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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行囊往山上走时詹妮弗的心情都是沉重的,不过这种失落在她走近山洞时就被惊异取代。
一小撮白色的羽毛在榕树根部随风飘动,羽毛的主人正低着头啄地上的甲虫,没啄两下,又扭转脖子朝山下看来——“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我们蠢鸟啊!】
【我眼泪出来了,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场面了[哭泣]】
【它回来了!它真的回来了!它舍不得你啊珍妮!!!!!!】
鹭鹤在榕树后探头探脑,红色的眼睛滴溜溜转,冲着山下大声地“呱呱”叫着,那架势简直像小媳妇在质问晚归的丈夫。
詹妮弗三两步走过去把包裹朝山洞里一丢,掏出帆布抖了抖。
“怎么又是你呀。”她没好气地说,但喜色分明飞上了眼角眉梢。
鹭鹤伸长脖子,歪着脑袋。大概是雨后山林泥泞的缘故,浑身白毛乱蓬蓬的,脚爪和喙上沾满了泥土,原本明亮的桔红色都快看不见了。它朝前伸出一只脚爪,又低头啄起地上的甲虫来。
“喏。”詹妮弗从地上捡起抖出来的小鱼丢到它面前,见它缩起脖子往后飞跑几步,又沉下脸色,“爱吃吃不吃拉倒。”
鹭鹤的羽冠竖起又放下,它不知道人类为什么莫名其妙高兴,又为什么莫名其妙不高兴,只是自顾自地朝臭烘烘的小鱼啄了几下,十分嫌弃的样子。
“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詹妮弗咕哝,“好吧,反正已经伺/候了你五天,再伺/候五十天也没什么......我可不想被动物保护协会批判。”
鹭鹤不感兴趣,它抬起翅膀梳理根部的乱毛,脖子一耸一耸,看着累人得很。
詹妮弗看它挺自得其乐,想想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干,就把背包倒空重新朝山下走。走到树林间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白色的大鸟正在榕树下打转,似乎在寻找适合休憩的地方,头顶的羽冠拢在脑后。几篇树叶从悬崖上方翩然飞落,挂在背羽上,登时又把它吓得魂飞魄散,一惊一乍地大叫起来。
“蠢死算了。”
她啧声,脚步轻快。
***
这天之后,詹妮弗的日程从安稳如山变成了鸡飞狗跳。
沙滩上捡的垃圾非常有用,山洞小屋有了新的墙布,新的坐垫,新的防护栏,以及新的食材来源。
她仍然每天被摄像机组吵醒,不过当某天幸存者人数降下100时就懒得再继续看了。晨起用枝条勉强刷牙,吃一点烘干的薯片,外出寻找食物。
林间日照不如海边,蒸馏法每天能得到的淡水不足以应付日常消耗,詹妮弗只能无所不用其极,清早收集露水和一些植物中的液体都被她拿来当做水源,不过供水大头还是这些天陆续找到的岩洞。许多岩洞中本来就有水,暴雨过后更是储备了大量淡水,只是杂质很多,显得很浑浊,不得不多次放置沉淀再煮开才能饮用。
食物倒是比海边更好找了。
狂风过境,林间到处都是可供搜集的食物——果实、露出泥表的薯类植物、一些棕榈植物的叶秆......就连动物尸体,只要是死去没多久的那种,都能挖下受污染最慢的背脊肉部分来做肉干。詹妮弗像只勤劳的仓鼠一样在丛林里屯粮,山洞的积蓄越来越多,她的防御工事也就搭得越来越复杂,生怕被动物们打/劫。
说到仓鼠,暴风雨前的捕鼠陷阱派上了用场。她挑选了一些完好的,又重新做了些新的,一齐布置在西岸的竹林里。这些陷阱立功无数,运气好时每天都能逮到一两只肥硕的老鼠,有时还会见到石龙子、小蛇和好奇心过重的鸟雀。按说陷阱的构造并不复杂,收获不错只能归功于岛上土著对人类的“狡猾”毫无认知,詹妮弗常常感叹,难怪新大陆刚发现的时候许多生物会莫名灭绝。
她的伙食解决了,蠢鸟的伙食也很好办,丛林中的昆虫随处可见,虽然她每天都在抱怨,但下一次还是会顺手搜罗点蠕虫回去。直播间的中国网友管这种行为叫“手贱”,这个翻译过来的词很快被深有同感的其他观众刷出了热度,可惜现在的牛津词典还十分高冷,换做几年之后说不定还会像“淡定”、“加油”那样被收录进去。
某天,约莫是挑战的第33天还34天,詹妮弗终于同鹭鹤爆/发出一场世界/大战。
这天早上起床时就见蠢鸟在山洞外拉着长声叫唤,叫着叫着还竖起羽冠、张开翅膀,活像个贵妇一样在外头踱来踱去。
詹妮弗醒来一看发现摄像机组还没打出时间,顿时火冒三丈——就那几根头毛也值得天天炫耀?
不过这并不是这天最让她生气的点,吃午饭时蠢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喂它小虫也不吃,喂它肉干也不吃,气得詹妮弗揪住它的胡子——不错,这家伙竟然还长胡子——大声小声起来:“王子殿下,你要是嫌弃管家奉上来的食物不好,我建议你发挥主观能动性自个儿到外面去觅食。”
蠢鸟抖着脑袋解救胡须,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啄榕树根玩。
“你是断了个翅膀,不是断了条腿。”
“呱。”
“再说那翅膀本身也不是用来飞的。”
“呱!”
“连一个风筝都能飞,你这又不能飞又不出去觅食你还有理了?”
“呱呱呱!”
