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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姐?”
“我姑姑家的表姐。”
“你住你姑姑家?”
“我不住我姑姑家,我住我自己家,我姑姑负责每个月给我生活费。”
方慕安稀里糊涂地就把康时年的问题都回答了,回答完了才咂摸出不对,怎么说着学习就扯到他的家事上来了。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不干什么,随便问问。”
两个人你来我往窃窃私语,声音不知不觉就大了起来。
前后左右耳力好的听到窸窸窣窣的碎响,一个个撞了鬼似的表情,大概也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多月没见方慕安跟人有来有往的聊天了。
大多数同学的反应都是感叹康时年是个奇人,连方慕安这种完全跟他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他也能找到相处的平衡点。
体育委员这种热心肠的优秀青年,心里倒满是担忧,一是担忧康时年像之前一样,被方慕安暴力威胁;二是担忧康时年立场不够坚定,被不良学生给带坏了。
真是操碎了心。
女同学们的眼神中也多了很多复杂的内容,虽然她们的理智告诉他们方慕安危险到不是可以yy的对象,她们却还是忍不住冲动默默为那两个人圈起粉红。
康时年被前排的各色眼光关注,只好把自己的行为规范的更理智些,审时度势地把说小话改成偷传纸条。
[那你每天吃饭怎么办?]
[早饭包子铺,要不就不吃;中饭去学校后面的小饭店,晚饭也是一样,想吃夜宵就买个煎饼菜包什么的。]
方慕安的家庭情况,康时年已经了解,他自己不会问多余的话,可看着方慕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心里还是有些悲凉。
[你一个人住?]
[不然呢。]
康时年想问方慕安晚上害不害怕,想了想又觉得要真的这么问恐怕有点不太厚道,就改问了别的。
[你每天也不在学校上晚自习,那么早回去干什么?]
方慕安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在纸上刷刷地写了几个字:还能干什么,看看电视,玩玩游戏,混混时间,等天亮。
[既然这么无聊,为什么不留在学校上晚自习?]
方慕安不知该怎么回答。
刚上初三那会,他还时不时会留在学校上晚自习,可那阶段班长对他的态度已经热烈到随时随地都动手动脚的地步,他下意识地能躲就躲,才改掉了上晚自习的习惯。
可最后还是事与愿违,躲来躲去,班长的反常点变成了爆发点,两个人闹到一发不可收拾。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什么大规模的余震。
班长虽然被调回了前排去坐,不会刻意回头看方慕安,可每一次最后一排发生骚动,他也会跟着其他同学一起顺理成章地看他的热闹。
也许是方慕安过分敏感,他时常还会觉得班长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而且比从前的不对劲还要糟糕,好在这点小动作,也勉强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一个人的眼睛能反映出许多隐藏在深水里的信息,康时年的目光中虽然也有方慕安捉摸不透的东西,他却还是可以将他大体判断为无害。
小乌龟比他从前的哥们多了一点内涵,看事情也带着同龄人都没有的成熟,除了是老师的心头宝这一个特征遭方慕安诟病,他在他眼里,勉强算是一个还不错的人。
就康时年掐他大腿,提醒他老师来了的这一事件,他就做的挺够义气,要是情急之下,他没选他身上那么敏感的部位就更好了。
康时年见方慕安有所动摇,默默传了张纸条:要不今天晚自习留下来试试?
[留下来干嘛?我又没事可干。]
[你在家背单词也是背,在这里背单词也是背,不如就在这里背。]
[我有病啊,躺在床上多舒服,我坐在教室里也伸不开胳膊腿,何必呢?]
[生于忧患,死于安逸,太舒服了不利于学习效率。]
方慕安恨不得把康时年呸到二百里外:就我这年级倒数的成绩,还讲究什么学习效率。
康时年也很无奈,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拿出自暴自弃的一套说辞:你就当陪我吧。
方慕安连冷笑都冷笑不出来了:你是我大爷啊我还陪你,我有义务陪你吗?
[人是群体性动物,做什么事的时候有人一起,比较有动力,也更容易进步。]
[我没你那个上进心,你要找学习伙伴找别的好学生去。]
[别人没有你这么有挑战性啊。]
方慕安接到最后这张纸条的时候重读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上面的词才回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觉得你不是没那个实力学好,只是你自己不愿意。]
[是又怎么样,要你多管闲事?]
