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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没有,深更半夜,到老子门口哭哭啼啼的,老子今天第一天开张,你就来哭丧——不给老子个说法,你就别想走!”深更半夜到县衙门口哭丧,确实很蹊跷,徐驰想不八卦都不可能,何况他是个喜欢八卦的人。
那女子将头埋在胸前,低声道:“我……我来找我女儿……”
“找女儿?”徐驰大感奇怪,“谁像你这样找女儿的?黑灯瞎火,哭哭啼啼,老子要是胆小,吓都让你吓死了。”
女子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单绫道:“进去吧,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不……不……”那女子连连后退,似乎很是惧怕。
徐驰裹住女子就往县衙门口拖,“你说不进就不进?哪有那样的好事?乖乖跟老子进去,别让老子来火!”
“你不必惊慌,他便是缙云县的县令,你我同为女子,绝不会将你如何的,你只管放宽心,随我等进去说话。”单绫倒是和颜悦色的。
那女子看看单绫,又看看徐驰,或许是自知跑不脱,或许是相信了单绫的话,便不再抗拒,点了点头,挣脱徐驰的怀抱,默默地跟在徐驰的身后,进了县衙。
进了徐驰的卧房,只见床榻上的被子里头,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抖动。徐驰哭笑不得,上前就照被窝上一巴掌,笑骂道:“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馨儿一抛被子,赤-条-条的爬起来,一把搂住徐驰的脖子,泣不成声:“三郎……”
三郎在馨儿的某处又是一巴掌:“快去穿衣服,光着屁股像个什么事——你他娘的,怕个鬼呀,怕就跟着老子跑嘛。”
“我……我……我又没穿衣服,你和绫姨一转眼就没影儿了,我就只好……”馨儿羞人答答的,一边辩解,一边钻进被子。
被带进来的女子低头站在那里,借助房中的灯笼,面容依稀可见:三十许岁,容貌还称得上姣好。
“坐吧!”徐驰吩咐说。
单绫搬过来一张椅子,那女子怯怯的坐了下去。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说说,不要藏着掖着。”徐驰打了个哈欠,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我,真的是……找我女儿……”
“找女儿也得白天看得见的时候找呀,大半夜的哭哭啼啼到县衙来找女儿,难道我偷了你女儿不成?”徐驰怒道。
单绫笑道:“秦儿别急,人家何曾说你偷了她女儿?慢慢听人家述说便是。”
那女子面色凄惶,未语泪先流,哽咽道:“三个月前,我女儿慧慧被人掳进县衙,竟再也不见了踪影……”话未说完,那女子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止不住放声长哭。
那女子姓唐名倩,丈夫死的早,有女名慧慧,年已十三岁,十多年来,母女两相依为命。唐倩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三个月前,女儿慧慧突然走失不见了。唐倩心急如焚,肝肠寸断。唐倩如同疯了一般到处打探、打听、询问,后来有人偷偷告诉她,慧慧被人掳进了县衙。唐倩找到县衙,索要女儿。开始时,衙役们态度还算好,虽一致矢口否认有这么回事,但答应她帮助找寻。后来,唐倩来得多了,衙役们也烦了,说她是个疯婆子,没事找事。早几天,还被县衙的周大人打了二十板子,说她冲击县治,扰乱公堂。
唐倩无法,只得整天围着县衙绕圈圈,却哪有慧慧的踪影?乖巧伶俐的闺女,突然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唐倩的心情可想而知。唐倩本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却又担心慧慧尚在人间;若是继续寻找,却又如大海捞针,生死两茫茫。唐倩自慧慧失踪之后,早已如同鬼魅,刚才坐在县衙门口,回想以前女儿的种种,不觉悲从中来,是以痛哭失声。
