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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徐北云他们在温汤小园中叙话之时,从小院门外走进一个文士打扮的仆人。那人来到二皇子身前,恭敬地行完礼后,道:
“殿下,江南魏大家与他的弟子随行,已然朝院中而来,是只请魏大家进来,还是?”
仆人说完,抬眼瞧了一眼清大夫。
二皇子闻言,抬首看了看顾大家。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
顾维祯在听到魏大家三字的时候,眉毛轻微皱了一下。待二皇子望向他时,他展颜笑了一下。道:“原来是魏同叔来了,请他进来吧,至于他的弟子。”
说到这里,他先是瞧了一眼爱孙清大夫,再看了一眼徐北云。最后才对那仆人道:
“我们虽说是先入为主,哪有把别的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都一并给请进来吧。”
仆人应声而去。徐北云倒是对这个魏同叔略知一二,他名为晋贤,字同叔。国子监中的藏书馆里面有他书写的大量文章和词释。
维有一篇让徐北云记忆有加的是,一篇深度赞扬正统帝的书籍。
大到歌颂正统帝一举灭了安南和高丽,以及后来对商业新政的施行。小到正统帝六下江南,这是侧面给整个大周带来了盛世之壮举。
徐北云从他的文章中能够看出,这是一个毫无节操的文坛大家。
未几,一位七十多满头银发的老人在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陪同下,稳步走进温池小院中。
顾维祯也没有起身迎接,只是安静地看着走进来的魏同叔,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曾和他一举进士的同年。他的为人且不说,顾维祯却是极为欣赏魏同叔手中的词锋和文意的。
他这个同年,曾一度做到翰林学士之位。后来却为了曲迎正统帝,写下无数歌颂太上皇的文章。因此,曾经名动大周的魏同叔却被北方的士林读书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被他的政敌借机生事,最后他被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同参。
最后魏同叔只能致仕,灰溜溜地远离神京回江南养老去了。却在十年后的今天,重回神京城。也不知会掀起怎样的士林热议。
魏同叔与他那位弟子缓步来到众人身边,清大夫和郑经人一同朝魏同叔行了个大礼。徐北云当下的身份也不好安坐,只能起身揖了一礼。
顾维祯虽没有从座位起身迎接,却是开口感概地道:
“同叔,咱俩该有十多年没有相见了吧,想不到此刻再度相见。瞧你的精神,虽是满头白发,却是稳步如壮年。想来你这十几年在江南过得倒也不错。”
魏同叔这人倒是没有寻常文坛大佬的傲意,他脸上挂着笑意朝与他见礼的三人点头回礼。
闻听顾维祯的话语,他乐呵呵地笑道:
“维祯兄,你虽说上没老却下有一堆小的要操心,可不比我。我孤身寡人一个。除了教导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倒是不像你那么操心劳累。自然活得比你逍遥自在。”
顾维祯一听,苦笑着摇了摇头。魏同叔此生虽有妻妾无数,但至今却从没有过一个子嗣。也不知是不是与他少时就混迹在青楼为家有关。导致早早坏了身体。
魏同叔又和定国公打了声招呼,定国公还是头也不抬地继续盯着棋盘,也不知道他是真被棋盘吸引,还是他不屑与魏同叔为伍。
魏同叔看到定国公温正杰对爱理不理,倒也不气恼。用眼神瞥了一下他的弟子。
他身旁的弟子瞧见恩师递来的神色。只能偃旗息鼓。对于堂堂解元的他来说,倒是看不起这些军中粗痞的武夫。哪怕对方贵为国公之身。
此时,气氛有点尴尬,一张案桌只有四张位置。
顾维祯与定国公二人下着棋,肯定不会挪身。而二皇子和徐北云作为陪客,当然是其中一人起身让坐。
二皇子作为天家宗室,自然是无人敢让他起身让座。场上除了定国公和顾维祉,其他人齐齐望着徐北云。
徐北云刚才起身揖了一礼后,屁股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要起身让座的觉悟。他自顾自地抿着手中香茗。冷眼旁观。
此时见场上所有人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身上,他也不尴尬。对着魏同叔他身边的弟子开口道:
“那谁,你还不去搬张椅子侍奉你家老师落坐,盯着我瞧作甚。我脸上有银两还是有金子。”
这句话没把魏同叔与他弟子两人先点着火,差点没把郑经人给气炸了。他暗下心里骂着:你徐清臣是个什么东西,莫不是以为作了首竹石就能目中无人,也不瞧瞧坐着的三位都是谁。
不过郑经人倒也不会开口相劝,毕竟,徐北云再怎么说也是神京国子监的人。
而魏大家虽说是名满天下的文坛大家,但他却是南边请来的大家。此次集会本就是南北之争。郑经人还是很有大局观的一个人。
当然,他是不是想要暗中看戏,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才能知道了。
魏同叔弟子这时开口了,他打量了一眼徐北云,缓缓道:
“在下范固字齐修,景顺四年金陵乡试解元,因家中母亲病逝,故而举考当科缺考。敢问兄台?”
许是在听到徐北云支摆起他来,这是开始报名号了。
徐北云剑眉舒展,也不起身,矜持一笑后方道:“在下神京国子监中生员。虽暂没考取功名。却被范固…兄的师长宣言与我一论。然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不才,徐北云是也。”
范固初听徐北云三字,似是不解,后双眼迸发热切的目光,朗声道:“原来你便是那首竹石的徐清臣。”
对于范固来说,竹石立意自是极好的,诗中那顽强而又执着的品质,不正是暗指他们读书人对科举的品质吗?
恰恰正是这个原因,当竹石诗甫一传到江南,掀起的执潮不比高中解元低。
便也是这个原因,金陵国子监中的人都想找徐北云一试文章,或者是辩论。无人不想踩着徐北云往上爬。哪怕名声只是一时的,也足够受用许久了。
魏同叔也在此时抬眼仔思打量着徐北云,片刻,扶着下颌笑道:“果然是能作出竹石的少年朗。仅凭你这两句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便也打消了你一年不见佳句的传闻。”
正当范固打量着二皇子之时,徐北云矜持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巧,这是陛下的二皇子,正是二殿下当前。”
魏同叔和范固二人忙上前行大礼请罪。二皇子倒是礼贤下士,笑着起身接礼,虚手一抬,请魏同叔免礼。并让旁边的仆人搬来数张椅子。
等众人一一落座之下,顾维祯开口打破沉默,道:“同叔,你此次怎会上京,按理说,不该是因为明春太后的万寿节,更不可能只是为了徐小子一事。”
顾维祯有此一问,自是此前太上皇万寿节,魏同叔都没有进神京,更何况是太后的万寿节。
他了解他的这位同年,不可能单纯地为了个后辈,就被人蛊惑着进了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