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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一人大马金刀地坐于一旁,对此不闻不顾。却是乐理大师宋大家。
徐北云笑着和他老爹的众位部下打着招呼,见过礼后请他们不用拘礼,让他们继续吃喝。
其中一位四五十上下壮实硬朗的大汉带着宠溺的神情,和徐长山一同随世子坐到院中一方案桌前。
桌子上摆放了早已烤好的牛羊肉和一些酒水。
“牛叔,这个时间你怎么会进京,莫非是王府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我爹交待了你什么?我爹近来身子骨可还好?”
徐北云先是朝宋大家打了声招呼方自落坐,一边拿起一大串烤好的牛肉,一边开口问道。
“王府倒是没有什么事情,王爷身子骨硬朗着呢,世子无须担忧。此番我进京是王爷安排的。一来是护送宋大家进京,二来是王爷说世子明年开春后可能需要用到大量人手。这不就把我给指派到世子身边。”
牛方说完,俯近世子的身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前段时间王爷闻知齐王一案,许是觉得京中未来不会太平。故而让我率领五百骑兼一些好手潜入神京。
而先前世子率领的那三百骑早已经被有心之人给暗中盯上了,我们这次进的神京,全都不是以北凉的身份。
此次这十名…学员是王爷吩咐一并随我进的京,我这次带了数十名军中好手就藏于此处,平时他们不会露脸,而我也不好在神京露面,一会见完世子,明天天黑我就会出城,地方安全得很。
那处庄田是王爷刚封国公时,从一位长安本地士绅手中拿过来的。王妃对那位士绅曾数度有恩。那位士绅实际上是我北凉在神京的耳目之一,安全方面世子不需要担心。”
牛方快速把话过一遍,见到世子颌首后也就不再多言,只是用欣慰的眼神打量着许久不见的王爷儿子。
一年不见,小世子的身量长高了。有一点可惜的,就是世子身量过于单薄了。
想到这里,牛方赶紧把案桌上面的牛羊肉推到世子面前,还替他斟上一杯酒水。
徐北云一边听着牛叔的叙说,一边快速把手中的牛肉吃完。端起面前的杯子,也不去打量是茶还是水。一口而尽。
刚一入嘴才知道是酒,徐北云愣神之下一口而尽。他喝酒容易脸红。
顺了顺气,徐北云把今天见了太上皇和景顺帝的事简单地叙说了一遍。并点明景顺帝将要派他往江南走一遭的事。
牛叔和徐长山二人听完,各自低头沉思起来,他们需要慢慢将之消化。
“关于太上皇说要给现在的东昌王换封地一事,我与世子的见解是一样的。一来他是在提醒我们北凉要安分守己。
二来嘛,像世子分析的那样。应该是在敲打大明宫的哪位,毕竟年初齐王牵扯进国公谋反一事,背后有那位的影子。
至于世子所忧虑的,天子让您以绣衣卫的身份下江南。我猜测应该是和金陵甄家有关。”
良久,徐长山方自抬起头看着世子分析着。
说到这里,徐长山俯低身子往世子旁边挪了一下,压低声音继续道:“世子当知,北凉商号一直有在做海上贸易。而整个南边走私海贸的最大幕后推手,就有甄家的影子。
此事极为机密,我们也是偶然间从合作过的一家船队中了解到。那家船队背后东主是福建泉州府温家的。
之前因为世子让我们先一步打通南洋的海贸,先头我们无处入手,找了许多关系才寻到温正春的头上。
我们在让出了一些北边山货的利益,才换来每次与他们前往南洋海贸的的一条船。长河原本是准备直接把他们给吃了,后来查探得知。
南洋那边的洋人却只认温家的船队。所以我们只好选择先和他们合作,待以后和西洋人合作透了,再一口把温家的船队给吃了。
温家船队现在有长河埋进去的钉子,前段时间,甄家一个小小管家上了船。整只船队对那名管家异常恭敬。所以长河与我都推断,温家的背后实际就是甄家。”
“等等,甄家不是替太上皇管着整片江南的织造吗?况且他家也用不着走私才对。以太上皇对他家的隆恩。何须走私?”
