘶,停住,那强大的惯性让我不由自主的往外一跌,眼看就是撞到车厢硬梆梆的地板,好在前面及时伸过一双手,扶住我的惯性前冲的身体。
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环绕着我,让我略觉心安。
挣扎着起身,望着探进半个身子的慕云飞道:“聂魁,聂魁,有些不对劲,不知是不是余毒发作?”
“余毒发作?他原来中过毒?”慕云飞的面色依旧沉稳如水,抬头,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是不是余毒发作我不清楚,但聂当家的当初凭蒙汗药便敢入衙门掠人,如今,不过被我如法炮制罢了。但不知聂当家的,感受如何?”
啊?闻言我不由一愣,慕云飞也在车厢里下了毒,不,应是迷药吧,茫然四望,空空的车厢里,一灯如豆,摇曳迷离,可是,若说毒在灯中,且不说聂魁当初就检视蜡烛,就算他见识短,未认得有毒,可我也在车厢里,怎的,却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出现力有不济的况状。
“你是怎么下毒的?若说是下在灯中,为什么他没有事,若说是在公文上,我也不曾见识过。”入车以来,聂魁所接触的,只有此二物而已,所以,中毒的途径,自是不作他想,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我想,此刻聂魁的眼光,足以把我二人凌成碎泥。
可惜,如今的聂魁,却是微微动弹之力,都显困难。
身上那捆了一夜的绳索有了松动的迹象,慕云飞一面帮我解绳,一面无视聂魁杀人般的目光,犹自带着淡淡微笑,为他解惑道:“听过混毒吗?
龙芯草为蜡芯,墨兰花汁磨墨为字。二者自身本是无毒,但两种气味混在一起,便是绝佳的麻醉之物,可比那劣质的蒙汗药高级上许多。”
原来,所谓之毒,竟是分别藏在两物之中,应是迷药之类,望着那依旧散着幽幽光明的灯火,我终是明白此刻仍是自己平安无事的原因。
“猜到我会点灯并不奇怪,但你怎么料准我会去中碰这些公文的?”聂魁面上仍是不甘。
“以当家的自认精明多疑的性格,我在别无他途的情况下,只能冒险一赌罢了,很明显,我赢了。”
“如此说来,我要的人,此刻应不在县府牢里了吧?”不知因为心灰意冷,还是欲借问话拖一拖时间,以试图恢复体力,聂魁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不过,到了此时,我也不得不承认,聂魁的脑子确实精明好使,比如此刻,一听见慕云飞自承自己是并无把握的赌一把时,便已举一反三,明白选择此途,不过因为交不出人来,所以铤而走险,孤注一掷的无奈之举。
说实话,如果不是当初种种意外,让我出其不意的占了先机,我们之间若是正面交锋,这鹿死谁手,倒还是不一定。
“聂当家果然精明,不错,人犯已在昨日,被刑部来人提走。如今,怕是已在进京的路上了。”
点点头,慕云飞很大方的承认了。手上却没半点松懈,我只觉身上重重束缚的绳索终于松开,我连忙开始活动已有些发麻的手臂,只要我能恢复自由,便不惧他的反扑。终于得了自由和安全,如今,大局,已是尘埃落定。
这一次交锋,却是险胜。
这样的念头浮上心头,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嘴角浮现一丝欣慰的笑意,尚来不及扩大,下一刻,便看到聂魁面上浮上一抹狞笑。
心中警兆立生,下一刻,便看到聂魁一直软弱无力垂于矮几下的右手,突然抬高,猛的一扬,一道寒光在他他已血肉模糊的掌间闪现。
那是匕首。
联系到刚刚看到血肉模糊的掌心,不知怎么,突然回忆起当初山上师傅所言,所谓迷药,不过是让人意智薄弱,而极度的痛楚,则是世间任何迷药的克星。
想来,刚才聂魁一发现自己状态不对,便已握紧了手中匕首,借那十指连心的痛意,为自己聚集了最后点反击的力量。
先前种种问话,不过是用来麻痹我们。等的就是我们精神最最松懈的那一刻,才发出这最后一击的临死反扑。
这样的一击,已不是求自保,但求伤人的搏命之举.
这一大段念头写出来虽长,但在脑海中浮现,也不过瞬间,习武之人比常人要快上半拍的身身,让我我下意识的一个利落转身,把身后仍没搞清状况的慕云飞,猛的仆倒在车厢。
冰冷的寒气挟着破空风声,顺着我伏倒的背部划过,并没有停留的迹象,径直射出车外。这一击,已是宣告落空。
不对,我只觉肩上火辣辣的痛意,显示,那锋利的匕首微微擦破我肩上肌肤。
不过,与小命相比,这一点轻伤并不算什么了,我这里刚刚略微松一口气,然后,便看到一双错愕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温热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刚才急着救人,我情急之下,竟是整个人,扑到慕云飞身上。
此刻四肢交缠,极度暧昧。
脑子里嗡的一声,脸上红云一片,热得发烫,不知怎么,酒醉那一夜的记忆,一下子清晰无比的浮现脑子里。肩上的伤口疼痛似乎离我远去,车厢里的气温似乎开始升高,燥热起来。
车外传来马儿“嘶”的一声悲鸣,惊破一车暧昧气氛。
身在车厢里的我们不由浑身一震,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原本静止的马车,一下子又开始跑动起来。
而且,因为无人驾驶的缘故,这突然启动,并且速度极快的马车慌不择路,颠簸得让人无法立身。
车厢里,响起是聂魁略显疯狂声音:“两位何妨再与我赌上一局,,这匹被惊扰的畜生,会把我们三人带到何处?天堂,还是地狱?”
刚才那柄被用尽全力抛出匕首,意不在伤人,而在惊马?
望着已显疯癫的聂魁,再看看那柄已深入马背,只余刀柄的匕首和车外一闪即逝的景致,我面上血色尽褪,心中惊骇莫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