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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已过,入冬的寒风卷过经历了一场厮杀的帝都街巷,血腥气息已然随着今年的第一场雪掩盖,安宁而奢华的帝都宫殿也丝毫看不到前一刻的沉闷和死寂。
细碎的雪簌簌的落下,很快就将这方天地染成一片苍白,内监们清扫着清心殿外的积雪,偶尔传来的嬉笑声,让人恍惚之间忘却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好似所有残忍的战争和政权之争从未发生过一般。
清心殿内,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年端坐在炉火旁,未有丝毫烟尘的炉火中显然是珍稀木炭,唯有宫廷贵族方可享有。
两名少年长相略有几分相似,其中一名身着品蓝锦制长袍,发髻以羊脂玉扣束着,他的眼眸纯净淡然,仅仅是端坐在那方,便从他的周身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温柔和安宁,然而他身上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仿若泥中白莲,又如夜空皎月。
令人心驰神往却不敢亵渎。
而另一名虽周身贵气,但气势里却存着几分冷然和萧杀之气,他的神情冷漠,微微皱起的眉头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情,焦灼却又噙着几分微不可见的温柔。
轩辕煜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凝视着眼前的轩辕宸,分明从他突然停顿的话语和神色里,看到了他以前从未看到过的温柔。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轩辕宸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宸弟,一切都过去了,摄政王已死,不会再有人对我们如何了。”
轩辕煜很愧疚,在轩辕宸亲自带兵出战却被摄政王的大军追杀而失踪时,他恨不得立即亲自出去相救,然而他终究是个年少的皇子,所有的大权都掌控在他的母后,贤妃的手里。
他自然明白贤妃隐藏在心底的私心,纵使她对外没有露出丝毫偏袒,但作为她的亲生儿子,他不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然而在轩辕宸冒死引开摄政王大军之后,贤妃所派的死士成功刺杀了驻扎在军营里的摄政王后,那并没有担忧轩辕宸的神情一一落在了他的眼里。
素来孝顺恭谦的他,第一次对贤妃发了火,也正因此,贤妃才没有多做手脚将险些死去的轩辕宸给救了回来,一如他所愿,对于这场战役的胜利,大多数人拥护那个冒死出战的皇子,他本也是这般想的。
然而直到从幽州回到帝都,他才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贤妃在轩辕宸出战期间一直将他关押在密室,对外宣称病重,由她亲自料理,任何事物都不假手于人。
因为那时的他,已经成了轩辕宸,而那个冒死出战的轩辕宸所有的功劳,都成了他轩辕煜的。
这是他对轩辕宸最为愧疚的地方,轩辕宸察觉一二,却是掩下了周身的萧杀之气,轻轻的叹了口气后,又深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皇兄,你不必多想,这些事情皆是我自愿的,只是...”轩辕宸突然想到跟随自己出战的那些将士,想到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掩人耳目的必死之人时,他便有些难受起来。
“只是宸弟有一事相求!”说着,轩辕宸突然从矮榻上站起身,紧接着单膝跪地,神色诚恳而焦急。
轩辕煜心惊不已,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轩辕宸,二人自小关系极好,却也从未像今日这般生分过,他皱起了眉头,连忙扶起轩辕宸说道:“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逼我不答应。”
轩辕宸一愣,顿时有些愧色的垂下了眸子,若说丝毫不怨,那是不可能的,他怨的是贤妃,虽并非他的生母,却也是自小带着他的,他从先皇口中得知,自己的母后莲妃在生下自己之后便因身体太过纤弱而死去,原本先皇只有两位嫔妃,并未立后,自己则自然而然的由前一月才生下轩辕煜的贤妃代为教养。
贤妃对自己不咸不淡,却也都给了皇子该有的一切,却给不了只有生母才能给的爱。
他本就心存感激,何况轩辕煜对自己极好,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必说,只是在自己三余岁,父皇病逝时,那遗诏被刺客偷走,从摄政王接管朝政以来,他便从贤妃那里看到了阴谋的衍生。
随着时间流逝,执政十二年的摄政王虽然知晓两位皇子已经长大,却已经割舍不下手中政权,也知晓贤妃开始坐不住了,之后散播种种流言,以贤妃想要册立储君开始谋划傀儡政权为首的流言四散开来。
那时的轩辕宸就知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不会相信这些流言,但也知晓,贤妃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轩辕王朝的帝君。
他本就愿意为轩辕煜做这些事情,然而没有想到的却是,贤妃在清扫幽州战场时,不仅将当初跟随他出战的幸存将士残忍的杀害,甚至也将当初派出去救他的那队人马全部灭口。
他更加厌恶着尸首堆积的皇权之路,但他却割舍不下那个女孩儿,他本想交代一切就远离帝都去寻找她,却发现自己虽被封为睿王,却已经被贤妃永远的禁锢在这座帝都牢笼之中。
他知晓,现在的贤妃,不久之后的太妃已经打算想要除掉他永绝后患,之所以留下自己是因为轩辕煜的阻拦威胁,这帝都里,唯一能让他不舍的,也只有轩辕煜了。
他要将自己逃离追杀所遇之事详细的讲给轩辕煜,也必须由史官记载,但关于叶念安的一切,他却没有在贤妃面前说出口,对于左手手腕上的牙印疤痕,他更是没有对身边任何一个人明说,他害怕那个女孩儿也会被灭口。
“如今我被严密监控,日日对那女孩儿的处境担忧,皇兄,这是宸弟第一次求你,”轩辕宸的手反握住轩辕煜,他的指尖有些冰凉,甚至带着几分不安的颤抖,轩辕煜的目光扫过他手腕处的疤痕,轻轻叹息着点头道:“我会帮你找到她的...”
