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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山寨大堂内俨然只剩下四人,张明月握着那柄绝对称的上是当世名刀的破灭兀自有些不愿相信。
好歹也是春秋年间闻名江湖的刀客,可惜晚年来并没落下什么好下场,心肺震碎而死,倒不如直接一刀来的痛快些,张明月与这刀圣并无交集,倒也不觉可惜,只是老爷子却有些叹气。
“昔年同一时代的高手一个随一个而去,也不知老夫这把老骨头这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肯收了去。这洛知秋也是性情中人,既是性情中人便不应让他横死在这片大漠不能入土为安。”
“老爷子说的自然应当如此,好歹这刀圣也算是与我们有恩,只是眼下这伙强盗群龙无首又当如何?”司马云将那刀圣弥留之际算不得家书的家书好生收了起来。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洛知秋虽并不曾提及半个关于身后那人的事情,可这一刀之恩却并不是假的,一个人若是死了,那么生前就算犯下再多的孽也足以被原谅了,快马入大漠之后这山寨的几位当家便鱼贯而入,强盗者自然是强者为尊,洛知秋尸骨未寒其余人便已开始讨论接下来立谁为主的事情,老爷子几人倒于此格格不入了,落魄游侠儿怕再生什么意外便一个咕噜爬起来试图溜走,却被那女子冷冷拦住。
“这就想走?”
“不走留在这里喝茶啊,你们大当家的都死了,你还不去抢位置?”那落魄游侠儿倒也眼尖,知晓这女子手中银枪并不好惹,便躲在老爷子身后探出一个头来骂骂咧咧道。
“本姑娘对什么位置没兴趣,倒是只想杀了你这家伙泄气。”
那女子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愤怒不已,自从做了这打家劫舍的强盗开始她便默认了这强盗的规矩,女子本就弱势,想要活下来便不得不屈服于男人,只是却不是如同那落魄游侠儿这般的男人。
那落魄游侠儿知晓这女子八成是来真的,便干脆躲在老爷子身后不出来,心道就算你这婆娘有几分本事又如何?难不成还能跟这位老爷子比划比划?这么一手倒是直接让那女子束手无策,见女子如此犹豫不决,落魄游侠便如同抓住了小辫子一般做着鬼脸让那女子更是怒火中烧,只是尚不等古月再做几个下流的动作就被司马云一把拉了出来正对那女子银枪。
“你可知道这世上谁都能得罪,唯独女人不可以?尤其是会武功的女人,你若再不向她道歉我敢保证她会一枪捅烂你的心肺,那种死法可不怎么好受。”
司马云将古月一把推开。
“这家伙纵然死有余辜,不过比起这个,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饶有深意看了女子一眼便径直走向第一把交椅,在那位置上络腮胡子已与鹰钩鼻展开争执,虽尚未拔刀相助却一触即发,自古以来亦是如此,权利面前又怎会管你平日里究竟是何种关系?司马云淡淡一笑。
“想必二位已知晓我们老爷子是何人,老爷子有话要与二位说,还请都过来。”
那络腮胡子与鹰钩鼻自然晓得他们那位已经死去的大当家有多厉害,连大当家都如此忌讳的独臂小老头儿又岂能是凡人?当下便不再犹豫随司马云下台。
“莫非老爷子想要安排我二人谁主事山寨?”
那络腮胡子男人大抵已经猜到司马云的想法,这山寨的兄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若能掌控定然也是一股很可观的力量,不说有多厉害,但最起码能做到从前一些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比如那同为山寨当家的名为破晓的女子。
背对着二人的司马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没错,老爷子的确是准备安排谁做这山寨的主。”
络腮胡子与鹰钩鼻同时大笑,只是这笑容尚未持续半个呼吸便看到一道寒光闪过,两人脖子处已有一纸片薄的痕迹,刀过后一个呼吸才有鲜血迸射出来,那名为破晓的女子大惊失色,鹰钩鼻与络腮胡子满面不可置信。
“可惜不是你们。”
司马云冷冷道来,推倒了两具尸体。
“从今天开始,这山寨就由你做主。”
司马云冷眼看了一眼那女子。
“你应当知道我若不杀了他们二人,他们二人也迟早对你动手,能成为压寨夫人已算是最好的结果,怕就怕落的一个不如娼妓的下场,”他撕扯下鹰钩鼻身上一块碎步擦拭了一番刀圣洛知秋留下的名刀破灭。
“果然是好刀,你若是不愿做这山寨的主,我便让你随他们二人一起去,相信我,姑娘,很多人会支持我这么做,这大当家的位置你是坐还是不坐?”
那女子固然不曾想到眼前这明明书生模样的家伙怎会忽然如此痛下杀手,但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人居然想连自己也杀。
“你如此冷血无情?他们二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以能如此残暴?”
“残暴?”
