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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阵铃铛声清脆悦耳,在我们山里,牲口脖子上挂的铃铛都叫牛铃,笨重且大,响起的铃声又沉又闷,而耳边这阵铃铛声明显不是牲口身上的牛铃,络腮胡子听了听,眼睛顿时一亮,道:“这铃铛,是那个大家闺秀挂在身上的金玲吧,要真是个大闺女就好了,女人嘛,心细又心软,咱们好好说说。人家没准就领咱们回家了;;”
我根本没有调侃的心情,赶紧站起身,朝小路那边望去。很快,小路上就出现了铃铛的主人,我的眼睛眯了眯,络腮胡子本来满脸热切,但是看见铃铛的主人时,脸一下就绿了。
我看到小路上出现一个骑着驴的老头儿,老头瘦干巴筋,皮包骨头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他骑的那头小毛驴也瘦的要死,毛驴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秀气的小铃铛,毛驴摇头晃脑的走着。铃铛就叮当叮当的响。
“去球吧!”络腮胡子一下泄气了。双大司圾。
山路难走,毛驴驮着老头儿走的很慢,眼前的小路一面依山,又窄又陡。人走过去都难,毛驴走着走着就不肯动了,站在原地,任凭老头儿怎么驱使,都不再走一步。
“走啊。”老头儿趴在毛驴耳边,道:“你再走二里地,我保证不让你驮着了,咱们好说好商量,成不成?”
毛驴低着头,使劲的晃着身子,铃铛叮当作响。就是不走路。老头儿就下来推着毛驴朝前挤,驴是最倔的,老头儿越推它,它就越反感,四条蹄子死死的撑着地面,死都不肯再多走半步。老头儿很无奈,只好作罢。
“我算是服了你了。”老头儿卷卷袖子,一伸手,竟然拦腰把驴给抱起来,扛在肩膀上,沿着小路继续走。
我和络腮胡子一阵吃惊,着老头儿看上去也就**十斤的样子,瘦的没人形,他那头毛驴虽然也瘦,却至少得有三百斤,老头儿扛着那么重的毛驴,行走轻快,跟扛着一条装着稻草的麻袋一样,毫不费力。
“当心点。”络腮胡子咂咂嘴,道:“没准是个老妖怪。”
老头儿扛着毛驴,一路朝我们走过来,等走过小路最险峻的那一段,他把肩膀上的毛驴放下来,在驴头上轻轻一拍,道:“现在该自己走了吧。”
那头瘦驴摇头晃脑,显得很是得意。老头儿笑了笑,背着手,望向我们这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这个孩子,看起来真的跟我有缘。”老头儿一边走,一边慢慢道:“前次救过他一次,这一次,竟然又遇到了。”
“你是?”我听老头儿这么说,又看看他的样子,一下子想起章豹之前跟我闲聊时说过的事情。他说刚刚逃进荒山时,受过重伤,最后是老驴爷把他救了,我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传说里的老驴爷,顿时有些结巴:“你是;;老驴爷?”
“老驴爷!老驴爷!”络腮胡子也吃惊了,在山里面,老驴爷的传说流传了最少七八十年,都说老驴爷是冥幽将军转世的,一年到头在大山里到处游逛,乐善好施,又嫉恶如仇,是老百姓心里的活神仙。
“把老字去掉,叫驴爷就成了。”老驴爷走到我们跟前,轻轻扶起章豹,道:“我又没那么老。”
“是是是,驴爷。”络腮胡子知道老驴爷的名头,神情顿时就亲热起来,围着老驴爷一连声的叫。
老驴爷笑了笑,转头去看章豹,他摸摸章豹脑后的伤,眉头就微微一皱。
“老驴爷。”我马上蹲下来,问他道:“他要紧吗?还;;还能救得活吗?”