[这怎么算多管闲事呢,你好我也好嘛。]
[你是卖肾宝的,还你好我也好。]
康时年被方慕安纸条上的话逗笑了,趴在桌上好一会才爬起来,两个人断断续续废话到下午放学,方慕安二话不说要收拾书包回家,被康时年生拉硬拽地扯住,“吃饭去。”
“吃饭就吃饭,你干嘛不让我背书包。”
“背什么书包,一会还回来上自习呢。”
“谁回来上自习,我要回家!”
这一句话一说完,方慕安就理解了什么叫“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康时年个子又高,手又重,他根本就没法从他手里抢东西。
两人拉拉扯扯了一会,康时年凑到方慕安身边小声说了句,“全班同学可都瞪着眼看热闹呢,你还嫌自己不够惹眼?”
方慕安脑子里全都是哔哔的□□声,心说要不是你凭空出什么幺蛾子,我会这么惹眼。
这年头,想低调还要看别人赏不赏脸,方慕安真是欲哭无泪。
更糟糕的是,班长,体委和他之前的兄弟们都在用莫名灼热的目光盯着他看,女同学们也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方慕安自暴自弃地松了手,被康时年拉出教室。
两个人走出教学楼后,方慕安才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时机狠狠给了康时年一个暴栗,“你抽什么风,还嫌我不够出名!”
康时年一脸委屈地揉着头,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方慕安,“出事了就不学习不说话不交朋友了?整天玩阴郁王子那一套,你以为小姑娘们会怜悯你。”
“那我也不用你怜悯。”方慕安一气之下眼睛都红了,“你以为你是谁?”
康时年被喷了半脸口水,还依然冷静,也不卖萌揉头了,也不苦口婆心了,脸上的表情寸寸冰封,“我从前超重的时候也被人排挤过,从小学一入学,还有刚上初中那会,好多人背后都叫我肥猪,傻墩……你以为我心里没难受过吗?上体育课都没人带我一起,我都是自己绕着操场跑圈,我现在的身体条件虽然好了,可还是跟从前一样笨手笨脚,什么集体性运动都没参加过……”
方慕安隐隐觉得事态要往什么方向发展,“好了好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两天有事没事搭理我是觉得咱们两个同病相怜。”
“我不是那个意思,”康时年无力地摆摆手,“我是觉得有些事不用说的那么煽情,也没必要摊开的太直白,我觉得你很不错,你要是觉得我的人也勉强可以,那我们就试着先做朋友。”
明明是很质朴的一段话,方慕安却听得脑子嗡嗡响,康时年这小子说的这一套,除了没有那一句关键性的“我喜欢你”,其余部分同那天班长跟他表白时的用词酌句何其相似。
康时年一脸期盼地等方慕安回复,方慕安却像被烫了一样往后退了好几步,“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老子,老子把你也毁容。”
一边说,一边还威胁性的亮了两手的拳头。
康时年被雷劈了一样傻在当场,半天也没搞懂方慕安所谓的“碰他”是什么意思,在他之前不幸毁容的殉难者又是哪一个。
为了以示友好,康时年谨慎地上前一步,“我只说要和你和平相处,又没叫你去卖身贩毒,你这么戒备我干什么?”
方慕安皱着眉头从上到下的打量康时年,默默检讨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怯懦,“交朋友靠说没用,关系熟了自然就是朋友,难不成你从前跟人交朋友还得先跑去表个态,定个开始交朋友的时间点?”
康时年尴尬地笑了笑,“我从前也没交过什么朋友,所以也不知道交朋友该怎么交。”
合着这还是个雏。
这么说这小乌龟的第一次被他给得到了?
方慕安冷笑着在心里吐槽,要是康时年从小就长这样,估计也不会被人排挤,小乌龟当初特别从第一排换到最后一排,坐到他旁边,想必也是早有预谋,觉得他众叛亲离了容易下手。
哎……外表看着光鲜,心里各有各的不安,相比之下,谁也不比谁优越多少。
康时年忐忑不安地搓搓手,“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是说吃饭吗?”方慕安瞥了一眼康时年,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事先说好啊,我选地方。”
康时年愣了一愣也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同他走了个并排,“吃麻辣烫吧,我冷。”
“你怎么总冷呢,让你到走廊给我说音标你也冷,就你这小身板怎么过冬?”
“减肥之后就总觉得冷。”
“能不冷吗?你从前的那些肥肉比貂皮大衣还暖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