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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卡尔曼所言,这期《现形计》真正的主角是他自己。
秦椒吃惊地发现,当初那些有关往事和令她愤慨的对话,居然一刀未剪。屏幕上的卡尔曼看起来如当面一样傲慢、粗鲁,以至于评论区里不少人都站在了秦椒这边。
有关节目制作的伦理道德,也引发了热烈讨论:“我们看到的有多少是事实,又有多少是被炮制的事实?人类是否还能信任自己的眼睛?”
节目的最后,卡尔曼不仅澄清了高汤被毁是“一起令人痛心的意外事故”,老亨利对此毫不知情,也坦然承认了其他的一切。
比如,当初他不止一次要求参赛者配合营造节目噱头。
“那个叫亨利的华人拒绝过我很多次,除了最后一次。我以为他会趁机要求冠军的宝座,没想到他唯一的条件是,不会再有任何比赛之外的因素干扰结果,而他很清楚这会让他的对手获胜。”
“我们都没有想到,电视机前的观众会为他最后的表演而疯狂。节目有了收视率,他也有了冠军,我说这不是很好吗?他说不,他不能认领这份荣誉,因为他没有保管好食材就已经输掉了比赛。”
“在我看来,这很愚蠢,也很天真。尽管他是我们希望打造的明星厨师,但是谁在乎?没有这个厨师,还有那个厨师,我和这个世界有任何损失吗?没有!直到今天,另一个年轻的厨师向我证明了,当年我错过了一道怎样神奇的中国菜,又几乎毁掉了一位怎样杰出的厨师。”
评论区许多观众的反应也是如此。
他们意识到冤枉了老亨利,并开始怀疑是不是同样冤枉了秦椒。尽管,对火腿的处理方式能让他们血压飙升,但这样的厨艺,这样的言行,可完全不像传说中那样糟糕。
还有人敏感地注意到秦椒选择火腿搭配的原因:“卡尔曼不能吃太咸的东西?她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年轻男人真的是医生?但他根本没有对卡尔曼进行过诊断。”
关于这个问题,卡尔曼在正片之后播放了一段花絮。
是一段不是特别清楚的录音,秦椒一听就明白,这一定是那天晚上傅亚瑟和他单独出去聊的那段。
傅亚瑟一开口就建议他尽快去医院检查,务必做个脑部ct看看是否有血管病变。
同大多数坚信自己体魄强健能长命百岁的老年人一样,卡尔曼一听就炸毛,声称自己能上山下海扛着摄像机跟拍全程,“我每天都吃一个苹果,就是为了远离你们这些医生。”
傅亚瑟坚持道:“你吃东西没有味觉,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那又怎么样?我照样吃饱喝足营养全面。”
“味觉迟钝的一个主要可能就是舌尖麻痹,根本原因是供血不足。像你这个年纪又冲动易怒的人,通常都有高血压,罹患缺血性脑血管病的可能性高于百分之七十。”
他建议卡尔曼不要讳疾忌医,语调冰冷,态度诚挚:“味觉是一个信号,很快会发展成语言不利、肢体麻木甚至全身症状,到那个时候,《现形计》就真需要换主持人了。”
看完花絮,秦椒总算是明白那晚卡尔曼为什么会气冲冲地开车走人,连声招呼都不打。
也理解了他在正片最末的反思:“厨师有厨师的责任,医生有医生的责任。同这两位年轻人打交道,令我回忆起多年前初入媒体的自己。毫无疑问,我是一个成功的电视人,但我真的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吗?”
花絮的最后,黑底白字给出快乐结局:卡尔曼终究是去做了检查,的确发现了脑部血管病变,即将开始积极治疗。这期节目是答谢,也是他的忏悔和反思。
傅亚瑟倒是有些尴尬:“没想到他随时随地都在偷拍,从这一层面来说,倒的确很有责任心。”
他也不像秦椒看完节目就特别感动,反倒认为这种当众自曝和忏悔也是一种节目效果,没准还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一切都是利用。”
秦椒想想无不可能,不过无所谓了。
“利用也没关系,能为老亨利澄清,这就是一件好事。”她不太理解傅亚瑟言谈间为什么会有薄怒流露,直到她发现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那只即将做手术的右手。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心脏随之热烈地鼓噪起来。被束缚带固定的右手原本应该没有任何知觉,此刻也被热流冲刷着,指尖渗出密密的酥麻感。
“没关系。”她举起右手晃晃,朝他安慰地一笑,“区区一道开水白菜,那会儿我真的一点儿不累。”
傅亚瑟的脸依旧紧绷着:“别动,你需要休养。”
秦椒顺从地把手放下,又示意他帮忙拿出手机:“帮个忙,我要通知何爵士看节目。”
傅亚瑟帮忙拨了好几通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半个小时后,秦椒才收到来自何爵士秘书的回电,告诉她何爵士正在住院治疗,无法和她通话,如果有重要的事可以转达。
“怎么突然住院了?他还好吗?”
秘书小姐回答说没有生命危险,是今天下午在家中,突然因情绪激动引发休克。
秦椒一愣,电话挂断后才同傅亚瑟交换了眼神:“何爵士是不是已经看了这个节目……”
傅亚瑟已经迅速致电老亨利。两人听见老人稳定如常的声音,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对那段往事,老亨利也许是一直就没有抱有过希望,现在的反应也淡定得多。只是从那几声反复的“谢谢”里,秦椒隐约听出了万千感慨。
晚上打烊后,熊猫饭店内部喜气洋洋。有昨晚的直播和《现形计》的双重成功,餐厅翻身指日可待。一整晚忙得汗湿马甲的赵杰森,已经在脑内构思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一二三四五……
秦椒认真地参与了计划讨论,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直到讨论完毕,她才缓缓举起右手,示意众人注意到那条肉色的束缚带。
“很抱歉,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