徐北云闻听之后,不解地出声问道。毕竟当下的大周商律,不管王公文武,凡是走私海贸一经查实必将查抄满府,或是降爵或是除爵。
这一点不可谓不重,这也才是徐北云费解的地方,甄家犯得着担这种危险走私吗?
不过想到原着太上皇一死,甄家便被抄家一事,徐北云灵光一动,也不知道甄家是不是和走私一事有关系。这才遭来满府查抄。
徐长山抿了一口酒,笑道:“世子有所不知,越是有权势的朝中官员。却越喜欢在背后搞这一套,因为没有什么比走私来钱快了。
大周当下富有四海,除了农耕发展的好,其中朝中赋税最大的收入来源。除了扬州的盐院衙门。就是浙江宁波和岭南广州两个市舶司的海贸税收了。
官方印发的海贸牒文,税十抽五。而走私的海贸利润却是十成十。虽说税收走了一半,但整个大周却只有两个市舶司。海贸这一块还是让众多人趋之若鹜。
甄家世受天恩,虽说走私一事会有抄家之危,但甄家奢靡之风尚比贾府,且一代不如一代。众多人口之下,再多的银钱也是度支不平衡。滚滚红利又怎么会不动心呢。”
徐北云闻言,端起案几上的香茗小喝一口。叹道:“这景顺帝是要拿我当刀子了。”
“哼!他想得倒美,只要世子不点头,哪怕是大明宫的那位,也奈之不何。只要世子拍拍手,我等即刻护送世子回北凉,这破地方不待也罢。或许这就是王爷派我等潜进神京的原因罢了。”
一旁大口嚼着牛肉的牛方大眼一瞪,不屑地道。
王爷耳提面命地嘱咐他进神京后一切当听世子的,只要世子下令。征战无数的他指定是带着麾下铁骑,横冲直闯地一路护送世子直回北凉。
对于牛方来说,他眼里只有王爷和世子二人,至于大明宫和太极宫甚么的,他从未放在心里。
这也是徐克在北凉众多旧部的心思,如果不是王爷不想坐那位置,不然早就在平州登极了。后来王爷严令之下,他们这一批老将部下才按下心中对大周的不满。
表面上他们遵从大周的旨意,但是如果大周派来的人想指挥他们。对于牛方来说,想都不用想。
“世子,待会我修书一封。让人尽快送到义父手中,瞧瞧他老人家是甚的意思。此事当下也不需着急。”
徐北云听了,蹙眉问道:“听天子的意思,快的话是过了上元节,此事来得及?”
牛方和徐长山听了,皆是哈哈一笑。
“世子有所不知,我们北凉有好几套传送消息的来源。一是使人快马传送,二是飞鸽。第三种只有在战场上才会使用的以海东青来传递消息。
此次老牛我进京,恰巧带了两只海东青。现今正放在京郊的庄园中。世子不必担心。”
牛方说完,一口把满碗的酒喝光,再用袖口擦拭着嘴边。
忽而,徐北云醒起,这也不对。如果真是查办甄家,用不到他。
一来天子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二来,哪怕是绣衣卫都指挥使出手。也动不了甄家,毕竟太上皇当下还健在。
想到这里,徐北云把心里的想法告知徐长山。
徐长山哑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这也是我的不是,和世子聊开海贸一事。忘记了正事。”
他放下手中茶盏,轻声道:“年初齐王事涉谋反的那位国公,私底下和南边走私有往来。那国公丰厚的家底大多是靠南边走私团伙替他从海贸中带来的。
而温家算是走私团伙的老大哥,温家和甄家有牵扯,故而我才会说,此事和甄家有关。
江南甄家虽没有军权,但他于江南就相当于王爷于北凉。嗯,严格来说。甄家在江南的影响力,比王爷在大周的影响力更甚。
毕竟王爷的重心只是偏于北凉一隅,而甄家于朝堂中却是有影响力的。说他家在江南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相对而言,这是影响力造成的。世子当知,当年太上皇六下江南。甄家毕竟是接驾了四次。当知他家天恩何其隆盛。”
徐北云听了,心下有了计较。
在紫宸殿时景顺帝说的好处,许是绣衣卫从那位被查抄的国公府上,找到了蛛丝马迹。
有关线索应该是指向了海贸走私,景顺帝让他下江南,一来是查证之后,抄家所得会给他补尝一点好处。
再来嘛,就是最重要的。天子想从此次事件中,来检视他这个凉王承爵人的心性。
