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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熙觉得自己做了一趟很久很久的梦。
她梦到自己终于从这个倒霉的星球逃了回去,回到了她以往最爱的那片草地,斟着茶,举目望着日升日落。
还有那一双大大的翅膀,鹤熙梦想也有一天能有属于自己的翅膀,就如同小时候摸着父亲的大白翼,和那白云许愿。
许下翱翔的愿景。
她已经许久未做梦了,如果按照记忆检索的话,她上次的梦境还得追溯到三十六年前。
那时她梦见自己在父亲的怀抱里,飞到很高很高,最后她在父亲的鼓励下张开翅膀,张开了她的骄傲。
于是啊,她小时候经常去问父亲,她什么时候能飞啊?
还记得她当初举着小手要父亲抱抱,在父亲的怀里蹭着他的胸膛,拽着他的胡子。
然后就是女孩子的天性,本就期待一个事物的她反倒是没有以往的矜持,缠着记忆中最熟悉的亲人要着那展翼的愿望。
其实女性天使很苦的,在过去的经历中,鹤熙都是望着人走茶凉的女仆追寻,追寻本不属于她的疑惑。
“为什么她们都不能留下来呢?”
她有一天逮着父亲问。
少见的,那天的父亲反而没有说太多话,平日喜好跟她一起笑呵呵的脸再也没有了笑容,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后来的后来,她从天使王城搬到了梅洛星,住进了一间宽大的庭院,而父亲因为事务繁忙常常不在自己身边,而过去常见服侍她的女仆们也只见一人,剩下自己抱着双腿数着星星。
‘父亲不要我了吗?’
这是那寂寥无人时的彷徨和害怕。
而在鹤熙仅有二十岁不到的年纪里,她也仅是一个孩子。
一个刚刚脱离父母怀抱的孩子。
而有时鹤熙也会想她的母亲去哪了,就像平时她远眺邻家姑娘身后的妇人,心底好不一阵艳羡。
以前也很多次问父亲,父亲也只抱着她不说话。
甚至偶尔还能流下几滴眼泪。
她只好把这个疑惑深深藏在心底。
可就当她看见十多年后邻家姑娘身后的妇人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倒下后,过没多久邻家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
再后来的一天里,她难得见到了父亲的归来,来时的父亲给她带了许多好玩的和好吃的,还没等她高兴,父亲就牵着她的小手去了隔壁,去参加了那家的葬礼。
初到时的她还不懂什么是丧礼,她好奇地看着满屋的哀悼,却又望见身旁人多,怯生生的女孩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紧紧地依偎着父亲,不时瞟着四周的陌生人。
在她看来,房子里的叔叔们好高大,背后还长着一看就是软绵绵摸着很舒服的大白翼。
她不禁绕到一个她看来最好摸的老人身后,踮起脚尖稍稍往上一跳,就如愿以偿地摸到并摘下了她期待中的软软的羽毛,随后便一溜烟地跑到父亲旁玩弄起那根洁白的羽毛。
但她没见到她摸后转身那个长翅膀的老人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还没等那个老人发问,她父亲雄浑的低声呵斥就把鹤熙吓个半死。
“鹤熙,快把羽毛还给王上。”
话音一落,由于大家都不是耳背之人,都听见了这声训斥,纷纷转过头来看看是谁这么胆大,瞧见是天使首席科研官的女儿在葬礼上摘下了王上的羽毛,一时之间许多人都露出了看戏的神色。
鹤熙还没从父亲向来没有的呵斥中反应过来,就见大家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她手中的羽毛,抓着羽毛的小手缩了起来,她迎面抬首看着父亲严厉的目光,一时委屈的她不知所措,瞳孔里泪水氤氲。
“王上,家女幼小,还未成年懂事,王上若怪罪,老臣愿承下,还望王上不要降罪家女。”
父亲上前一步行礼请罪。
鹤熙见父亲请罪,也知自己犯错,随着父亲下跪在那里抓着羽毛嵌进衣褥里。
她不敢抬首去望四周,明晃晃的视线刺着她初生的心灵不安。
长久的沉默过后,鸦雀无声的大厅里,她能感受到父亲粗重的呼吸和滴下来的汗水,孩子懵懂的心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她害怕极了。
直到在她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父亲口中的王上终于说了话。
“无妨,如不是我有意,令女还不至于靠近。”
老人似乎不在意地笑道。
鹤熙以为这就结束了,但她还是感觉到身旁的父亲反加是更紧张了。
“还望王上恕罪!”
“无事,记得我予你鹤萨格的任务即可。”
“谢王上。”
接着便是父亲拉着她将羽毛归还,在三番请罪后拉着她走出屋外,拉到后庭,嘱咐到她不要乱来后又走进了屋里。
‘可她不会再乱来了。’
鹤熙犹记得那时她的第一想法是这样的。
任哪个女孩被扔到一个硕大的后庭,四处都是不认识的物件和人,还经历过刚刚的大风大浪,都无法做到孤身一人吧?
她吹着寒风觉得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