詹妮弗又好气又好笑,当下把它从雨帘外赶到了榕树边上,“斯塔克管他的机器人叫做小笨手,我觉得我应该给你起个名字叫大蠢鸟。”
鹭·终于有名字·名字好像不太对劲·鹤瞪着红彤彤的圆眼睛,不明白聒噪的人类在说什么。
***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只蠢鸟,第二天早晨詹妮弗还没睡醒就听到外头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她飞快地抓过木矛,又抽出户外刀,拿刀尖挑开棕榈雨帘。
山洞内壁根脚处正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把昨晚上睡在洞壁边上的鹭鹤吓得到处乱窜。
“你是只鸟还是什么?”詹妮弗忍无可忍地叫道,“你有二十英寸高,这蜘蛛只有巴掌大,我养只鸡都比你有用!”
这是只巨大的捕鸟蛛,不过别弄错了,捕鸟蛛的名字只是误传,它们一般只吃中小型的生物,比如昆虫和小鼠,鲜少会和鸟类过不去,最多最多也就是捕食幼鸟。先前那两只鹭鹤雏鸟可能要担心一下生命安全,这只成体大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东西。
说归说,嫌弃归嫌弃,她还是拿矛尖轻轻一捅鸟屁/股,把它从山洞里赶了出去。
涉及选手安全,摄像机组不敢乱动,只是飞在原地拉开特写,让所有观众都看得差点吃不下早饭。
“我对辨认蜘蛛的具体种类没什么心得,这似乎是捕鸟蛛中的棒刺蛛?”詹妮弗小心翼翼地举起木矛,“不管它是什么,我完全不想和大型蜘蛛打交道。据说一些捕鸟蛛能踢毛,它们会用足把腹部的刚毛刷下来,散布在空气里。这些有倒刺的刚毛能造成很严重的伤害和过敏症状,曾经让几名饲养者永远丧失视力。慢慢来......我可不想吓到它。”
她用木矛在离得较远的地方轻轻敲击。
感知到地面和空气的震动,捕鸟蛛警惕地朝后快速移动,两只螯肢相互摩擦,缨毛发出渗人的嘶嘶声。
又探头进来看的蠢鸟吓得呱呱大叫,它朝坡下的森林跑去,那速度说是逃跑还不如说是低空飞行,到一个高坡处甚至小小地滑翔了一段,做到了鹭鹤这种生物的生理极限。
要不是时机不对,詹妮弗真想捂脸叹息,但现在她只能继续敲打,希望把捕鸟蛛驱走。
大型蜘蛛中白额高脚蛛是出了名的胆小,人类不必怎么动作它们就会吓得懵圈;捕鸟蛛虽然不太会主动攻击,但在受到威胁时反应剧烈。
它们的移动速度很快,有的甚至能跳跃,她不敢贸然拿木矛去戳刺。在久久对峙不下的情况下,她只能一点一点把木矛移过去,趁蜘蛛攻击矛尖的片刻横向一抡,把它远远地甩到了山坡边缘。大蜘蛛被八脚朝天地抡翻在洞穴外的土坡下,它挣扎了一会儿,很快就翻过身来,飞速地爬走了。
做完这些,詹妮弗的背后满是冷汗。
她坐下来喝了点水,视线望着远处,不知道蠢鸟跑到哪里去了。
原本以为过几个小时就有音讯,可没想到第一天它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
重新搭好更严密的防御工事,拉起塑料棚,詹妮弗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这一回怕是真的走了吧?
捕鸟蛛造访后的第三天蠢鸟也没有回来,她沿着悬崖朝前找了很远,虽然没找到鸟,却在一处较缓的坡边找到了小小的溪流。
第四天,第五天......詹妮弗恢复了稳定的作息,完全接受了鹭鹤不会回来的事实。
没想到第七天,也就是挑战的第41天,她从竹林提了只老鼠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在在榕树根边看到几根贼眉鼠眼的白毛。
是鹭鹤!
詹妮弗霍然起身快走几步,又吸了口气慢下脚步,不急不缓地走出山洞。一过木墙,她眼睛四下搜索:果不其然,蠢鸟正躲在榕树背后来回踱着步,脚爪和泥地里的小石块相击,发出清脆的抓挠声。
她清清嗓子,“你还知道回来?”
鹭鹤“呱呱”地叫着,拍打翅膀,在地上放下一只已经死掉的小石龙子。
哟,难得,溜出去几天还学会带礼物了。
詹妮弗过去听说过鸟类会给饲主带来吃的和亮闪闪的礼物,据说在美国,一只鸽子锲而不舍地给饲养者叼了好多年玻璃片、废弃首饰、玩具钻石等亮闪闪的物件,但那是聪明的鸽子和乌鸦,没想到这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鸟也会带吃的了。
石龙子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她捡起来,大鸟的视线就跟着一起上移。
“你知道,刚上岛的时候我看到过一条这——么大的石龙子。”詹妮弗用手臂比划,“太可惜了,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处理那条大蛇,其实应该把它也拿来一起烤了的,长得那么肥一定味道不错。”她看看手中的小家伙,还是抛了过去,“你自己留着吃,我有吃的。”举起老鼠。
可惜蠢鸟听不懂人话,它歪着脑袋,看看石龙子,又看看她,似乎在疑惑自己逮来的食物为什么没有受到欢迎。
不过很快它就像想明白了一样把石龙子叼起来吞掉了。
詹妮弗没把这当做一回事,结果不知道这蠢鸟想到了什么地方去,翌日,它叼来了一只百足虫。这只百足虫体型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不怎么怕虫子的她都浑身冒鸡皮疙瘩、脖子后发茬直立。“不吃!拿走!滚!”
鹭鹤“呱”了一声,很委屈的样子。
不过一些蠢物之所以蠢,在于它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放弃。
于是第三天,它叼来了一根长长的、还带着土的、扭来扭曲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