唐倩边哭边说,单绫与馨儿也陪着她一起抹眼泪。
馨儿看着徐驰说:“这位姐姐真可怜,要不我们一起帮着她寻找慧慧可好?”馨儿想,三郎是个县太爷,要是三郎答应帮忙,希望就大多了。
唐倩在绝望之中,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突如其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徐驰连连磕头:“老爷和两位夫人若是帮草民找到慧慧,哪怕是慧慧的尸身,草民愿一辈子给老爷当牛做马,服侍老爷与二位夫人……”
女人的心肠毕竟柔弱善良,单绫与馨儿眼巴巴地看着徐驰,满心希望徐驰一口应承下来。
善良是一回事,能否做得到却是另一回事,慧慧已失踪三个月,毫无线索可循,被人掳进县衙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后世的资讯信息、技术手段发达如斯,拐卖人口的案子尚且多如牛毛,更遑论还处于十分闭塞的古代。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徐驰不能信口开河,给人画饼充饥,到头来给唐倩更大的伤害。徐驰斟酌再三,说道:
“我不能保证能把慧慧找到,但愿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在缙云境内,甚至括州境内,到处张贴告示,画影图形,本老爷再重金悬赏,征集线索,若有人看见过慧慧,必会反馈信息。但慧慧失踪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我担心她……”
徐驰不敢把自己的推测说出口,慧慧的下落,要么是已经不在人世,要么是已经拐卖到了外地。不论何种情形,都不是唐倩想要的结果。
徐驰其实多虑了,他能有这番表态,就已经大大出乎唐倩的意料,她甚至怀疑徐驰是否是信口胡扯,这么年轻的一个县太爷真会花那么大的干劲帮自己找回女儿吗?作为普通百姓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
单绫与馨儿同情心泛滥,不光陪着唐倩抹了半天眼泪,两人还自作主张将唐倩留在了县衙,说是可随时知晓寻找慧慧的进程。唐倩初时还特别拘谨,无奈单绫馨儿过于热情,便千恩万谢的,暂且于县衙安顿下来。
一宿无话,第二日,按照惯例,徐驰是要睡到中午才起来的,何况晚间有唐倩的插曲,徐驰更有晚起的借口。早晨七八点的样子,县丞周萱、主簿钱琳,便来后衙请示县令大人,是否要升堂问案。一众衙差杂役也已在前院恭候。古代的公务员,有事没事来办公的地方应一下卯,如同后世的打卡报到,不管有无必要,程序上却是必须的。
周萱与钱琳进入后衙时,正好看见唐倩在帮着洒扫庭院,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禁大怒道:“你个疯婆子,跑来县衙做甚么?还不快快滚出去,莫非又是皮痒了不成?”
单绫闻言从屋里出来,不冷不热地对二人道:“周大人何出此言?辖下县民走失了小孩,大人身为县丞,不说为民分忧,反而恶言相向,是何道理?”
周萱哭丧着脸道:“小姐真是冤枉在下了——小姐有所不知,这唐氏无凭无据无缘无故的,非说是我们缙云县衙掳了她的女儿,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县衙胡搅蛮缠。开始时,在下对她还心存怜悯,谁知她越闹越不像话,好似是真有其事似的——小姐想想,县衙掳她的女儿做甚?那般年纪,做个使唤的丫头都嫌小,还多张嘴巴吃喝——不信小姐问问钱主簿,看在下可有妄言。”
钱琳拱手说:“禀小姐,周大人所言非虚,此事确系子虚乌有。想那唐氏必是受了走失爱女的打击,以致迷了心窍,神智变得疯疯癫癫,未可尽信。”
唐倩见了周萱,似有恐惧,躲在单绫身后,不敢言语。
单绫道:“不管如何,唐倩丢失女儿乃是千真万确的事,县令大人已答应她代为查找,此事还需麻烦二位大人多多配合,以尽父母官的本分,不知二位大人可有计较?”
