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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秦椒手握湿淋淋的抹布一抬头,就瞧见傅亚瑟推门而入。
穿过伦敦夜雾而来的人,挟着满身凉意,雨珠濡湿了竖起来的衣领,又顺着布料蜿蜒而下。他匆忙又错愕地扫了两眼:“结束了?”
秦椒朝墙上的挂钟望去,时针指向晚上十点二十三分。
她转过脸来,有意要吐槽一句:“就算在英国,也已经过了晚餐时间。”
目光撞上傅亚瑟略显呆滞的神色,心下微动,脱口而出的就变成了一个问句:“你不是吃豪华大餐去了?”
水流哗啦啦冲刷着水池,将她的问题衬得又轻又模糊,转眼就同餐盘上的白色泡沫一起湮灭。
她把盘子翻了个面,一边擦洗,一边大声说:“你错过非常棒的炸鱼薯条,还有许多动人的故事,特别是雷蒙小姐的……”
想起所观察到细节,秦椒忍不住顺嘴八卦:“原来雷蒙小姐同亨利很早就认识了。至少五十年前他们就一起吃过炸鱼薯条,一定是的!所以亨利现在还记得她的口味。番茄酱,还是用青柠汁调过味的……”
她说得又急又快,只希望说过的话能像错发的信息一样,如果不能被撤回,至少可以用更多杂乱的信息冲刷掉。
“雷蒙小姐从学校毕业后就在慈恩诊所工作,一直是我们全家最忠诚的朋友。”傅亚瑟朝前走了两步,又忽地顿住,犹豫不决地看向身后的门,“抱歉,我很遗憾……”
他的声音也突然变得很轻:“没有什么豪华大餐。在这样的慈善晚宴上,嘴的主要任务向来不是吃饭。对我而言,更是一杯苏打水足以。”
秦椒“哦”了一声,将盘子又翻了一个面,继续认真擦洗。
又是一阵沉默。
春夜料峭的风从傅亚瑟背后吹入,门扇嘎吱嘎吱,与水流声遥相呼应。
“你……”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起了个头,又在视线碰撞的瞬间同时抿紧了嘴,眼神各飘一方。
“女士优先。”傅亚瑟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手势。
秦椒毫不客气地指了指门:“进来后要把门关上呀,雨水都飘进来了。你身上也在滴水……当心地板,熊猫饭店还没请到帮厨打杂呢。”
傅亚瑟说了声抱歉,果然从善如流地把门关好。他将风衣脱下来,却发现这里并没有衣帽架,不免露出一丝茫然。
“老板请去前厅。”秦椒晃了晃手中的盘子,双眼微弯,“算你走运啦,没赶上试菜会,但赶上了厨师开小灶。”
“开小灶?”傅亚瑟迟疑地看向热灶区,没看出哪一眼比其他的更小,“如果这些炉灶不适用,请及时告知杰森。”
秦椒扑哧一笑:“再教你一句中文。”
很快,傅亚瑟就理解了“大锅饭”和“开小灶”的背景故事以及意象延伸。
“所以,开小灶与炉灶大小无关,是指给特定的人专门做菜,用以比喻给重要人士提供特殊待遇?”
他轻声总结,眼睛盯着秦椒,似在求证是否正确,又似在寻找点儿别的什么。
“聪明!”秦椒表扬之后立刻补充,“这特殊待遇可不是给你的!是我自己饿了,想做点儿东西吃,你是碰巧赶上顺带的,明白?”
“明白。”好学生傅亚瑟缓缓点头,“我知道这么一句中国俗语,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秦椒怀疑地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从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上看见了笑意。
她烦躁地朝前厅方向努努嘴,催促傅亚瑟带着他湿哒哒的风衣离开。
傅亚瑟听话地离开,转眼又重新出现。
他不仅把湿哒哒的风衣挂在了前厅,为慈善晚宴而穿的三件套也少了两件。白衬衣的袖子挽到肘部,一来就要接管水槽和盘子的清洗工作。
秦椒惊恐地看着他:“盘子打碎算谁的?”
“你绝对无需担心这个。”傅亚瑟娴熟地对付餐盘,还不忘对她开展批评教育,“我刚才就想提醒你,先刷洗,后擦洗,最后再用流动的清水冲洗,这才是最有效率的手动清洁流程。”
又示范说,刷洗操作必须在水面下进行,防止产生气溶胶被吸入。
气溶胶是什么?秦椒不明觉厉。盯着他线条不断起伏的手臂,她唯有目瞪口呆:“你居然会洗碗?”
“我的确从未做过厨房工作。”傅亚瑟平静地说,“手工清洗医疗器械是医生的基本功。”
莫名的,他这解释令秦椒心头一悸。她愣了愣,转身跑去翻检库存,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能做什么。
傅亚瑟处理完盘子过来时,她已经在烹饪中恢复了镇定。
“放心,只用了清水和蛋液,知道你滴酒不沾。”秦椒搅拌着面糊,比炸鱼面糊更浓稠些,提起筷子不会滴落,而是挂出一个粘稠的倒三角。
蛋白质和脂肪的芬芳从在一旁的锅里升起,傅亚瑟不动声色地抽了抽鼻翼,迅速做出判断:“不是牛油?”qqxδnew
“猪油。”秦椒表示她很不理解,同样是从动物腹部提取的油脂,牛油在西餐中普遍应用,甚至是起酥不可缺少的材料,猪油却会被嫌弃。
“在我们那儿,牛油可比猪油便宜多了。不适合炒菜,一般就用来熬火锅汤底,不像猪油做什么都香。”
说着,她转身用铲子将锅里吱吱作响的黑线鳕鱼头翻了个身,冲着被煎得金黄微张的鱼鳃深吸口气:“多香啊!”
傅亚瑟正欲求助搜索引擎,从两种动物各自的脂肪成分中寻找答案,目光却被她美滋滋的表情吸引,不自觉收拢了握着手机的手。
“美拉德反应。氨基酸与糖的热分解和重组,的确会使香味倍增。”他将手机收起,走到她身旁一起看向锅中,“如果换成羊油与鱼同煎,是否会更加鲜美?”
“下次试试。”秦椒叹了口气,“今天大家特别捧场,鳕鱼吃完了,我从比林斯大门市场买的一整条黑线鳕,也就剩了这么个脑袋。凑合着来个面鱼鳅好了。”
“面。”傅亚瑟看看调好后正在静置的面糊。
“鱼。”还在锅里进行美拉德反应。
第三个字则让他又一次折服于中文字库的浩如云烟。
“鱼鳅就是泥鳅,四川乡下就这么叫。”秦椒比划着向他解释,“生活在水下淤泥里,这么长,这么细,滑不溜秋很好吃的……”
“泥鳅?”傅亚瑟平静的面具瞬间崩裂,“你确定我们要吃那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