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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敢再来?”那萨仁现在占尽了优势,看得白释言竟然又强撑着站了起来,也不气恼发急,只是傲慢的一瞥,便重新蓄力于全身,只待下一击彻底击溃了白释言,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顾迩雅在擂台边看得手心发凉,下一轮沉重的一击,只怕以白释言重伤的身体再难承受。她几乎要忍不住开口,叫白释言认输便罢。
可是她断不会开口。就算紧张到把自己的小臂掐得发紫了,也要拼命忍住。
因为她了解白释言。
既然难得的一次,没有放弃,而是选择勇敢的站出来、踏上这条路。
那么,无论付出甚么样的代价,不走到底看看的话,又怎么会甘心呢?
观战席上也是一片寂静。显然,众位贵族本以为这只是世家公子间顽闹的一场比试罢了,断没有人想到,竟会惨烈至此,甚至有人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全场恐怕唯有白释言一人,倒是嬉皮笑脸的,仍如同往日里一般的满不在意。
“来啊!”萨仁大喝一声,用尽全身的气力,直取白释言的面门。
顾迩雅吓得闭上了眼不敢再看。一向自诩不像其他闺阁小姐一般娇柔怯弱的她,这一霎,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反观白释言,仍是笑嘻嘻的。但见他竟不格挡,直待到萨仁逼到近前、已能感受到他那巨大躯体裹挟而来的气流,白释言突然转身,猛地跃向另一个方向。
“啊!”观战席间发出一阵惊呼。
顾迩雅不明就里,这才慌忙睁眼。
只见那白释言,竟有魄力突然放弃萨仁,一个转身,竟是向着最高坐席的方向而去。
顾迩雅眼尖,立即发现他的目标可不是那荒唐皇帝,而是直指向半倚靠在一旁的古丽仙。
随后反应过来的是长公主。自幼见过太多高手的她,虽自己不擅武艺,却很能看懂一二招式。长公主面色疾变,也顾不得会引发些子甚么嫌疑,本能高呼道:“古丽仙小心!”
萨仁本来占尽优势,一副心思也没全然放在擂台之上,而是一直默默留意着长公主的动向。毕竟他心下了然,关系他全族命运走向的,哪是这一场比试?全在于那个骄横的女人罢了。
这会子长公主稍有异动,一直默默关注于她的萨仁,立即反应过来,很快明白长公主想要护住那古丽仙周全。他急停转身,跟着跃向最高坐席的方向,拼尽速度想要在白释言之前赶到。
不想那白释言,又是一个转身——当萨仁的全副气力都尽数用在提升速度,招式上不得已露出破绽,那一刹被白释言瞧了个正着,直取萨仁的命门。
萨仁大惊,只得笨拙急停,拼尽蛮力去格挡。巨大的力量一击之下,震得二人都失却了平衡,狠狠摔倒在地。
观战席上的众人看得呆了,无人记得喝彩,全场一片鸦雀无声。唯有那武士愣了半晌,反应过来,高声宣告:“第三回合,和局。”
“这下可真真是胜之不武了,看你们还有甚么借口!”长公主拍案而起,怒喝道。
“敢问长公主,我可有真正离开了擂台?可有真正跟萨仁王子以外的人接触过招?”白释言大咧咧行了个礼,嬉皮笑脸反问道:“答案尽是否的话,我又是哪里违了规矩呢?”
“皇帝,你倒是说话呀!”长公主狂怒到懒理白释言,直冲着皇帝喝道。
而皇帝此时这忙着安抚怀中狠受了一番惊吓的古丽仙:“小美人儿,没事罢?瞧瞧这一张俏丽的小脸,都给吓白了,好生惹人心疼!”
听得长公主的怒喝,皇帝这才抬起头来,一副左右为难的神态。他性子本就软弱,这会子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长公主,平手便也罢了。”长公主的幕僚、将军武冉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倒是他来解了倒霉皇帝的围。
长公主一向信赖武冉,即便再在气头之上,也没有立刻反驳了他去。
武冉继续以只有长公主能听得的轻声道:“毕竟安王手握重兵,不好逼得太狠,还望长公主切记。”
长公主长舒了一口气,对着白释言怒目而视了好一阵子,这才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顾迩雅在擂台边看得酣畅淋漓,露出一阵会心的微笑。
这就是白释言啊。自幼到长大,他就从来没真正改变过。
顾迩雅犹记得,三人仅得数岁之时,一日里,安王宫里突然热闹起来,原来是那前来安国拜谒的邻国使臣,也带来了自家的两位公子,想来也是期待幼时周游各国的经历,能让两位公子的眼界更开阔些,将来或可有一番作为,端的是用心良苦。
但这番游历的经历,竟也带来了些小小的坏处——各国的王公贵族们,看得小儿可爱,有些甚么新奇好玩的吃食物件,都不吝啬的尽数赏了他俩去,也是逗个乐子。那俩小儿很是收获了些奇珍,免不了养成了爱显摆炫耀的性子,也让他们的父亲很有一番头疼。
这不,游历之旅行进到了安国,遇到了小小的顾迩雅和白氏兄弟三人,这俩小儿的性子又一次压不住了。
先是那哥哥掏出一个糖果儿来,深深一嗅,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真香啊!怎么样,没见过吧?”