两人连连称是,又问到大人何时升堂,却发现大人还赖在床榻之上睡懒觉。二人腹诽不已,敢情这位县令大人嘴巴上说的漂亮,勤政爱民,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日上三杆了却还在梦游,可见年轻人没个长性,仅仅是头脑一时发热,难得见个真章。
单绫也有点难为情,刚替秦儿义正辞严了一通,不曾想挨训的已经来应卯了,训人的却还在赖床。单绫歉意地说:“二位请稍候,小女子去将大人叫醒来。”
二人连说不忙不忙,却依言站在台阶上,立等县令大人分派一天的工作。在此之前,徐驰没来时,都是周萱一力主持县衙工作,甭管对与不对,钱主簿都听他的。如今,正主儿来了,周萱可不敢僭越夺权。
“秦儿,秦儿,快醒醒,时候不早了。”单绫在塌旁轻轻地叫道。
馨儿抿嘴一笑:“三郎听不见的,绫姨只管大声叫唤,三郎也不一定醒的过来。”知夫莫若妻,徐驰睡得香时,明明嘴巴在和你说话,其实根本就是迷迷糊糊的还在睡梦之中,此时你背着他跑个二三十里地,也不见得能把他晃醒来。
单绫当着周萱与钱琳的面,本想悄悄地将徐驰叫醒,无奈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使劲推他,一边大声道:“秦儿,快醒醒,周大人和钱大人正等着你呢。”
徐驰没死,嘴里咕噜着:“嗯,嗯……起来了……起来了……”翻了个身,又鼻息均匀地打起呼噜来。
单绫哭笑不得,又使劲推他说:“怎么又睡着了?今日还审案不审?难道几十号人等你一个人不成?”
“烦死人!还让人家睡不?还睡五分钟,五分钟就好了……”徐驰基本还处于神志不清的阶段,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穿越了,连“五分钟”这样的词儿都搬了出来。
门外的周萱与钱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二人大眼瞪小眼,“五分钟”是多久?有睡得这么死的人吗?年轻虽说是年轻,但也不至于这么少不更事呀?钱琳摸着几缕山羊胡子连连摇头,可怜的徐驰,第一天留给钱琳先生的良好印象,已经荡然无存。
单绫无法,只得双管齐下,一手捏住徐驰的鼻子,一手捂住徐驰的嘴巴,看你能憋多久?徐驰虽然是穿越而来,但毕竟不能无氧呼吸,失去了氧气的徐驰挺身而起,怔怔地盯着单绫,睡眼惺忪,又无可奈何。
“秦儿,周大人和钱大人正在等你呢,以后可得早睡早起了。”单绫松了口气,这混小子终于醒了。
徐驰依然沉浸在睡梦之中,还是当富二代好呀,有吃有喝,无忧无虑,睡觉睡到自然醒,无挂无碍一身轻。不行!老子好不容易穿越了,可不是穿越来受苦受难的,也不是穿越来救民于水火的,老子的终极目的只有两个,那就是“享受”和“性福”。睡觉都受干涉,何来的“享受”可言?不行!老子的地盘老子做主,必须改变游戏规则,一切听老子的。
发了半天呆的徐驰终于有了主张,对门外的周萱与钱琳说:“把以后的作息制度改一改,告诉衙差兄弟们,以后每天午时末(下午1点)应卯——再有,今天放假一天,让兄弟们放松放松,想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我再睡一会……”
周萱钱琳二人面面相觑,午时应卯,那怎么叫应卯?应该叫应午才对呀!单绫馨儿则是无可奈何,就连唐倩也是大惑不解:这真的是县太爷么?周萱心中窃笑不已,小子你不管事最好,老子供你吃喝拉撒,随你胡乱折腾,别妨碍着爷就行了。钱琳则是叫苦不迭,这不纯粹是胡闹吗?缙云虽小,但零零整整的事不在少数,午时才应卯的话,哪有充裕的时间办事?
钱琳哭丧着脸,朝着徐驰的床榻,连连作揖:“大……大人,此事有待商榷,卑职认为不妥呀!县衙就那么些人,丈量田亩,收取赋税,刑讯断狱,社稷民生,无不纷繁复杂呀……”
“老钱,你烦不烦呀,去去去,你回家抱老婆去,我自有主张。”徐驰还真烦了,“钱老”变成了“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