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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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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将军!不好了!”遭禹国大军围城以来,安国都城不得一日安宁。是日一早,又一军士忙乱的直冲入顾将军房中来。

    “报。”顾将军竟显得是习惯了接踵而至的各类困局,已失去了情绪上的反应,只是沉声道。

    那军士慌忙说:“今日一大早,我和兄弟们巡街之时,发现一年轻妇人当街恸哭,而她怀中所抱的幼儿已是昏将过去。我听得一旁围观的百姓们说,数日以来,城中断水断粮,百姓们只得靠着家中的些微存余勉强度日,不少体弱的幼儿和老人都已是患了病,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马上去看看。请王御医一起。”顾将军伸手抓起架上的披风,就让那军士带路,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向事发地点赶去。

    当顾迩雅闻讯赶来的时候,恰逢王御医也从宫中急赶至了街头,眼见着顾将军正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那怀抱昏迷幼儿的妇人恸哭更显凄惨。

    王御医抢上前去,把着那幼儿的脉搏,仔细斟酌一番。终究是遗憾的摇摇头:“不中用了。已是无力回天。”

    顾迩雅急问道:“怎会这样?”

    “这小儿固有旧疾,身体底子太弱。数日以来,各类吃食饮水,营养补给都不充足,这便诱得犯了,所以来势甚猛。”王御医也是一脸的痛惜:“还这般小。真是作孽。”

    那年轻妇人听得安国最德高望重的御医已是下了这样的定夺,哪里还只是恸哭?万般承受不住,竟是白眼一番,也昏将了过去。

    王御医眼见着这混乱凄惨的场面,连叹了两口气,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赶着为那妇人施救,生怕她又因此出了什么意外。

    这时才匆匆而来的白释乐,一脸惋惜的打量着那小儿逐渐转为惨白的面颊,惊讶道:“这不是……“

    听得白释乐的声音,顾迩雅这才注意到,今日患疾惨死的,竟是那一日唯一吃了她半碗薄粥的小儿。方才她心绪太乱,竟不曾认出他来。一个这样的巧合,却叫顾迩雅心中更是一阵抽痛着难受。

    “顾将军,如若围城之困再不能解,城中老幼支撑不住的人数,只怕会愈来愈多。”王御医严肃告诫道:“尸体运不出城去,只怕还会诱发更为严重的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在场所有人的面色,一同沉了下去。

    是日夜晚。将军府庭院。

    “你……”顾迩雅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问道:“仍是不愿向章涵之妥协?”

    “绝不。”白释乐坚定的没有任何动摇。

    “估摸着释言,不知因着何种原因,并未曾收到我们求援的信函,等了许久,竟是半分回应也无。”顾迩雅头痛道:“这条路子,怕是指望不上了。今日你也听得王御医亲口所言,城中百姓,已是万万不可再等。”

    “我也不会叫他们再等。”白释乐沉着道:“我会趁着今夜,抄小道溜出城去,亲赴沛国求援。”

    “那怎可行!你不要命了?”顾迩雅起了急,直抓着白释乐的袖子道:“你溜进城来的小道,我们不是早已去查探过,已被禹国巡查兵士发觉,也遣了重兵把守?若这条路可行,我们又何至于想出用信鸽求援的法子来。”

    “事到如今,就算拼着这条命去,也要为那万一的可能竭力一试啊。”白释乐故作轻松的笑道:“你放心,你还在这里,无论如何,我不会不回来的。”

    夜色深沉。白释乐早已是悄悄赶到了小道所在,潜伏在附近的草丛之中,只待镇守兵士交班的时刻。

    两队兵士交接之时,虽是军纪森严,也免不了彼此调笑几句,为这百无聊赖的镇守时光多少添些乐子。毕竟围城这么些时日,他们眼见着安国城中军队断然无力抵抗,神经多少也放松了下来。

    就在这时!白释乐策马越过那群毫无防备的兵士,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高高跃过路障,向着城外的方向拼命驰骋而去。

    “好大的胆子!可别放他走了!”那领队的兵士率先反应过来,抓过手边的弓箭,略一瞄准,抬手便射。随后,白释乐便只觉得一阵密集的箭雨向着自己追了过来。

    不能回头。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把求援的信息送至沛国。白释乐在心中不断鼓舞着自己。

    “分明中了,怎的没有倒地之声?”兵士中一名准头不错的射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奇怪问道。

    那领队的兵士嗤了一声:“料他已然中箭,撑也撑不了多远。不用挂心了。”这便挥挥手,让一众兵士们各自回到镇守的位置上。

    白释乐带着那大半箭簇已深深扎入肩膀的羽箭,不顾衫子上的血泊痕迹越扩越大,勉力支撑着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重伤的他,当真能坚持到沛国么?还是就悄无声息的,倒在了路边了无人迹的草丛中?

