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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
两道身影从馆外走了进来,带起一阵冬意。
只见说话那人内里和徐北云穿着同样的白色监生服,同样的四方巾。
所不同的是他的头巾里的发髻是用一支玉簪别起,外罩一件大红宋锦大袄。
走在他身边的男子年龄和他相仿,但其尊容实是不能以文字言说。
他内里同样一件监生服,外面侧是一件宋锦的粉红大袄,四方巾内别着一支金光闪闪的金簪。
大周律,凡入监未有功名的士子学员。
发髻一律不得以佩玉,银,金。只允许以木,竹簪挽起发髻。这也是身份的象征,等级森严。
当然,出监之后,监里倒是不会再去管学员们的穿着打扮。
徐北云无奈放下手中书籍,淡淡地道:“维章兄,你当应知道我本不喜这些集会的,何苦来哉。”
来人正是大周当朝皇后的堂弟,大周书法大家顾维祯的孙子,顾铭,字维章。和徐北云同年。
他身后跟着一个和他同样着张,同样年龄上下的人,却是宋祖德字章之。
其父是户部右侍郎宋丹。宋祖德是监中学业最差,也是长得最丑的一位。
顾铭他们二人进得馆中来,虽被馆中典籍大人横眉冷眼以对。
先是怪他们于藏馆中大呼小叫,再一听到后面那句南北盛会之后,倒是不忍再怪责。
因为每逢大比之年,金陵和神京城的国子监生们,大多都会争斗一翻。
后来又上升至南北生员之间的明争暗斗,倒是成了神京会试之前的一大盛举。
顾铭瞧见徐北云继续拿起手中的书籍,忙自来熟地坐到他身旁,朗声道:
“不忙,清臣不知,听说此次从金陵来的有一位极擅长诗词的大家。
去载你的那首咏竹诗传至南方之后,最近一载你都没有别的诗赋流世,显然对方是要打脸来了。”
徐北云继续翻阅手中书籍,头也不抬地道:
“打什么脸?他要打脸,先让他作出一首让人信服的竹石诗来。
何况,对于诗词歌赋,我本就不太会,也没有兴趣。你当知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说到此处,徐北云忽而抬首疑惑道:
“明岁虽是大比之年,但距离会试将将一载之久,那怕一些富裕家庭的举子提前一年进京,也不会像你所说的整个南部举子都提前进神京了吧?”
顾铭闻言笑道:“这也难怪清臣不理朝事,恰逢皇太后明岁六十华诞。
上月初太上皇降旨大明宫,让陛下为太后筹备万寿庆典,陛下降诏明岁于大后华诞之时,于神京城中举行盛大的庆寿活动。
后户部呈报内阁,征集凡民间戏曲、杂技、舞蹈予皇太后贺祝,这不,举国士子除明岁那些参加乡试的秀才。
凡参加下科会试的举子无不提前进京。如此,哪怕身居百万家财的人,迟一天进京,连块茅屋都没地方儿让他住。
这不,我府中一个管事老人,把他一家五口的二进小院整年往外租赁,自己倒是跑到外面租赁了一间小屋。”
徐北云眨了眨眼,再一次对大周富户的‘密度’而感到惊叹。
这得有多少人,才能将满神京城中的客栈住满,再有一个月就是正旦了。
而明天就是国子监开始放假的日子,莫不是国子监的祭酒大人。
准备放这些士子出去抢占房屋?还有这些古人都不在家中过年的么?
