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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那常盛天到死才知道,自己的一生算是毁在了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女儿身上。那常盛天平日里贪污受贿不少,大晏帝判处株连罪行之前,将那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证据一齐宣布了出来,也难怪常家斩首当日,百姓那般愤慨。
“娘娘,这德妃竟如此丧尽天良,二皇子那般小,她也下得了毒手!”墨月忿忿道。佩环听完后,也跟着叫骂几句,比墨月还激动。
叶灵霜微微勾了勾唇,“这世上丧尽天良恩将仇报的何止她一人,但凡人都有七情六欲,大都为心中利益所驱使,一时冲动便容易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这德妃不过其中之一罢了。”
“娘娘倒看得透彻。”云娇接了一句。
“不保持一份通透的心,本宫便早是那刀下冤魂。”叶灵霜淡淡道,那眼中淡漠一片,不起半点波澜。
云娇嘴唇龛了龛,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或许主子说得没错,后宫之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谁又有那份闲心去同情别人。也许主子方才已看出她的不忍,德妃一家落得如此下场,让她有些悲悯之情,只最后看来,这也算是德妃罪有应得罢了。
屏退几人,叶灵霜单独找了安德子和吴团两人问话。一双手偶尔抚过自己的小腹,有些懒散地靠在长塌上,伸手半掩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微沉,叶灵霜不由一笑,最近好像是越发困乏了……
“娘娘,不知唤奴才二人前来有何事吩咐?”两人一进内殿便看见自家主子疲怠地半躺在软榻上,便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们近日去那翠荷殿处清扫时有没有什么人为难你们?”
安德子和吴团不解地对视一眼,安德子先出口问道:“娘娘何以如此相问?那翠荷殿一直空着,又有何人会为难奴才等。”
叶灵霜笑了笑,“无事,本宫就是听说皇上最近加强了侍卫的人数,那翠荷殿周围也该是有侍卫巡视的,本宫想着那边都是些不太受宠的妃嫔,那些侍卫态度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有不知情的对你们态度不恭,你们便同本宫说一声,本宫也好找那张侍卫说说。”
听闻此话,两人皆有些受宠若惊。
“回娘娘,奴才昨日同吴团去翠荷殿时的确碰到了一两个巡逻的侍卫,不过侍卫态度懒散,根本懒于管事,倒没有多为难奴才等。”安德子想了想,如此回道。
叶灵霜点点头,“去歇着吧,长乐宫宫门也不用你们俩老守着,偶尔偷个小懒也是可以的。本宫不会怪你们。”说到这儿,脸上露了笑意。
安德子和吴团只觉主子待他们极好,哪里敢要求太多,连忙谢恩,“奴才等为娘娘办事心甘情愿,一点儿不觉得累,请娘娘放宽心。”
待两人出去,叶灵霜才又恢复原先的懒散,半躺着身子看起书来。
这天午膳过后,大晏帝竟来了长乐宫正殿。
脚步刚踏进门槛,大晏帝便不自觉地放轻了所有的动作,内殿侍候的几个宫女正欲行礼,被他一抬手制止,众人告退,只余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软榻边。
榻上的女子俨然已经睡了过去,身上盖着薄毯子,露出一小截藕臂,一本翻了页的书被随意压在了手下。
大晏帝微微勾了勾唇,将她手下压着的书籍轻轻取了出来,扫了一两眼,眉头不由一扬,他竟不知这小女人这么喜欢看医书。将那书随意往旁边一放,大晏帝弯下腰,一点点抬起她的身子,打横抱在了怀中,朝着长塌走去,然后轻轻将她放到了床榻上,顺便扯开一旁的被子给她盖好,做完这一切后,自己才坐在床榻一侧,静静地打量着她。见那扇贝般的睫毛微颤,大晏帝不由勾唇一笑,正欲开口说话,那床上的女子已经睁开了双眼,因为止不住的笑意和得意,那眸子此刻半眯成好看的月牙状。
“何事竟高兴成这样?”大晏帝笑问道。
叶灵霜起了身,靠在床头,一脸笑意地盯着他,“皇上为了让妾睡得更香,竟抱了妾到床上,妾又如何能不高兴?本来还想让皇上多抱一会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叶灵霜有些惋惜道。
“呵,敢情爱妃你早就醒了,只是贪着朕的怀抱舍不得醒来。”大晏帝取笑道。
“皇上你一语中的。”叶灵霜丝毫不反驳,反倒眉眼弯弯看着他,看的大晏帝一颗心蠢蠢欲动,他便是爱极了这小女人这副得意的样子。大晏帝便掀开那被褥,将她搂入了怀中,笑道:“朕的怀抱可比这床上暖和多了。”
叶灵霜乖乖地躺在他怀里,懒懒地半眯着双眼。
“霜儿,可会怪朕?”叶灵霜刚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便听得他很突兀地问出这么一句。
有些疑惑地睁眼,抬头看他,“妾为何要怪皇上?刺杀二皇子和陷害妾的凶手不是抓到了么,妾感激皇上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您?”