随即那弟弟,竟也从袖摆里摸出个一模一样的,“嘎嘣”就是一口,干脆的声音间几乎还能听得那新鲜果儿的汁水四溅。他故意做出一副很是享受的夸张样子,笑嘻嘻道:“从未吃过这般好味道的果儿呢。”
顾迩雅看得睁圆了眼睛——倒不是她真正有多馋,只是那糖果儿的样子,倒真是她从未见过的。浑圆的果子外表,裹匀了脆脆的酥粒和花生,闻起来有股踏实的香味;那弟弟大口咬开酥脆的外壳时,除了脆爽的果肉,还能看见里面一层浓郁的奶霜,夹杂着其他各色香甜的果粒,端的是新鲜好看。
一向喜爱新奇的顾迩雅,难免也想得来一个,一尝究竟。她也不羞怯,大方笑着问道:“两位哥哥,能否也给我一个?”
不想那弟弟全然不近人情,竟一口回绝:“那不行!我们自己本来也没几个。”
小小的顾迩雅自幼受宠,哪里受过这般委屈,一下子又羞又急,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几乎就要落下泪珠儿来,可怜见的小模样煞是惹人心疼。
只长了顾迩雅一岁的白释乐,首先就心疼了。他义不容辞的站出来道:“那你们说,怎样才可赠予我们一个?”
那哥哥提溜着转了转眼珠,思索了一会儿后道:“不如,我们来赛跑,你若能赢了我们去,我们便送你一个。”想来也是难得找到同龄的玩伴,平日里憋闷得紧了。
白释乐一脸认真的点点头,立即就摆好了姿势。那俩小儿大喜,三人就此开跑。
虽是赌约已定,白释乐拼尽了全力,然而体能却并非他所长。实则他自幼体格甚至略有些羸弱,全靠着一股子勤学苦练的劲头,剑术骑射样样不落,才终于看起来强健了些。
这会子定下的赛跑比试,拼的全然是体能,又加上那壮硕如小牛犊的俩兄弟,左右夹击,频频撞击破坏了白释乐的节奏,不出意外的,白释乐悻悻的败下阵来。
小小的顾迩雅这下子更是眼眶含泪,又觉着应该坚强,强自忍着不让泪珠落下来。一方面她气那俩兄弟二对一故意赢了释乐去,另一则,她心心念念的糖果子离她越来越远,看来是获得无望了。
不想白释言突然嬉笑着开口道:“这一味拼蛮力的比试,有甚么意思?不好耍的紧。”
那弟弟果然上了钩,不甘问道:“那你说,甚么才好耍?我们自当奉陪,难道还怕你不成?”
“好好好,我们这就来。”白释言狡黠一笑。
原来白释言提出的比试项目,是在各属国王公贵族间盛行的投壶。只是那白释言顽心大发,赌的很大,竟要让一人把壶捧在胸前站定,另一人要用真正射箭所用、格外锋利的箭支去投掷。
那哥哥为难道:“这般……若是一个不小心,岂不是要重伤了捧壶的那人?”
白释言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怎么,你们果然不敢了?”
“有甚么不敢!”那傲骄的弟弟可从不愿认怂:“来就来!”
说着,就自顾自捧起那壶来,靠着一棵树前站定,向着哥哥示意道:“投吧!”
那哥哥为难的拿起箭支,也是远远的站定,好几次抬起手来,几经犹豫,终究是怕伤了弟弟的性命,颓然道:“我们放弃。”
“轮到我了。”白释言则是轻巧的拿起那箭支,却看他并不站定,竟一路走到捧壶的白释乐面前,轻轻松松把那箭支扔进了壶里,转头嬉笑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你耍赖!”那弟弟气得直跺脚,脸都涨红了。
“我们刚才讨论规则时,可有规定了投掷的距离?”白释言做了一个鬼脸:“都是男子汉,愿赌服输,糖果子交出来罢!”
俩兄弟悻悻的掏出糖果子。白释言接过,顺手递到顾迩雅手中,仿佛根本没费什么大事一般。
顾迩雅旋即破涕为笑。
事实那白释言也是端的好心肠。事后,又央着芯仪姑姑做了好些子安国特有的点心,回赠了那俩兄弟去。
“想甚么呢?”
直到一脸血污的白释言,一瘸一拐的站到了顾迩雅面前,才打断了顾迩雅的回忆。
眼前这个白释言,其实从未曾改变过啊。
顾迩雅一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