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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有辱使命,还请阁主责罚。”身量矮小的黑袍男子端端正正地跪在厅中,他身上的伤口还流着血,甚至外露的肉有几分已经开始腐烂,他却如同一点没察觉到,只是维持着下跪请罚的姿势,似乎他真想接受这责罚一般。
“本来就是我难为你。”白衣男子语气缓和,声音听起来却是冰凉无比,他将手旁搁置的白玉药瓶掷给流浪,道:“你体质特殊才侥幸未死,只是却不能再拖下去。这是一瓶‘青君子’,恰好能解你身上的毒。一物换一物,我要你杀了唐衍,你可能做到?”
“第八么?您为何要杀她?”
白衣男子提示一声,“是或者否。”
“是属下僭越了,是属下僭越了。”流浪收起药瓶,慌慌张张地走出厅中。忽然,他瘫倒在大厅门口,似乎就要死去。
一道幽越的女声传来,“阁主可真是大手笔呢!”
白衣男子略微抬头,“晋儿,别难为他。”
同样身着白衣,头戴斗笠的人冷哼一声,踢了流浪一脚,将瘫软在地上的流浪踢得直起身来,“今天算便宜你了,还不快滚!”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流浪经受这么大的折辱,竟似乎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他身上的伤口又开裂几分,却仿佛对他根本构不成什么伤害。
他向白衣男子与白衣女子告别,迈着歪歪扭扭的步伐,往厅外走去。
“父亲,您给他的任务他几乎没完成过一件!您为什么还要留着他?”白衣女子口吻里尽是煞气,她仿佛亲手将自己性格里的温情全数掐灭了,从此之后,她阴暗,她狠戾,她残忍,她甚至不明是非,无理取闹。
左右是人间情爱,难与她相关。
“流浪是个无心人。”白衣男子似乎笑了,他轻声而道,“他无心,所以我留着他。”
“我并不懂。”
“你并不需要懂。”白衣男子凑近她,声音冷冽,“你只需要,做好你份内的事。懂吗?”
白衣女子忍不住后退一步,“是。”
天空澄澈无比,远山碧草蔓延成一片。
“十年之前,天下无剑。”叶天歌躺在草地中,抬眼望着天空,从唇间逸出一句话。
方淮躺在他身侧,听见他说的话,转头问他:“何解?”
“十年之前,我太自负。如今才看清这个世界。”
不是天下无剑,不是没有对手。
而是因为眼光太浅,所以将隐藏的真相忽略。
如方淮,如彼岸阁阁主,这样隐藏在江湖幕布下的绝世高手,这样隐世不出的绝世高手,不知还有多少。
他实在不应该说,天下无剑。
是天下有剑而他不知。
“别这样说,这世上比你武功高的人并不多,只不过你恰好碰上了而已。”方淮坐起身,微微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人剑,本来就是要不断超越的。”
叶天歌挪了挪身子,直接枕到了方淮大腿上,疑惑地看着他:“人剑么?我记得,在‘逆乾坤’你就说了这个词,那到底是什么?”
“兵器榜上,前四皆是剑,榜首是结绿,其次为清光,再次为遮月,最末为乘风。四剑,分别对应四种剑格,或说四种剑境。结绿为心剑,清光为人剑,遮月为杀剑,而乘风……”方淮面色古怪,顿在这里,不再言语。
“乘风是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你三师兄有个红颜知己?”
叶天歌想了想,脑海中浮现一位大半夜只穿着肚兜披个外袍就敢来浮生阁的女子,同样面色古怪,“莫非……她那把破不拉几的剑就是乘风?”
方淮点了点头,“乘风的剑境,是为懒剑。”
“苏家姑娘啊……是挺懒的,对得起这个剑境……”叶天歌话音一转,“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不学剑吗?”
方淮打了个哈哈,道:“因为我机智无双,博通江湖事。”
“嘁,”叶天歌嗤他,“好不要脸。”
方淮低声笑,“接下来叫你见识一下更不要脸的。”他俯下头,慢慢贴近叶天歌的脸,两人鼻尖已经触上,马上就要嘴唇贴上嘴唇,却猛听得一声粗犷的女声。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两个不要脸的男人要伤害我这个弱女子的眼睛了啊!有没有人管管啊!”
方淮尴尬地坐直身子。
叶天歌也坐直身子,他几乎是愤怒地冲着声源方向吼道:“苏北,你怎么不去死!”