当然,这也有拿他凉王世子来当刀的可能。
以景顺帝的想法,海贸走私肯定是不止一家一姓,必然是查抄一家誓必牵出一箩筐来,也只有凉王世子的身份才能压得住。
真想拿我当刀替你去抄家发财?想得倒是挺美。徐北云在心中计较了一下。
最后和徐长山定议了一下,原本徐长山是要赶回北凉过年的,现在牛方赶了过来,也带来王爷的谕令,让他暂时留在神京听世子调用。
明年开春后,等大明宫的那位旨意一下,二人就陪同世子一道南下江南。
徐长山肯定是要派人提前往江南一趟,一来是摸摸温家的底,以及和那位被查抄的国公有所牵扯的走私团伙,二来也是在沿途做些准备,毕竟世子的安全重于一切。
徐北云和牛叔徐长山提了一嘴今天在畅春园听到的瓦剌国师一事,问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详细信息。
徐长山闻言,先是一愣方才答道:“这倒不是传言,现今的瓦剌大汗年岁应该接近百岁,但传闻他的身体根本就不像暮年之辈。反而还能时不时地骑骑马打打猎。
我们北凉的夜不收一直潜不进瓦剌的王庭之中,但鞑靼哪边却有我们的人,我们也是从鞑靼那边才确认这个事实。
至于长生一说,很多人也不敢妄言。说没有长生吧,他瓦剌现今的大汗却又能以百岁之躯。能上马开弓。却又不得不让人相信。
不过,我认为这应该就是一般的吞纳吐息养身之类的吧。不然他瓦剌早就已经全员无敌了。就他们那帮马背蛮子,懂得屁的长生。”
徐长山不屑地吐了口痰。神色间似是对瓦剌极为厌恶。
牛方听闻徐长山那句马背蛮子,倒是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牛方当然是把他们自己给忽略了。
徐北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位北凉财神爷爆粗,心下不由得好笑。
徐长山作为北凉商号的幕后推手,更是北凉赋税的负责人。
他平时所接触的多是一些商户或者一些地方政务官员,自是养成了极为知礼守礼的一个人,他并不像徐克其他义子那样。个别几个满口粗言秽语,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徐长江也都会时不时爆一两句秽语。
反之,如果不去看徐长山一身的肥肉,单看他脸上的神情倒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但实际上栽在他手里的人何其多也。
“世子,老牛此番进京王爷特意交待于我。他让老牛问一下世子,耽罗岛那边也应该指派一个人常年坐镇。王爷的意思是世子亲自派人过去?还是让王爷替你挑选人员?”
“一会长山飞信回北凉,还是请我爹他指派一个人过去坐镇吧。我身边的人手还没有成长起来。”
徐北云闻言,略微沉思一会。方抬首望了望那边各自在轻声交淡的众位学员一眼,开口说道。
牛方与徐长山闻言各自点着头答应。
徐北云看着牛叔满脸红光,大口喝着手中酒水,不由得哑然一笑,朝他打着趣道。
“牛叔,此次你离了北凉,倒是能够放胆喝酒了,也不怕你大哥牛正叔了?”
“嗐,此次我带的五百骑全员不是王府亲军,没有谁会朝我大哥告状的。老牛好不容易出一趟北凉,世子可不许按着老牛我不许喝酒。”
牛方摸着他的脑门尴尬一笑,侧着脸对着世子说道。
“此次五百骑除了一百骑是铁浮屠外,其他都是大雪龙骑。除了我之处,两个龙骑千户,两个铁浮屠队目并王芳和方秀他们两个阴人也来了。”
徐北云闻言,心里不由感觉一暖。
王芳和方秀他自然是知道的,二人是北凉精锐夜不收出身,后来一直做到王府的死士统率和护卫统率。
他们皆是是徐长河的得力手下,这次一并被他老爹给派了过来。他老爹身边的人手少了一大半。
从他第一次进神京的三百余人,加上这一年来陆陆续续的一些商号人员,再加上这次牛叔带的五百余骑。
他在神京的护卫达到千余人。
徐北云心里感觉到暖意的同时,也在猜测着他老爹是不是在下一盘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