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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本草纲目》记载,芍药:春生红芽作丛,茎上三枝五叶,似牡丹而狭长,高一、二尺。夏初开花,有红白紫数种,结子似牡丹子而小。秋时采根。味苦、平、无毒。
————《济世医报》
多么残忍、又多么真实的理由。
顾漪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些她又怎会不知道?她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呢?死于她剑下的他,不正是这么回答的么?没错,她没用自己的梨花枪,而是用了他挂在书房里的佩剑了解了他。
他不配死在她的枪下。
温卿良怜悯的看着她:“所以你杀了他们夫妻俩?”
顾漪痛快承认:“没错,我恨他们。是他们毁了我!”她算是很给成之涯面子了,让他们夫妻俩死在同一柄剑下……
若不是他,她还会是那个一杆银枪如雪的军队先锋,上马杀敌,驰骋疆场。
成之涯如斯残忍,毁了她不够,还想毁了她的孩子……
她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那孩子独自一人被弃于皇城是怎么生活下去的,但只要一想起,就会让她内心充满恨意。
是的,她恨他,她恨成之涯。她一遍遍这么跟自己说着,却止不住有悲凉凄戚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恨他,她恨他……
温卿良低叹不语。
是真的恨吗?纵使顾漪亲手杀了他们夫妻俩,可总归也是让他们没有痛苦的离去。相较于她这么多年受得折磨煎熬,好太多了……
顾漪忍住心里无止境蔓延开来的痛苦,咬牙道:“我顾漪说一不二,是我杀的便是我杀的。不会让任何人帮我背黑锅。不过现在我还不能被捕,因为我还想见我那苦命的孩儿一眼……”多少年了,在敌牢的天天夜夜,她除了想他,还有她那刚满一岁尚牙牙学语的儿子啊……还有自小护她爱她的大哥顾涟……
温卿良望着她,美眸微敛,慢悠悠道:“我可不是什么县官,这事跟我说无用。”
顾漪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书生服宽大的袖摆轻飘着,她对温卿良轻声道:“谢谢你,九……”她话还未说完,便看到温卿良打了个停的手势。
于是她咽下了那两个未说出口的字,推开窗轻盈跃出,只一瞬便不见了踪迹。
窗外繁花似锦,花香清淡。温卿良看着外头那株开得正盛的芍药,思绪有些迷蒙。
成之涯真的没爱过顾漪吗?不见得吧……
犹记当年还是他部下的成之涯,心心念念的不正是顾漪么?
虽是善剑,但带在身侧的永远是柄银枪。成之涯性格沉闷寡言,只是当年与他同事过的人都知道,成之涯与顾家的女儿,是最般配的一对……
最般配……却最终不能终成眷属……
***
竹苓有些郁闷的回到陆卿言房里,扑哧一下往桌边一坐。
之前她在门外,是听到了顾漪说的那个故事的,所以现在她心里有些难受。
顾漪不是爱着成大人的吗?可为什么,还要杀了他呢?就是因为成大人之前设计过她吗?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有人设计她的话,她一样不会原谅的。她不会欺骗别人,所以别人也不能欺骗她。
这就是她的原则她的底线。
可是成夫人又何其无辜?在成大人与顾漪这场两个人的斗争中,她从未置身其中,就算是成大人设下圈套逼死顾漪是为了成夫人,可也与她无关啊。她也没想过成大人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竹苓只是一昧的抓着这点,却也没想过如成夫人如此性格的女人,失了成大人在边上守着,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膝下无子嗣,又是那么个娇弱的性子,就算是顾漪不杀她,她又能活多久呢?她不是顾漪,能在那种炼狱般的地方活下来。没有了人保护,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况且,顾漪杀她之时,也是问过她的。
想不想,再见到成大人?
成夫人回答的是想,所以顾漪成全了她……
不过……
颓然的趴倒在桌上,她闷在双臂间不住钻动着脑袋。
早知道就不偷听了,弄得她现在心里都不舒服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陆和端了碗黑色的药汁进来,见到竹苓在,明显有些惊讶:“五小姐?”
她不是看热闹去了么?怎么又跑这来了?
竹苓抬起头来,满是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干嘛啊。
陆和被她那眼神惊悚了一把,差点没把手里的药碗给砸了。
这五小姐受什么刺激了?居然会有这么女性化的眼神?
好吧和师爷,或许你忘了五小姐本来就是女人……
竹苓吁出一口气,冲他挥了挥手:“呐,凶手已经抓到了,白芥的冤屈也洗脱了,什么时候会济世县啊?”
本来是应该抓着那个陷害白芥的凶手好好收拾一顿的。可是……可是在她听到顾漪的故事后,又不忍心了。
她很可怜……又是被欺骗又是被背叛的,自己爱的人还一直想置她于死地。
所以,这一切她就大度的当做没发生算了。反正她一向都是很通情达理的。
陆和走到床边,先将药碗放到床前的小柜子上,这才开口:“恐怕不行。这知府一死,还得等朝廷派接任的人过来。”
竹苓不满意了:“凭什么要等接任的人过来?”做梦呢吧,向来都是别人等姐姐,哪有让姐姐等别人的?