青衫男子轻笑不已。
“能落草为寇的人又有几个没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句话,这位置你是坐还是不坐?你应该相信很多人想得到这个位置。”
“坐。”
女子终究是妥协了,杀一个人容易,但让自己面对死亡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一个人敢杀人未必就敢自杀。
“这就对了,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这山寨你会治理的很好,我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你便就欠下了我一份人情,这份人情我不要你现在还,将来我有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不过咱们丑话可得说在前头。”
司马云还了张明月的刀。
“将来你若是反悔,我能给你的,同样也能收回来。”
出了这山寨大门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正是明月高挂九天,凉风习习,张明月顺着马蹄印寻到了刀圣洛知秋的遗体,见他弥留之际仍双目圆睁望着北方便知那是故土方向,人说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人在外久了总是想回到自己故乡,哪怕只能再看一眼故乡一草一木。
陆地神仙又如何?难不成神仙就没了七情六欲?张明月抚上洛知秋不甘的双眼。
“老狐狸,先是拜剑山,如今又是这伙强盗,你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能不能告诉我你要这些人的人情将来准备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埋葬了洛知秋遗体,此时已近天明,差不多已到了别离时分,三人要往西楚都城汴京而去,武屠自是不愿意离开土生土长白羊镇,倒是那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听到了汴京两个字便两眼放光。
“你们要去汴京?那怎么能少的了老子,老子可是从小在汴京长大的,不说带你们游览一番我西楚风光,最起码也能做个向导不是?听我的,这一趟老子跟你们一起去。”
张明月不置可否,这一趟西楚黄沙千万里说到底也无非就是为了昭阳公主那一封书信,再想想这天下虽大,但北魏已俨然再无三人容身之所,总不能就在北魏过东奔西走的日子,总该安定下来才是,他便道。
“你既是西楚京都之人,又为何做了这饥一顿饱一顿流落江湖的游侠儿。”
“因为老子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啊,难道你们不知道真正剑客就应该仗剑江湖,白马天下吗?这么浅显的道理难不成你们不明白?”
张明月哑然失笑。
“难道只有仗剑江湖的才算是剑客?”
他四人从边境出发,星夜兼程,不过七八天便到了西楚都城汴京,细看之下这汴京倒也真够的上都城二字,往来商旅客商不绝,异国他乡更有不同于北魏的风土人情,这一点那落魄游侠儿倒在途中与三人说了个一清二楚,进了城便是一条康庄大道,张明月不曾去过北魏都城,但细想之下应该和这汴京并无多大差别。
“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要不咱们先去找个地儿歇歇?”那落魄游侠儿别过头问道,他倒也聪明,不问张明月,不问老爷子,偏偏问了司马云,有时候连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老爷子才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高手,却甘愿听这青衫书生的差遣,或许也算不上差遣,但总之很让人生疑就行了。
“倒的确是应该祭一下五脏庙才行,我三人初来乍到,带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司马云淡淡道,三人这一路的盘缠乃是从那山寨中得到,虽算不得腰缠万贯却也是尚有盈余,待到了一处名为风月楼的豪华酒家之时三人方才明白被这落魄游侠儿摆了一道,奈何已进了门槛,总不好再返出去,恐会惹人笑话,若只是他二人尚可,以往丢面儿的事情也没少干,关键还有一个老爷子,生而为春秋剑神,总不应让排面太落下了才是。
那落魄游侠儿道。
“我这不是看咱们还剩下不少钱吗,到这儿来享受一番也是不错的嘛,再说了,你们看到没有此地名为风月楼,可是我汴京最豪华的酒楼,既是风月场所便有风花雪月之人,老子保管你们不会后悔。”
进了酒楼便有小厮上前热情招呼,这些事情已是古月来安排,张明月倒被那高坐堂前的说书先生给吸引了过去。
这说书也是招揽生意的一门好手段,若是说的好了便能招来不少回头客,这一点已是当今天下酒楼的共同营业之道,那说书先生乃是一位白须老者,身旁有一不过十二三芳龄少女拉琴,面前有惊堂木一块,酒一盅,那惊堂木猛一拍响,原本有些喧哗的酒店大堂顿时寂静无声,他便道。
“诸位看客且听,昨日里咱们说到我西楚的一宁二薛三朱何,此四人都是我西楚赫赫有名的高手,可咱们老是说自己家的事情不免有些乏味,今日咱们便说一说距离我西楚千里之外的北魏中原,说一说那毗邻西域的这片土地人杰地灵。”
“什么是一宁二薛三朱何?”
