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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椒拖动进度条,手指屏幕,让傅亚瑟仔细看,还分了半副耳机给他。
递耳塞时她并没有多想,但很快,她就不自在地发现:自己的肩头时不时就会擦过傅亚瑟的手臂。身子侧开,想要保持安全距离,摇曳的耳机线却将两张面孔拽得更近。
黄昏的空气粘稠而灼热,她只能加快语速,赶紧给傅亚瑟扫盲。
“你看,亨利是将鱼片挂粉后拍开,一擀面杖同时拍打数片。只是让鱼片断筋舒展,但是根本没有达到薄可透光的地步。”
“他只是修剪了不同的大小,根本没有剪出花瓣的不规则边缘。”
“还有这里!几片鱼肉同时下锅油炸,既容易粘连,还不好控制火候,更来不及细致定型。”
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激动得微微颤抖:“这一片,还有旁边那片,颜色不是明显更深吗?”
牡丹的花瓣颜色可必须是老玉嫩金之色,炸焦一点儿就算失败。不仅成菜时牡丹花色会不够优雅协调,还会影响整道菜的口感。
如是秦椒在学校里做这道菜时,这样敷衍了事一定会拿个不及格。
若是御厨这样做给慈禧,那就是直接掉脑袋了。
也只有没见识的英国观众才会被震惊,把这三朵粗糙的牡丹当宝贝,直呼这就是中国菜的巅峰。
“亨利这样做,因为比赛只有四十分钟。根本没有充裕的时间,让他认真完成。”秦椒总结道,“如果他是事先就同节目组串通好了,知道要更换菜品,那为什么不选一道能充分展示厨艺的菜?川菜里以鱼为食材的菜可有的是!”
傅亚瑟凝神细思片刻:“换个角度想,他不做其他菜,也许因为bbc想要的就是牡丹带来的视觉效果。至于中间的环节是否完美,观众看不出来,也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发现秦椒睨向他的眼神有些凶狠,他赶紧补充:“我当然相信亨利的人品,但是,我们必须提前考虑到各种可能,才能应对各种诘难。”
秦椒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以这种事作为证据,难保有人会说亨利为了配合节目,胡乱做菜,丧失了厨师的底线。
眼见她垂头丧气,傅亚瑟又道:“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思路。如果亨利是无辜的,临时更换菜品,也许还有其他不完善的地方。”
于是他们又拖着进度条看了一遍视频。
还没看完,图书管理员便来提醒要闭馆了,如果他们有需要,可以申请拷贝。傅亚瑟跟着管理员去办手续,顺便抱走了他刚才翻阅的两本厚书。
“请问这一套书是否可以外借?”
傅亚瑟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回荡,秦椒脑子中的一根弦突然被挑动。
外借?
老亨利做牡丹鱼片的食材,不就是借用的吗?
何爵士的回忆和bbc的花絮都表示,那条海鲈鱼是某选手放弃的备用材料,却没有提到其他的辅料……
秦椒在脑海中回放那一帧帧画面,还有主持人聒噪的解说,忽然眼睛一亮。
傅亚瑟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夕阳下她明亮的笑容。
“花蕊!牡丹的花蕊不对!”她尽量压低了声音,却克制不住兴奋。
牡丹花开,半含半露的花蕊也是这道工艺菜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
牡丹鱼片这道菜,通常有两种味型,而调味不同,花蕊的食材也不同,这样才能相得益彰,成就美味。
一种是鱼香味,取“假作真时真亦假”之意,对应的牡丹花蕊就是清爽脆甜的胡萝卜丝。
另一种就像老亨利这样,以鱼骨煮汁,再以盐、糖、料酒调制的咸香味,对应的牡丹花蕊就是火腿丝。
“那么亨利用的是哪一种花蕊?”傅亚瑟好奇道,“原谅我实在辨认不出。”
“两种都不是。”秦椒说,“他用的白菜丝,就是为开水白菜准备的那个白菜。”
一开始她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因为视频里没有剪辑老亨利具体是怎么做花蕊的。但是有他把白菜剪成牡丹叶子的一段。
“就在那一段,主持人点评说,用同样的食材,他居然变出了花蕊和叶子两个部位。”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吗?”
“非常严重!因为花蕊是会伴随花瓣一起被吃掉的。”秦椒严肃地点点头,跟着傅亚瑟来到圣潘克拉斯大街上。
四十分钟太紧张,老亨利根本来不及处理白菜。生白菜的气息独特而浓郁,同整道菜的味型完全不搭,甚至可以说是破坏。
“抱歉,我还是不明白。”
“如果亨利事先就清楚要更换菜品,决定做牡丹鱼片,那么他完全可以准备更合适的食材。”
如果可以安排借鱼,让节目组安排某个选手有多余的胡萝卜很难吗?节目效果的温情脉脉还能翻倍。
他也大可以带上火腿、干贝,声称在赛场展示是吊制高汤的原材料。让主持人再夸一次他急中生智,将失败变为成功。
冠冕堂皇的办法多的是,亨利一个没用。
用了新手厨师都知道不对劲的白菜。
“因为当时他只有白菜可用。”秦椒叹了口气,“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现在想来,亨利没有去领奖恐怕还有一个原因:他清楚自己所做的菜品配不上那份荣誉。
秦椒只是想不明白:明知道条件不利,为什么要做牡丹鱼片?
“能借到海鲈鱼,做脆皮鱼不好吗?做豆瓣鱼不好吗?做炝锅鱼不好吗?难道就因为牡丹鱼片是与开水白菜齐名的川制御膳,所以亨利第一时间想到了它?”m.qqxsnew
傅亚瑟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不是故意为之,但在决赛时,他的确配合制造节目效果。别忘了,他同那个副导演的对话。”
秦椒愕然,随即反驳道:“其他菜做好了一样效果精彩,还能做得更加完美。”
“恐怕那个时候,亨利想避免的就是完美。”傅亚瑟缓缓摇头,“承诺的冠军,承诺的是谁冠军?”
“当然——”秦椒嘎然而止,目光与傅亚瑟对上,“不会吧?”
傅亚瑟拉开车门,以手护住车顶让她上车:“无论如何,我们该找亨利聊一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