许是顾铭瞧见徐北云脸上精彩的神色,他笑呵呵地解释道:
“其实这也是因为数年前太上皇万寿节,神京城一时空前绝后,造成整个神京城客栈全满。
又因我朝素来实行商税,许是户部主事瞧见大有可为。
这不,原本应是礼部来操持这一盛事,户部却眼巴巴地抢了礼部的事儿。”
徐北云闻言点点头,继续俯首看书。不再搭理他们二人。
顾铭旁边的宋祖德见状,急声言道:“清臣,听说金陵第一名妓青竹姑娘也随那位神秘的诗词大家进神京了,清臣何不一同过去瞧瞧。
与我等一同见识一下江南水乡的女子,竟敢声称大周第一美女子。
倒是那位南边来的诗词大家,被南边那些人收藏得紧,至今我们都打探不出究竟是哪位名家。”
徐北云一听,翻书的动作一滞,他抬首疑惑地看向宋祖德,瞬间陷入沉思。
宋祖德一瞧,想是徐北云意动,继而一脸喜色地继续劝说:
“清臣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是不知最近这一年声名鹊起的青竹姑娘是何等的风采。
且先不说她容貌惊为天人。听说青竹姑娘除了擅长琵琶之外,极擅长箫。
据说所有见过她的士子和听过她笛音的人,都对她交口称赞。
更甚者都喊出天降恩泽,求得青竹姑娘能与他另眼相看。啧啧啧!”
徐北云初初闻听青竹两字,还以为什么时候他家的青竹跑去江南了,后来想来自是重名之。
一年没见过她们四个小丫鬟了,也不知道她们身子是不是长高了,倒是对她们四个想念得紧。
宋祖德再一瞧见徐北云此时的神情,误以为徐清臣是被青竹姑娘的传闻折服。
心下惊叹,果然读书人素来偏爱风尘女子,古人诚不欺我,这个假正经的徐清臣也不例外。
顾铭也在一旁细细打量着徐北云的神情,与宋祖德二人会心相视一笑。
他们二人倒也不会去打扰徐北云的缅怀之意。
许久,徐北云从宋祖德那略显猥琐的表情中回过神来。
他不解地出声道:“二位仁兄还在此地作甚,我不是说过不去了吗。”
这下轮到顾铭急了,他从座位站起来,朗声并且严肃地道:
“清臣,这次不仅仅事关你自己脸面的事,因你是我们神京国子监中的学员,侮辱你也是在羞辱我们整个国子监。
这不再单纯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了,这是我们整个神京国子监学员之大事。”
徐北云再次抬眸瞧了二人一眼,继续俯首棒起手中书籍,淡淡地道:
“这可是不巧了,我已准备以明岁下场乡试,誓必要以温书为主。
何况监中放年假后,我可能离京一趟,不得空去参加诗词集会。
便何况我原也不喜这种聚会,你们不必再加相劝了。”
大周律:国子监学员,如果在监中考试得分升课堂,可以直接参加乡试。
也就是举人科举。所以说,大周的国子监对一些个别士子来说还是挺好的。
不过大多有骨气的监生,都是选择从府试中开始科考。
顾铭和宋祖德二人脸色相视一苦,他们倒是忘了。
徐北云一早已取得了乡试的资格,这次他于科举的理由来搪塞,他们倒是不好再劝。
毕竟在某些人眼里,科举是人生的头顶大事,顾铭和宋祖德闻言后摇着头沉着一张脸离开。
他们二人极力相劝徐北云同往畅春园的原因,皆是他们从徐北云的课业中瞧过他的字迹。
自然是知道徐北云年纪虽小,却写得一手极为工整的字体。
甚至徐北云的字体还被监中授课的博士所言称得上是大家之作。
哪怕徐北云将近一年却一首佳作都没有流出,至少他写的那一手书法定能镇住从南边来的国子监监生们。
而且监中早已有高人献策,如果徐北云到时真的不会作诗。
那么监里其他人替他当场所作,再让他照抄下来。
哪怕诗词不能名列前茅,但他那一手漂亮工整的楷书体,许是定然也会让南人叹为观止。
可惜徐北云以秋试为由,推搪不去。
倒是让顾铭和宋祖德的一腔热血,被淋了个灰头土脸。
当顾铭和宋祖德离开藏书馆后不久,徐北云把手中的书籍放回书架后,朝馆中的典籍史揖了一礼。
回到他之前的座位处,从椅靠上拾起一件并不华丽的宋锦大袄,穿起之后出了藏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