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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咳咳!
咳咳咳!
徐乐不住咳嗽。
每咳嗽一次,就感觉胸闷的感觉好了一点。
视线逐渐清晰,床头的徐老爹正对着油灯纳着鞋底。
昏黄的灯光照着徐老爹油腻腻的胖脸,仿佛腊肉一样。
徐乐挣扎着爬起,却听得徐老爹淡淡的声音:“躺下!”
徐乐于是又躺下了。
徐老爹一脸严肃:“下次你再从房顶上跳下来,不管你说你修真也好,修煮也罢,我都不再过问,只是,你就别再认我这个爹了。”
徐乐茫然道:“什么修真,什么修煮?”
徐老爹狠狠瞪他一眼:“跟你老子我装什么蒜!我知道你是为了那李芙蓉,只是,其父新故,她还在守丧,怕是一时半会儿娶不得。你年岁不小了,万万不可耽搁在她的身上。”
徐乐脑子一片空白,只好满脸茫然地唯唯应是。
徐老爹见平日里乖张狂妄的儿子如此温驯,心中大是满意,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你病体初愈,早些休息。我也去睡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
徐乐顶着房顶,眼中依旧是一片茫然。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徐乐身上的摔伤早已好转,只是走到哪里,人们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对着他指指点点。
徐乐试着去听了听,无非是“这‘傻乐’如今不傻笑了,不是傻子,却成了呆子”“猪肉徐家真是家门不幸哟”这一类的言论。
他一开始听,还觉得挺有趣,这黑风城口口相传的“傻乐”,似乎挺有自己个性的,见谁都笑,见什么事都笑,因为不分时候也不分人,却是让旁人平添了许多恶感。
然而听得久了,就开始无聊了起来,这“傻乐”根本就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被人们这样争相传颂,也不过是“庙小妖风大”,实在是镇子太小,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人,而“傻乐”是本地从小长大的,一直喜欢四处游荡,为人们所熟识,所以就非常荣幸地成为了人们经常谈论的对象了。
徐乐在家没什么事做,也只能溜达出来听这帮闲人对他指指点点,有时候自己还会加入进去讨论。
旁人只当他是呆的,自顾自讲着,没曾想他会加入进来,更没想到的是这“傻乐”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顿时呆了。
再下次去,便再没遇到那些人了。
徐乐只好换了别的地方玩耍。
黑风镇的酒是极好的,只是徐乐以前从未尝过,哪怕是在人们口口相传的“傻乐”往事里,徐乐也是没有喝过酒的。
于是徐乐最近就常在酒馆里坐了。
徐老爹不太管他的事,特别是他醒来以后茫然无措,一直显得乖巧,徐老爹老怀大慰之下,每次见他出门,非但不阻拦,还要往他兜里使劲塞钱。
只是徐乐除了最初几次用了点,后来便一直不怎么花钱了,满满一兜钱出去,又满满一兜钱回来,硬是把徐老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猪肉铺的事情不用徐乐操心,徐老爹一人便可料理,徐乐在的话,反而容易帮倒忙。
悠闲外出的徐乐,在渐渐熟悉这里以后,也终于颇有些自得其乐起来。
这一日他又来到酒馆,坐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往常时候,他会向小二讨碗水喝——自然是不付钱的。
然而今日,不知怎地,见旁人叫了酒,几杯黄汤下肚,酒酣耳热,放浪形骸的模样,他突然很想试试酒的味道。
往常,徐乐虽然心里想着去酒馆喝酒,却不怎么好意思开口,于是就干坐着,好在酒馆里像他这样干坐着的人不少,倒也不虞特立独行。
他召来小二,问:“有什么酒?”
小二惊喜地看他一眼,在往常,这位客官可是一直都只要一碗白开水的,今日可算开窍了么?
小二捻着指头作数,一样一样点着:“这得看您选了。有醉人的酒,有不醉人的酒,有一开始醉人后来不醉人的酒,以及一开始不醉后来越喝越醉人的酒,还有……”
徐乐眨眨眼:“名字呢?”
小二哥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了:“醉人酒共有九种,分别名为‘弱水’‘屈原’‘太白’‘尚香’……”
徐乐好奇打断:“你们这是用人名做酒名?”
小二龇牙咧嘴地笑:“客官才高八斗。”
徐乐问:“可有什么说法?”
小二依然龇牙咧嘴,似乎是为了更好地让人看到自己是在笑一样:“自然是有的。这‘弱水’嘛,取的是‘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的典故,那八百里流沙河里的弱水,啥都浮不起来,咱们家这酒啊,你醉了,那也是谁都扶不起来的。”
徐乐来了兴趣:“还有呢?”
小二干脆搬了条板凳坐下,接着说道:“这‘屈原’嘛,大家都知道的,他老人家空有爱国之心,却只落得抱石沉江的下场。寻常人投水,投进去了,或者死,或者不死。老人家抱定了要死,就抱石沉江,保管你谁都捞不起来。好嘛,你喝了咱们家的这个酒啊,您也捞不起来的!”
小二说着,挤眉弄眼:“这酒本来叫‘抱石’,但后来掌柜的觉得,还是直接就叫‘屈原’,文人说话不都喜欢多弯几道拐么,咱卖酒的也不差啊……”
徐乐听的兴趣盎然:“你接着说。”
小二哥见他听得认真,开心起来,眉飞色舞地讲道:“这‘太白’嘛,其实原来也不叫这名字,想那诗仙太白,一生醉饮,最后据说是死在捞月水中。所以这酒最初叫‘捞月’,掌柜的想了想……”
徐乐和小二哥异口同声:“还是觉得人名好哇!”
小二哥笑道:“喝了咱们的酒啊,您肯定不至于捞月掉水里,大家伙儿帮忙扶一扶,还是带得回家的。”
徐乐继续问:“那‘尚香’呢,那又是个什么说法?”
小二哥还要再说,却不防身后一个声音说道:“你这小二有点儿意思,不好好去跑堂,却来这里卖弄唇舌串起了说书先生,却不知你是能糊弄了客人,还是糊弄了掌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