他的力量在贤妃的管教之下极为薄弱,但他也知晓,随着他登上皇位,自然能够逐渐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势力,虽然,他从来都不想做什么皇帝。
轩辕煜的声音落下之后,终于在从摄政王谋反到现今,第一次看到了轩辕宸的笑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二人相视而笑,却没有发现在这座安宁的宫殿之外,正有一双阴戾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此间的一切。
次年入春,新皇登基,二皇子轩辕宸封为睿王,天下一片欢庆安宁之象,然而未过多久,向来安分守己的睿王在春末之时,性情大变,日日流连青楼坊间,
睿王府内时常出现三教九流之人, 更甚是睿王居然在数次上朝时浑身酒气,胡言乱语。
轩辕煜规劝数次无果,却又顾念兄弟情义,遂免了睿王每日上朝,于是睿王的逍遥闲散恶名传遍天下,没有人知晓睿王因何性情大变,诸多流传在坊间的传言皆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此三年,在摄政王谋反时引发的诸多附属小国的异动也全部平息,轩辕王朝一统天下的太平盛世终于恢复到先帝在位时的盛景,百姓对这位新皇更是称颂有加,而那个恶名昭著的睿王则更是成了衬托新皇的绿叶。
轩辕帝都,名唤天元城,较之其他地方,这里日日笙歌,奢华的街道干净无尘,叶念安裹着破烂的衣衫耗时三年,终于来到了这里。
清晨随着城门一开,她便躲入了进城的菜贩马车的货物之中,好在那菜贩与守城士兵较为熟悉,并未太过仔细检查便放了行,叶念安也不知道自己被运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周遭安静至极,似乎是个无人之地。
伴随着运送贩子的声音远去,叶念安动了动身子,掀开压在身上的货物,顶着几颗菜叶跳下了马车,然而刚一跳下马车,她便发现了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情。
就在这间较为宽敞的院子里,停靠着三辆马车,装在着酒和其他杂物以及自己这两满是蔬果青菜的马车,然而就在自己跳下车的一瞬,她就看到另一辆装着酒坛的马车旁,正站着一个人。
马夫小贩也许都被缱去收取银钱了,此时伫立在马车旁的是一位娇艳动人的女子,那女子浑身散发着柔媚和勾人魂魄的香气,她此时怔怔盯着叶念安,似乎有些惊吓般的愣在了原地。
叶念安心道一句:“完了!”正欲逃走,那娇艳的女子却是动作奇快的拦在她的身前,扣住了她的手腕。
“小乞丐,胆子挺大嘛?”娇艳女子任凭她胡乱挣扎,手上动作逐渐用力,只听着一声惊呼之后,那脏兮兮的乞儿就跪在了自己面前。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叶念安发觉这女子居然是练家子,简单的一捏就让她不得动弹,手腕的骨头险些就要被捏碎了,她顿时顺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起来:“小的只是想混进城里谋生,求女侠饶了小的吧!”
“哦?”娇艳女子眸光一闪,猛地松开手有些嫌恶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发觉这脏兮兮的乞丐居然是个女子,紧接着瞄到她头上的青菜叶时,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何处不能谋生,为何偏偏跑来天子脚下?要知道,天子脚下可容不得你这等贱民出入的,”娇艳女子说着,见那跪在地上的乞儿满目泪光,满脸污渍之下,依旧能看出几分姿色,她的心底一动,发觉自己似乎许久都没有看到过这样干净的眼睛了。
然而醉香楼并非寻常青楼,她虽明面上是这里的管事,然而背后,却是听命于另一个人。
如今天下,除去皇室政权,就是江湖中势力中最为庞大的逍遥门,而这醉香楼就是逍遥门设在帝都的暗桩之一。
自己倒是有几分想收留这个乞儿,只是...
叶念安看着那娇艳女子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她的心也随之忐忑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