陆和默然。这是规矩啊苏捕头。
竹苓斜眼瞟了陆卿言一下,语气放缓道:“算了,反正书呆也还没醒,等等就等等吧……对了,他怎么还没醒?”按说只是失了点血,也不用这么一直昏睡吧?真是脆弱。
好吧,苏小五有些便扭了。心里明明就为陆大人当时飞身出来救她而喜滋滋,现在还在这故意恶劣的鄙视他身体弱……
哎,不对。忽然抓住刚才脑海里那句话的病词,竹苓一顿。
飞身出来救她?他不是文弱书生么?怎么会‘飞身’?
竹苓觉得不妥了,她微眯着眼,好一阵打量陆卿言。
“和师爷。”
陆和正喂着陆卿言喝药,听见竹苓喊他,不禁有些奇怪的抬头看过去。
竹苓皱眉道:“当时是书呆把我从屋顶上带下来的是吧?”
陆和道:“应该是吧,当时好像就只有你与公子在一起……”而且还当场扒了他家公子的衣服……
喔,和师爷果然还是对于竹苓扒大人衣服很是怨念。
竹苓沉默半响,忽然道:“他是怎么把我带下来的?”
陆和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陆和猛地刹住车。
竹苓顺着他的话反问:“当然是?”她冷哼:“别告诉我书呆其实一直有武功,不然……”她小手攥成个小拳头,喀喇喀喇的指骨移动声响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陆和开始哗啦啦的冒冷汗。
公子啊,您快点醒过来吧。属下实在是扛不住了阿……
“小十六怎么可能会武功呢?小椒你又开玩笑了。”
慵懒的调笑声从门口传来,竹苓循声望去,便见温卿良白衣翩翩半靠着房门,手指拨弄着那把洒金的折扇,很是悠闲肆意的摸样。
她开玩笑?竹苓不服气道:“那他是怎么把我带下来的。”别说是爬那楼梯下来的,不然她准敲死他。
“啧啧啧……”温卿良轻摇着食指:“小椒怎么忘了还有我呢?当时可是我助了十六一臂之力。”
竹苓怀疑的看着他,满脸的不相信。他助书呆?他没害书呆就不错了好吧。
可能是竹苓那眼神太过鄙夷,厚脸皮如温卿良也有些扛不住了。他低低咳了声,接着颇有些恼道:“不然你以为是怎样?十六那个比女人还不如的身体真会武功?”
竹苓依旧是半信半疑:“真是你?”
其实她也是不相信陆卿言会武功的,要知道她的眼睛多毒啊。有没有武功底子她会看不出?哼哼哼……所以说,真是这家伙帮忙的咯?
竹苓绷了绷脸,斜睨了他一眼,宽容大度道:“那行吧,就当是你帮的忙。”
温卿良黑线:“喂喂喂,什么叫就当是?本来就是好不好?”
竹苓直接无视他,奔到陆卿言床边:“和师爷,你还没回答姐姐,书呆怎么还没醒?”
陆和张嘴欲言,却被温卿良抢了先:“小椒要体谅十六的承受能力。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后面还有炸药招呼,不晕才奇怪了。不过倒是小椒你,居然没被吓到?”
竹苓的注意力又被他给转移了过去,她拧眉道:“你当姐姐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吗?济世恶霸一名不是浪得虚名的。”
温卿良心里一阵好笑。这没被吓到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况且,济世恶霸一名不是浪得虚名?怎么,她还当有这称呼是件很光荣的事儿?
于是,在陆卿言持续昏迷的日子里,温卿良与竹苓之间的关系渐渐好转了起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当日温卿良伸出援手救了她一命。
她苏竹苓刁钻是刁钻,但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就算是对温卿良有再多的偏见再多的不满,人家救了她的命,她总不可能还对人家声厉疾色吧?
今天竹苓一如平常一般来到陆卿言房间报道。刚一推开门,便见一直昏睡着的陆卿言靠着床头,正低声与坐在床沿的陆和交谈着什么。
“书呆你醒了!”她激动的大喊了一声。
陆卿言被她打断了话,也不再继续下去。凤目温温的朝她这边一瞥,轻轻笑了起来:“啊,是的。让你担心了。”
竹苓一溜小跑到他面前,一屁股把陆和给挤了下去。握着陆卿言的手她连连摇头:“不担心不担心,你醒了就好。”
陆和被她这一挤差点没栽倒床底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竹苓便立即支使道:“呐呐,和师爷快去把白芥叫过来,让他给书呆看看还有哪有毛病没。”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阿……陆和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没露出来。他冲陆卿言道了声,便退了下去,听从竹苓的吩咐找苏白芥去了。
不过啊……他什么时候沦落到听她支配去了?后知后觉的陆和顿觉不对。
明明该她怕他的不是吗?怎么现在成了他顺着她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
竹苓自然是不知陆和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抓着陆卿言的手摇了摇:“书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那继任的新知府早就到了,而每年端午当日举办的龙舟赛也因为知府的替换取消了。原因无他,新任知府刚上任,对于这边的工作都还没熟悉,哪还有时间举办玩乐。
眼看着端午就要到了,却天天得呆在这陌生的义州府衙,也无怪乎竹苓会想回去了。
陆卿言温雅的勾着唇角,眉目间萦绕的淡淡尔雅似也带着笑一般。
“若你呆不下去了,那便明日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