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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太阳升起。
牧云升便衣去了郑礼仁新店附近考察,苏念笙正当值,也得去,布置了大约五个观察点。
那是一家占了四个铺面的古玩店,还没到开业的日子,但仍能看出来精致装潢,珠光宝气。郑家大公子领着一群人张罗着,门口安排了二十来个保镖,一为安全,二为炫耀。
“铺张。”牧云升吐了个槽。
苏念笙闭着眼,灵络在那些保镖身上试探,低声说:“至少有五个不是普通人。”
牧云升问:“能确定流派吗?”
苏念笙摇头,“还不行,这里人太多了。”突然,她感知域中产生一股奇异的波动,凝神细查,却不觉头顶上空飘过一道暗影。
牧云升不经意地抬头,苍蓝的火帘在不知什么时候于高空铺展,而今天的日光似乎格外刺眼,晃得在场的人都看不清那是一片灵火,已然笼罩下方一条街的平民百姓!
——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不好!”牧云升大叫一声,运起瞬步蹿了出去。这时那片灵火坠下,他打出同质量的苍火坠与之对冲,将其斜向推开。二者相撞,霎时间炸成一片鲜红!高温带着冲击波辐散开来,掀飞了街对面屋顶的瓦片!街上老百姓推搡着倒下去,郑家保镖赶紧关门,护着少爷逃跑。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牧云升仓皇间四下一瞥,只见东边的二层房顶上逆光立着一道人影,不是白皓修又是谁?
“拿下!”牧云升回头下令,苏念笙带着手下人踩着房檐扑过去了。远程攻击接二连三地打出,结果白皓修避也不避,冻结领域笼罩周身,那些灵光幻化的缚道一触即碎!
“什么?”苏念笙愕然间,白皓修化为寒芒一闪,快到她一个外道众都难以捕捉,转眼间擦身而过,刀锋卷起的寒意破开苍火坠的热浪,利剑般撕破那古玩店的大门。
牧云升距离最近,纵身扑上拦阻,“锵”得一声两兵相接,却是他被震得重心不稳,白皓修抢占先机三招就将他逼退。当牧云升稳住身形再要进攻之时,白皓修单手捏决,“砰”得把红烟爆了满场,填满整个古玩店。
——缚道之二十三·赤烟遁!
“该死。”牧云升的视线和感知完全失灵,不得已后退几步。白皓修就仗着自己绝佳的听力闪出去屠杀郑家保镖去了,同时往牧云升这边扔了一张起爆符。后者简直应接不暇,迎面一轮火球将红烟破开,爆炸!
鲜血四溅,牧云升虽然瞬发了一个盾反护体,没受重伤,却也被冲击波和热浪再度击退,直接退出店面了。而这几个连招快得电光石火,这时苏念笙等人才越过他追进那家店里,另分出一部分人去店铺后边包抄。
不一会儿火风、电弧、冰霜雪雾,笼罩长街,哀鸿遍野。白皓修一边应付灵武者一边“招呼”郑家公子,完全没留手,直接拿灵火给他洗了个澡,卸了他一只胳膊一条腿,后半辈子生不如死。
牧云升心惊肉跳地打出信号弹召集一系全员出动。白皓修再来一招冰牙征岚,大片冰浪能把街道填满,阻断刑军们,掉头就跑。
“都别乱!”苏念笙手持搜神图,有条不紊地安排属下追踪,很坚决地说:“他今天逃不掉。”
……
不久,一系满城围堵之下,白皓修在平顶山下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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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正林很开心,但田文熙纠结了。现在前者在调查局很膨胀,这会儿甚至都不用去跟督军复命,而是直接跑到岳修兵那里汇报情况!
“才带刀失踪一天,如此沉不住气吗?”岳修兵觉得这里边有大问题,“而且郑礼仁又不在,他光对付郑家公子干什么?”
邢正林笑道:“少年血性嘛,孤立无援的,想来办法也不多。”
岳修兵七拐八绕地想了半天,冷笑说:“不会是你的人盯太紧,让他狗急跳墙了吧?”