见那双漆黑缀星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大晏帝竟有些不敢直视,微微撇开了目光,不自然地笑了笑,“你不怪朕便好,以后有朕护着你,你也不用像这几日般提心吊胆。”
听闻这话,叶灵霜诧异,脸上笑意也瞬间敛起,低声道:“原来皇上已经看出来了,妾这几日的确过得提心吊胆,因为妾很怕,很怕皇上万一查不出凶手又堵不住流言蜚语,妾便成了那策划杀害二皇子的凶手,众口铄金,妾怕到时候连皇上也会无可奈何……”
叶灵霜兀自说着,那环抱着她的人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在细细聆听,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了良久,久到叶灵霜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大晏帝却忽地叹了一声,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真是个傻丫头……”他道。说着,那手臂将她往怀里收紧几分,似乎想起她还怀着身孕,立马又松了动作。
“傻么?”叶灵霜忽地喃喃一问,目光缓缓转向他,“皇上,妾不傻,真的。后宫发生的事情妾都一清二楚。皇上,您知道吗?每次您宠幸完妾,妾等的不是您的赏赐和册封,妾盼的只是皇上可以于百忙中抽空来看看妾,只这样,妾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妾也不敢奢求。每次李公公带着您的旨意送来珍宝和封赐时,妾没有半点儿兴奋,皇上知道为何?因为妾不喜欢皇上用封赐来满足妾,您觉得妾贪心也好,不识好歹也罢,妾如今都想跟皇上说一句实在话,妾如今虽然贵为馨妃,妾却一点开心不起来。但是,若这是……若这是皇上想看到的,妾定会好好做好这馨妃的位置。皇上觉得这个身份最好,妾也便觉得好,不会再误解了皇上的意思,从而做出一些令皇上生厌的事了……”
说到后面时,大晏帝身子微微一僵,竟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怀里的女子已经明白了他原先的用意。想到这儿,大晏帝心中竟不可抑制地微微颤了颤,生出几分心疼,还隐隐夹杂着几许害怕。
他的确是有过那种想法,将她推至风刀浪尖,再借由她的错误对明宇国发兵,可是当这机会就摆在眼前时,他却生生地犹豫了退缩了……即使,没有什么理由比刺杀大晏国皇嗣更充分的发兵理由。他一直说服自己,他犹豫退缩只是因为听了馨妃的那些话,或许不用兵戎相见他亦能将明宇国纳为己有。可是,真的是这么样么?
显然,这背后策划杀害轩儿之人不是凑巧想到了这种可以同时除去皇嗣和馨妃的一石二鸟之计,便是将他的脾性摸了个一清二楚,顺着他的意图专门为他设了这么一个局。如今查出德妃乃幕后策划之人,大晏帝更倾向于前者,因为德妃本就是个不太聪明的女人,但若有旁人在一旁策划,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又听得方才怀中的小女人说到“误解”二字,大晏帝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酸甜苦辣皆有。她竟以为自己的本意是想要她在这后宫中越变越强,从而跟他靠得愈近,甚至于是让她坐上后宫那个位置么?可是,这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大晏帝居然也不明白了,他自己最初始的想法是什么,现在的想法又是什么?心中乱成一团,如麻如丝。
“你不要多想了……”走之前,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因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许多的女人,她一直明白他的意图,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每次在他面前都笑得很开心,他才知道,原来这小女人也会隐藏,她也会伤心,更会自欺欺人……
“皇上,还记得妾第一次遇见你是在哪里么?”走之前,她忽然笑问道,只那笑虽美却有些勉强。他怎么会不知道,因为那日正是母妃的忌日,他本是心情低落地去了翠荷殿外的莲池,没想到却遇到了她这般充满活力和俏皮的女子,单单是看着她练出那几招花拳绣腿,自己抑郁的心情便烟消云散。
见他没有回答,她兀自接话道:“是在翠荷殿外的那处莲池……”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落寞。
大晏帝本想说,其实朕一直记得,因为那一日永久难忘,,可是看到那一章倔强的小脸,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那么出了长乐宫。
头一次,这种不在计划和控制中的情绪让大晏帝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