俗话说得好,不懂就要问,恰好张明月便是一个藏不住疑问的人,他这样向古月问道。
古月此时正品尝着这风月楼上从未品尝过的香茗,兴许是这茶实在是太有味道,他品了那么一口才施施然道。
“这说的是我西楚最为顶尖的四位风流人物,一宁说的是当今西楚第一高手宁致远,年不过五十便已跻身儒道天人,不说我西楚,就是放眼整个天下都鲜有人都与之比肩,二薛说的是西楚朝廷大将军薛平川,武道已至一品大长生之境界,乃我西楚当今栋梁之才,至于这朱何应该拆开来理解,朱与何是两人,这二人就不需要仔细说明了,反正咱们也不可能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尚不等那落魄游侠儿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张明月便听那惊堂木再次炸响,那说书先生紧接着道。
“咱们今日便来说说这北魏的风流人物,说北魏道门有三大圣地,分别是上清观,玉清观,太清观,上清观上有三位真人,排行第三的天师王九楼前不久收了一个徒弟,名为祝飞羽,诸位看客可知道这王九楼天师的这唯一弟子已经在不久前下了山?”
张明月听的仔细,却看这酒馆之中看客似乎对这道门三大圣地并无多大兴趣便略有不忿,心道我北魏江湖风云人物如何就不能入得你们法眼?难道你等不知道我北魏有个被称为天下第一的王长生?难道你等不晓得昔年春秋剑神?
但见有一约摸喝了不少酒的男子站起身来将手中酒杯直朝那说书先生掷去。
“你这老头儿当真有些不可理喻,他北魏能有几个风流人物?可能与我西楚第一高手宁先生比?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才好,莫非你是那北魏派遣而来的细作不成。”
那说书老头儿说至正酣处便被这酒杯砸了脑袋,也幸亏那醉汉只用了蛮力,若是用了内劲恐怕就这么一手也足以让这小老儿暴毙当场,他那孙女儿急忙上去查看小老头伤势,并无大碍,倒是这醉汉一手惹的酒馆之内众食客颇为不悦,人家长了一张嘴便是为了讨生活,你这汉子自己不喜欢听出去就是,没人拦着你,又何以如此出手伤人?
小老儿好半天才缓过来,缓过来便连忙道歉,说自己并非是什么北魏细作,乃是土生土长西楚人,无非就是做了这一行便说这一行的事情,整日里说自家门口的事情总有些厌倦而已。
那醉汉见触了众怒,当下酒劲便清醒几分,他道。
“老头儿,非是我瞧不起他北魏中原,只是这天下又能出几个宁先生,难不成老头儿你觉得他北魏江湖能出了一个能与宁先生比肩的不成?又说你说的那什么祝飞羽,不过一年轻道士而已,论资历论手段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就算你要说也挑几个真正撑得起场面的才行。”
撑的起场面的人物,小老头儿不以为然,这天下又有哪一个真正风流人物不是从少年开始?整日里说一个调调也该说累了,他让那十二三年纪孙女继续拉二胡,便紧接着道。
“客官,你可切莫小瞧了这上清观的小道士,根据江湖传言,说这小道士下了上清观便提剑走人间斩尽天下妖邪,所过之处更是风调雨顺,这年轻道士如果预料不差,应当便是将来继承上清观衣钵的弟子,将来上清观掌教真人,如此人物难道还当不起风流二字?”
说书老头儿到底会察言观色,确定了再无人可能对其动手时才接着道。
“这年轻道士下山不过一月有余便闯下了如此大的名头,又岂是寻常人可以做到?就说那北魏中原春秋剑神李文谆怕也做不到如此,只是有一事小老儿实在想不明白。”
那说书老人有些眉头紧蹙。
“何事?”
不远处有一桌看穿衣并不像西楚本地人的食客中有一负刀少年人道,说书老人微笑着看了这边一桌一眼,活了大把年纪如何看不出这三人定然是北魏人。
“小老儿想不明白的是据我所知,那上清观除去第三位真人王九楼之外,掌教徐长今门下也有不少亲传弟子,也都是江湖年轻一辈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会就如此重用王九楼的亲传弟子。”
“也许是因为徐掌教的宝贝徒弟太笨了。”
张明月不禁笑道。
“哦?这位小哥此话从何说起?”
那说书老头儿来了兴趣。
“莫非小哥曾见过这徐掌教的弟子?”
“没有。我怎会有这种荣幸?倒是听过不少传闻,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不得什么,先生还是尽管说你的就是了。”
张明月自是不愿意多让人注意,只是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还真就引来了诸多食客的注意力。
“北魏人?”
那醉汉似笑非笑道。
“不错,北魏人。”
张明月老老实实回答,倒是那落魄游侠儿忙不迭的说自己是汴京人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便惹来了不满意。
“既是我西楚男儿何以跟此三人走到一起?”
“为何不能走到一起?难道诸位不知我北魏已与西楚结盟共抗西域?”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这么一路上都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如今被这醉汉如此相待终忍不住问了出来。
“结盟?笑话,面临大军压境的是你北魏,不是我西楚,我西楚昭阳公主去北魏乃是因为你北魏想向我西楚借兵,你觉得这可算是结盟?换句话说,你北魏那位皇帝说不定已经觊觎我西楚许多年,如果结盟岂不是羊入虎口?这一点从百年前中原其余六国覆灭便能看出来,与北魏结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北魏狗,滚出我西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