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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乐每天都会到酒馆听故事。
而且每天都能听到或者看到有趣的故事。
有时候小二哥会过来讲两句俏皮话,但更多时候是酒馆众人相。
醉态,醒态,作态,故态复萌。
喜相,恶相,人相,相生相克。
他似乎找回了一点当初的记忆——刺破云霄的那一声“我要去修真”。
又似乎是没有——他还是没有想起以前的事。
不过说起这个,他最近倒是发现一些怪事,比如家里房顶的瓦片突然少了几片,院墙上多了几个脚印,还有挂在梁上的猪肉也少了两块。
家里少点什么不奇怪,也许是不小心放在哪里了忘记了或者扔掉了,但多出来的部分就很有意思了。
徐乐第一时间确认了那不是自己或者徐老爹的脚印,并且在第二时间确认了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脚印。
原因很简单,正常人不会只有一个脚印,而另一边近乎于无。
这是个瘸脚的小偷!
徐乐随着脚印一路追查,最终在一个靠在墙边不停转圈的男人旁边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做小偷?”徐乐问。
“……”
男人自顾自转着圈,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做小偷难道很好玩吗?”徐乐再次问。
“……”
男人依然转着圈,丝毫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你教我做小偷吧?”徐乐一脸兴奋。
“……”
男人终于抬起头,看了徐乐一眼。
然后突然敏捷地一个后空翻,单脚立住的瞬间又一个弹跳,再次后空翻,立住弹跳,后空翻……
徐乐恍惚间看见男人一脸严肃,仿佛在做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然后男人便后空翻着远去了。
徐乐挠了挠头,自顾自傻笑两声,回家去了。
……
又过得几日,徐乐想起自己似乎还没去过城门边,于是吃着花生糖逛了过去。
彼时的城门,冷冷清清。
招贤榜文孤零零挂在城门边上,仿佛是秋风里瑟瑟发抖的鹌鹑,被风吹着飘摇不停。
徐乐一点一点走近。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徐乐一把捉住榜文不让它飘动,然后看到了榜文上的画像。
徐乐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挠着头:“怎么总感觉以前见过?”
带着这样的心思,徐乐揭下了榜文,往怀里一揣,踏上了出城的路。
徐乐喜欢吃糖,各种各样的糖,所以他舔干净了棉花糖,又嚼干净了花生糖,又扯出来了牛皮糖。
怀里的榜文也跟着被扯了出来。
徐乐把榜文捡起来,突然想起封澜来,说不定封澜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两个人眼熟。
这几天徐乐每次去酒馆,都能遇见封澜,而封澜言出必中,说什么就是什么,徐乐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惜封澜就是不愿意告诉徐乐,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徐乐没有强求,确切来说是强求无果,这封澜每一次和徐乐见面,都会邀请徐乐与他同饮“玉壶春”,徐乐
问起这“玉壶春”的来历,他笑而不语,问起他的来历,他笑而不语,问起他言出必中的能力,他回答说“不值一提”。
总而言之,很神秘,有故事,不一般,非常的强势。
徐乐心下计较已定,沿着原路返回。
故而抬头,只见巍巍高山,竟然不见出路。
徐乐在山里兜兜转转了半天,更加不辨来路,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发起愁来。
这一坐,只觉臀下柔软,徐乐起身一看,竟是两个死人!
徐乐骇了一跳,定睛一看,这俩死人似乎有些眼熟?
徐乐摸出榜文一看,形貌当有七八分相似,登时了然:“这是不知让谁给三两刀杀了扔在这里了。”
徐乐又在附近抛开了土,果然发现两把朴刀,徐乐照着两人头部比了比,拿出架势,刷刷两刀取了人头。
徐乐拿了两颗人头,在山里转到第二日晌午方才找到出路,路上坎坷,那死人身上未干的血迹染在身上,平添了几分血气。
徐乐就此入了城,迷迷糊糊让人拥着去了城主府。
城主是个体壮如山行动艰难的奇伟男子,见到徐乐手中的人头,确认过后,对徐乐大加赞赏,让文书写了表彰金文,挂在城门。
徐乐领了赏钱,回到家中,越想越是迷惑——这明明是捡来的人头,却为何也算了军功?
隔日,郡城来使,徐乐站在高台上,迷迷糊糊地傻笑。
城主和特使不加掩饰强烈热烈的表彰,底下民众爆发震天的呼声,仿佛徐乐做了天大的好事。
为民除害!
替天行道!
伸张正义!
沉冤昭雪啊噗!不对,是报仇雪恨!
报应不爽……呃?
总之,徐乐再次成了名人。
这一次人们不再嘲笑他的傻乐与痴,反而开始歌颂赞扬他的大智若愚与百忍成钢甚至沉默是金了。
徐乐在家待了几天,感觉民众的热情稍退,才又出门。
又一次来到酒馆,徐乐再次见到封澜。
封澜问:“一切可好?”
徐乐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来。”
“众人嘲笑你,你不会难过吗?众人赞扬你,你不会高兴吗?”封澜问道,“无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你总有一种感觉吧?”
徐乐照常把酒喝干,眼巴巴望着封澜那个酒囊,说道:“人笑我,我笑人,人不笑我,我笑自己。人不知,我不愠,人爱我恶我,我仍是我。故而,其中并无太大区别。”
封澜摇头:“我还是听不出来,你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觉得好还是不好。”
徐乐皱眉道:“一开始我不太明白我以前为什么笑,直到最近我发现笑是一种很棒的应付手段。从前我也不知如何才能取悦他人,现在我明白了,重要的不是真相,只要表象足够好,群众喜闻乐见,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很好,自然就能赢得欢呼和掌声。”
徐乐继续道:“我在家想了几天,没敢出门,以为出门会很不适应。后来发现,不适应的只是我那颗浮起来的心,大家其实还是和从前一样。我于是大胆出门,既没有对被欢呼崇拜的期待,也没有那些东西消失后的失落。原来我们只是陷入了自己的窠臼,我们所担心的期待的,本身就并非我们能控制,既然无法控制,那自然属于无关,无关就不必理会了。”
封澜点头:“所以,你想好了?”
徐乐也点头:“是的,我想好了。”
封澜:“那,我们就去修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