    “将军!禹国大军发动最后的猛攻了!”安国兵士跪地来报。

    顾将军数十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早已是胸中有数——禹军围城这些时日,已拖至安国军队体力和士气皆是最为低迷的时候,应该就在这几日发动最后的攻势了。所以顾将军早已是带着值得信赖的将领们,坐镇在了安国军队的军帐之中。

    “迎战,不降!”顾将军雷霆之威,沉声喝道。他心中亦是了然,若此时跟那禹国妥协,只怕今后天下的乱局更会雪上加霜。

    “是!”那兵士领命而去。

    顾迩雅站在军帐之外,远眺着白释乐驰骋出城的方向。深秋的寒风撩起她的一缕青丝,显出一分寥落的姿态,而心中有着记挂的顾迩雅,显然已顾不得这份凌乱。

    忽然,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远远策马而来的身影,可不正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白衣少年?顾迩雅心头一热,过度紧张后的一阵乏力袭来,让她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只想在心里感谢每一位她拜过求过的神灵菩萨。

    “迩雅!”一跃下马的动作,让白释乐肩膀上的重伤一阵吃痛,也让顾迩雅注意到了他的伤势,紧张问道:“你受伤了?”

    “不打紧。”白释乐反倒笑着宽慰她道:“已找沛国御医处理过了。”

    “求援的情报,可已安然送至沛国?”顾迩雅急着问道。

    白释乐点点头:“沛王已然下令,即刻搬军来援。只是大军人多阵广,赶赴过来尚需时日。我一人一马,昼夜不停,这便急着先赶了回来。”

    他深深看了顾迩雅一眼。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失了多少的血,也强撑着不曾昏迷过去,就靠着眼前、他心中在这世上最大的挂碍了。

    “将军,已是绝境了。”顾将军最为倚重的副将,冲进军帐来。看他一头一脸的血污,便可知情势之严峻,已是逼得这位老将亲自披挂上阵、冲锋至阵前了。

    若有人注意到,便会看到此时顾迩雅和白释乐的一双拳头都捏得紧紧的。没有人心中有把握,沛国驰援的大军究竟能不能及时赶到。

    “走罢。我们安国的男儿,宁死,不降!”顾将军高高举起自己的佩剑,引领着一众他所信赖的将领们,他最后可以倚靠的力量,也预备要亲赴阵前了。

    白释乐亦是抽出自己的佩剑,打算与顾迩雅做最后的告别,却发现她亦是长剑在握,数日以来,那帝国郡主的骄傲与明媚,第一次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白释乐惊奇问道:“迩雅,你这是……“

    顾迩雅爽朗笑道:“怎的,你以为我会像那娇滴滴的世家女儿一般,躲在这军帐之中?”

    她大踏步的跟随着顾将军的脚步,一跃跨上马去,是十分飒爽的姿态,仰天大笑三声:“马革裹尸,好好好!也不枉我将门之女的身份!”

    说罢“驾”的一声,纵马而出。

    众人一番血战。白释乐渐渐已然感觉不到肩膀重伤处撕裂一般的疼痛,只觉得一阵麻痹传到指尖。在视线渐渐模糊、失去知觉前的最后时刻,他努力凝神,看着远远过来的一面旗帜道:“终于……来了!”

    那面旗帜,正是沛国大军的所有。

    “终于醒了。”

    当白释乐缓缓睁开发沉的双眼,还未曾看清眼前的景象,就听得顾迩雅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显然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白释乐只觉得一阵暖意从心底升腾而起,手脚也能活动得开了。

    “别动!”顾迩雅赶忙按住他,笑道:“王御医说了,你肩膀上的伤可是致命伤,真没见过你这般不要命的。等你醒了,他可是说要亲自前来,好好训斥你一番呢。”

    “那战局……”白释乐仍然记挂着。

    “放心罢。沛国大军在最后一刻赶到,围城之困已解。在你昏睡这其间,一切已然是恢复如常的井然有序了。”顾迩雅解释道。

    白释乐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一番折腾,可真是险之又险。不过,安国都城的困局已解,那顾迩雅和顾夫人的困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