邢正林故作不觉,“也有可能。我不能让田将军先一步杀了他呀。”
岳修兵立刻确定是明城凌志关照过了。白皓修今天不对郑家出手,邢正林也有办法“驱赶”他出来大闹一场。心中没趣,接着问:“那好吧,田将军下一步棋又如何?”
邢正林哂笑说:“原来我也没想到白皓修会直接废了郑家公子,这下郑礼仁非报仇不可了。”
岳修兵好奇地问:“他二人有什么私仇?”
邢正林说:“还在查,但很快就会有眉目。可以肯定是深仇大恨,不然郑礼仁画蛇添足地派杀手去动白皓修干嘛?我一开始听说还以为是东方一派的人搞的呢,呵呵。”
岳修兵沉吟不语。
邢正林“咳”一声,绕回去说:“下官的意思是,为报这个仇,郑礼仁可能会找上田将军。”
岳修兵这才听到关键,点点头,“而田文熙也再杀不了他了。”
邢正林一脸“计划通”,笑道:“且看一看吧,过不了多久全是咱的机会。”
岳修兵凉凉地道:“那你可得把白皓修看好咯。”
邢正林道:“是。”
……
审讯室里,审讯官带着测谎的苏念笙去见白皓修,还有一系的笔录员。田文熙本来打算干预的,结果居然被千机阁那边紧急叫去开会!这下他彻底看透邢正林的面目,只能另想办法了。
白皓修身上挂了彩,经脉被封,双手被缚,坐在那里打量他们。
“你是猎虚营参将,”审讯官挂着厌世脸,慢条斯理地问:“何故当街袭击郑家商铺啊?”
白皓修说:“明知故问?”
审讯官顿了会儿,又问:“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白皓修说:“没人。”
苏念笙暗地里为他捏一把汗。而审讯官见她没反应,只能默认是实话,又说:“灵武者袭击平民,是要剔除灵根终生监禁的。你考虑清楚了,那郑家公子跟你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何伤他?”
白皓修反问:“这事归你们管吗?府衙是干什么的?”
审讯官喝道:“老实点儿! 趁早交代了还能轻判,否则你得烂在牢里。”
白皓修冷笑不语。
……
那边,邢正林喜滋滋地回到调查局,推开一系执务室的门,见到个不速之客。
玫敏心横眉立目,一身肃杀凝重之气。
邢正林一愣,拍手欢迎,“哎哟!这不是我姑奶奶嘛?为白皓修的事情来的?嘿嘿,我正要派人去跟你解释呢,省得你亲自跑一趟。”
玫敏心憋了一口邪火,问:“别跟我兜圈子了,老邢,为什么郑家出事的时候全是你们的人?难道不该出动府衙和巡防营吗?”
邢正林笑道:“敏心啊,调查局办案,任何署衙都不得干涉。这事我通知到你就行了,你就别添乱了。”
玫敏心不阴不阳地说:“是啊,你不就是拿准了我善解人意,从来不敢跟大都护添乱吗?不然我从正灵院结业这三年,也不会就在猎虚营当个小小的分队长了。”
邢正林还是不接茬,点头哈腰地问:“还有什么是我能为您效劳的吗?大小姐。”
玫敏心忍下去,问:“让我见我队员一面,不过分吧?”
邢正林爽快地说:“那明天吧,今天的例行审问还没做完呢。您理解一下?”
玫敏心重重地“哼”了一声,愤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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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调查局临时地牢,白皓修安安静静地躺在草堆里,感觉这儿像跳蚤窝的棚屋,连个铁窗都没有。
风之耳早飞出去了,把这局里每个重点人物都做了标记,突然又觉得,这些利欲熏心之徒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了解他们想要什么,总能找到突破点。
眼下邢正林和田文熙有个视野盲区,那是只有郑礼仁和白皓修看得见的——
雪妖。
这是丑闻。
如果设计的好,雪妖现世将会成为一则巨大的丑闻。白皓修觉得,若郑礼仁留了一手,准备万不得已鱼死网破的剧本的话,那将是一场连谁都绝对无法预料的大地震了。
……
脚步声渐进,白皓修加深呼吸,把满脑子的血雨腥风驱散,坐了起来。
玫敏心下到地牢,便是这晦暗污浊的世界中的一抹亮色,那些脏东西都不敢靠近她,火光在墙上投出一片窈窕的影子。
白皓修不太了解这种人,她来做什么呢?她说是养女,其实在明城府没什么地位,也许只是想来一场高高在上的说教,以满足自己的圣母心?