“叶天歌你这死孩子,怎么一见面就叫我去死,你怎么对得起你那张花容月貌……诶,”苏北凑近方淮瞅了一眼,“你身边这兄弟比你还好看诶,哪捡的啊?改明儿我也去捡一个!”
方淮:“……”
“你才捡的呢你全家都是捡的!苏北你到底来干嘛,有屁快放放完快走,”叶天歌挡到方淮面前,“这我男人,不准觊觎!”
“啧啧啧,”苏北三个字音调转了几转,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叶天歌,他是你男人,哈哈哈哈哈你男人,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你被压了哈哈哈哈哈哈我整个人都好开心。”
叶天歌的脸直接黑了。他站起身来,反手拔了清光出鞘,直接斩向苏北。
一剑斩出,化为万千剑影,从四面八方向苏北而去。
苏北向后一仰身,借这后仰的力量让腰际的剑掉出剑鞘,她勾手一拿,再起身,借这回旋的力量将剑抵在面前,抵住那从四面八而来的剑影,一边大声喊道:“不打脸什么都好商量!”
“倒是真不辜负懒剑之名。”方淮叹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他起身一跃,抬手拂去剑影,又止住叶天歌的剑势,“她打不过你。”
叶天歌哼了一声,不情愿地把清光放回去。
苏北眼见没事了,立刻恢复兴奋状态,两眼放光地跑到方淮身边,“多谢兄弟救命之恩,不知……”她娇羞一笑,“小女子能否以身相许?”
不过瞬间,清光剑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此时,方淮不再参与二人的交流,他往正在不远处吃草的小白的方向走去,步伐缓慢而悠闲,似乎心情极好一般。
“我是说,”苏北也立刻换了脸色,一本正经地说,“少侠你能帮我把剑放剑鞘里吗?我懒得放。”
叶天歌觑了一眼她的剑,只见锈迹斑斑驳驳,甚至于坑坑洼洼,从剑镡到旋纹,无一处光滑平整,他的目光转到苏北身上,“你在逗我?”
苏北灰溜溜地把剑放回剑鞘,摊了摊手,“你不想放就不放喽,反正也没什么……话说,少侠你能把剑放下吗?”
叶天歌恍若未闻,“你到底来做什么?”
“我就是赏花赏月赏太阳,结果不小心赏到你们一对狗男男白日宣……”话没说完,叶天歌的剑又靠近她脖颈一分,她两眼一瞪,“他娘的叶天歌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
“不然我就不这样了。”苏北往后缩了缩,“你把剑收回去,我跟你说我来是因为什么?”
叶天歌收剑入鞘。
“那个,我来是因为……没银子了……”
“苏北,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好了我说!我是想请你帮我个事儿……”她的声调突然低下来,几乎叫人不能听清,“就是这样……人家喜欢上一个男人啦……然后那个男人……”
叶天歌皱皱眉,转身就往方淮的方向而去。
“喂,叶天歌你他娘的别走啊!叶天歌!嘿,叶天歌!叶——天——歌——”
叶天歌不理会她。
“我喜欢吴名,但是他被李傲天弄走了,我我我武功不够,正好看见你了所以想请你去帮我救救救他!”
苏北跌跌撞撞跟上叶天歌,结结巴巴地喊出来,“所以你别走啊啊啊啊啊叶天歌!叶——天——”
叶天歌突然回头,吓得苏北把那一个“歌”字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小知了’吴名?你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那个……这个……”苏北娇羞无比,“人世间的缘分,本就说不清楚啦啦啦……反正我跟小名名,就是那样地……在一起啦……”
叶天歌皱皱眉,又转身而去。
“他娘的叶天歌你别走啊你到底帮是不帮啊你不帮我就……”
叶天歌继续向前走,“我不帮你又怎样?”
“我我我我我……我就哭给你看!”苏北说着,真地坐到了地上哭了起来,“叶天歌你个不要脸的死孩子,你连这都不帮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这厢方淮抚了抚小白的鬃毛,翻身上马,往叶天歌的方向靠近,凑近叶天歌的时候便伸出手臂拉他上马,“已经过未时了,我们走吧。”
话音落地时,叶天歌已经被他圈在怀里。小白再往前行一段,他对着干哭而不落泪的苏北道:“你去雁北客栈候着便可,最迟明日午时,我便可将吴名送到你身边。”
说罢他驱马而去,只留给苏北一股滚滚尘烟。
苏北忍不住咳了几声。
咳罢她揉揉眼睛,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忍不住惆怅起来。
……雁北客栈,在哪儿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