“这个孩子,和我一样,生性倔,有韧性,韧性大的人,执念往往都深,要是换了别人受了这伤,恐怕早就咽气了,也就是他,能撑到现在。”老驴爷扭头对我道:“另外,刚刚就说了,别叫我老驴爷成不成?喊驴爷就好了。”
“知道了,老驴爷。”
老驴爷一翻白眼,又接着道:“外伤是不打紧的,只是怕伤了脑子,一旦伤了脑子,即便救活了,不是傻就是残,我和这个孩子有缘,总归要尽力的,看他的命吧。”
我就在旁边收拾出来一块地方,铺上两件衣服,把章豹放好。老驴爷取了点药给章豹用了,不多久,章豹脑后的伤口的淤血就开始朝外流,但淤血流尽了,人还是没有苏醒。
“有点麻烦啊。”老驴爷想了想,回头对那只正在啃草的小毛驴道:“去,二驴子,去找一点通骨草回来。”
小毛驴这时候很听话,一摇头,打着响鼻就跑了。老驴爷从身上的褡裢里面翻出来一些干药,对旁边的络腮胡子道:“你去捡点柴火。”
“怎么每次都是我去捡柴火?”络腮胡子有点不情愿,但不敢跟老驴爷犟嘴,嘟囔着就去了。这个地方没有树林子,络腮胡子跑出去好远,才捡了一小把柴火回来。
“不够,再去捡。”老驴爷道:“熬这个药得好长时间,柴火少了不顶事,多捡一些。”
络腮胡子走了,我帮着把火生起来,老驴爷就架着小锅,把药熬上。熬药得一段时间,我在老驴爷旁边蹲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问他道:“老驴爷,听章豹说的,你告诉过他一些阴间的事。”
“算我求你了成不成?我本来不算老的,就被你们这样一句一个老驴爷也得喊老。”老驴爷一边看着火上的药锅,一边道:“你一个小娃子,问阴间的事做什么?”
“我是个赶尸的,经常赶尸体,对这些事好奇。”我没有隐瞒老驴爷,他在传说中已经是半仙了,我身上阴气这么重,估计瞒不过他,所以直接就跟他说了我的家世传承。
老驴爷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又低头搅动着药锅,过了好半天,才慢慢道:“阴间的事,没有什么好玩的,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只是问问,章豹的老娘过世了,他想给老娘续寿,我也想知道这些。”
“他不能和你比。”老驴爷抬起头,眼睛眯的只剩下一条缝,道:“你们家,祖传的有一只不死扳指,他却没有。”
我被老驴爷说的哑口无言,不过想想也是,大山里只有我们陆家一家是赶尸出身,我说自己是赶尸的,老驴爷就猜出我来自石嘴沟,陆家有一枚不死扳指的事,算是个隐秘,但老驴爷神通广大,知道这个,也不足为奇。
“现在的阴间,和过去不一样了。”老驴爷收回目光,搅着药锅,道:“过去的阴间,十道十殿,各司其职,现在,十道里被封了九道,只剩下一个轮转道黄泉宫,用来转世投胎。”
“十道十殿,那都是真的?”我听着老驴爷的话,就想起了民间关于阴罗十道的传说,传说里,阴间有十道十殿,每一殿都有一个阴王,统管阴间的一切事物。这十殿里,排名最末的是转轮王,转轮王就专管投生转世,说起来,是跟阳间关系最紧密的一部分。九道都被封掉了,唯独剩下这一道,如果连转世投胎的黄泉宫也被封掉的话,那阴阳两界就乱套了。
“十道自然是有的,但那些阴王,就属传闻了。”
老驴爷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让我怀疑这些传闻的真实性,毕竟有的东西不能靠风闻来确定,我需要的是最真实的情况。
“老驴爷,你说的这些,是亲眼见的?还是听人说的?”
“我说亲眼见过,你信吗?”老驴爷道:“我见过九殿的殿主。”
“阴间的殿主,都长的什么样子,和那些阴间里当大差的,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老驴爷摇摇头,道:“阴罗的殿主,是一条尾巴。”
“尾巴?”
老驴爷说他见过阴间,阴罗十殿的阴王,除了黄泉宫,其余的他都见过。阴罗九殿的阴君负责处理阴间的各种事物,每一殿,都有大大小小数目不等的阴差。老驴爷说,每次在九殿领命的时候,阴君的宝座上,不坐人,只悬着一条尾巴。那些大大小小的阴差,就是对着这条尾巴行礼领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