“白皓修,”玫敏心恻然劝道:“收手吧,你还有机会。”
白皓修反问:“什么机会?”
玫敏心沉默一阵,说:“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守住心中那一线,不滥杀无辜,别失去理智,给自己留余地……就像当年,你没有伤西枫野分毫那样。”
白皓修低着头,不接她话。
玫敏心不禁扼腕,呼吸间嘴唇微微颤抖着。然后她突然说:“你知道我也是流魂么?”
“……”白皓修一愣,不自觉直起脊背。
玫敏心强笑道:“想不到吧?也是,我运气比你好多了。”
白皓修着实没料到这一出,心里边有点躲闪了。
“七年前,我从皖州来到这儿……”玫敏心提了口气,克制住躲闪的欲望,始终保持目光直视,无比坦诚地说:“被卖进青楼的第一天,大都护救了我,他和夫人、阿虓,都是我的恩人。”
白皓修咬住牙根,继续听她说。
玫敏心说:“而十四岁以前,我在皖州的雪连城过活,虽然是流魂,可也有人照顾我……那个人很像你,尤其是那副不甘心的眼神。你们男孩子都很坚强,都有抱负,都想在灵武者的世界里一展拳脚。可这座森严的大厦有多高呢?所有人都才爬到一半,就面目全非了。”
……
邢正林和苏念笙守在地牢门口,等玫敏心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吧?”苏念笙千头万绪揪成一团,生怕玫敏心会把白皓修提走!道:“就算卖她一个面子,也不能太过分。万一她回去添油加醋地跟大都护一说。”
邢正林说:“玫敏心还算有原则,应该不会。她就是撒娇,念笙你也学着点,你作为姑娘家,有点太硬了。”
“……”苏念笙白眼翻穿。
邢正林又说:“万一她真跟大都护讲了什么,咱们顶上有田将军呢,不怕。”
苏念笙心想城墙倒拐都没您脸皮厚!还田将军……正头疼,牧云升回来了,身上有点烧伤,但并不影响他兢兢业业地工作。
“郑家怎么样?”邢正林问。
牧云升说:“还是那样,矢口否认,没派过杀手,更不知道跳蚤窝。”
邢正林笑道:“没关系,温水煮青蛙,慢慢泡吧。”
牧云升静默半晌,道:“流魂街的暗桩倒是有消息了。”
邢正林侧目,“怎么说?”
牧云升眼里冒着八卦的光,“十八年前,郑礼仁身边多了一个白姓少女,是皖州来的,当时已经怀有身孕。”
邢正林和苏念笙对视,讶然问:“然后呢?”
牧云升说:“三年后,那女人害病死了,几乎同时,白皓修出现在跳蚤窝,过了七年才被卖走。其中应该没什么纠葛了,这回郑礼仁买凶杀人,多半是没料到当年的小流魂能考上正灵院,还正好被卷进了西枫案吧?”
邢正林恍然,却又好笑,“就为了个女人?”
苏念笙说:“哪儿能啊?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啊。白皓修户口上的名字是‘白皓’,郑礼仁还得调查一下才能知道他呢,肯定越查越是心惊。要是等以后他在千机阁入职,反过来追查到郑家,岂不麻烦?”
牧云升点头:“我猜也是如此,但那七个杀手劫持了人质都没把白皓修干掉,姓郑的也始料未及。而这次白皓修失踪才一天就对郑家出手,震慑力就更大了。”
邢正林笃定,田文熙要有动作了。
……
地牢里,白皓修原地踱步,每走一步,心中竖起重重高墙,眸中的暗涌仿佛冰河上冻,固定成了张牙舞爪的形状,火光透过铁栏杆给他打上道道阴影。在玫敏心看来,仿佛囚笼之中,一头隐忍蛰伏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