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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校尉是个性情爽朗之人,此时说到高兴处,就要滔滔不绝,但见站在他身后那人带着疑惑开口。
“容小爷,此地偏远,不知容小爷为何会来到这偏僻之地?”
对面那张不出奇的面容眼中似是带着笑意,说话不疾不徐,清清缓缓的回答,“奉秦王之命,特来采买。”
“秦王扎营檀州,此地偏远,容小爷怎会到这里采买?”
“听闻此地避世,定然安稳,说是采买,自然也有想看一眼的意思。”
只要不傻,都能听得懂这话的含义,这分明就是奉了秦王之命下来巡查的。
那沙校尉身后之人再无疑问,沙校尉忙道,“这天眼看着就黑了,不知容小弟可有落榻之处?我这就让人去安排,送容小弟和邓大人过去。”
“多谢沙校尉的美意,我跟邓大哥已经找到了落榻之处。”颜含玉不再客套,直言,“本想回客栈歇息,只是就在刚才,在下看到了一些事,这才耽搁了停留在此处。”
“老人家,请过来。”
颜含玉回头,朝着那站在后面颤巍巍的老人家招手。
一双虎目直射而去,那老人家正对上那视线,迟疑的不敢上前。
“老人家,公道自在人心,军营亦有军纪,有些事情说开了便没什么可怕的!虽说燕北分离中原已久,可我们到底同是汉人,哪有汉人欺负汉人之理?”
娟娘不是个怕事的,扶着她老爹上前去。
眼睛撇到刚才放言让他们等着的官兵,正是站在沙校尉身后之人。
眼看着那人就要张嘴,颜含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开口就道,“就是刚才我亲眼所见,我们的人跟这位老人家和小娘子纠缠,他们是从幽州而来,一路到这里本就是因为避开战乱,好不容易做个小买卖,却遭逢几位官爷强抢……”她话语一顿,指着身旁的大木紧跟道,“这是大木,生性好打抱不平,看到几位官爷拉扯民女,自然忍不住上前相帮,也因此有了一场打斗……”
颜含玉笑盈盈的朝着沙校尉身后的官兵道,“官爷,不知小的说的是否句句属实?”
沙校尉脸上的笑没了,回头朝着那官兵。
“大哥,你别听听他瞎说!”那官兵忙狡辩。
“我瞎说?不知瞎说了哪句?还请官爷告知!”
“我没有强抢民女!”这一番话反而更像是在狡辩。
她似笑非笑,一张面孔平凡无奇,那双眼却盈盈有波。
“我,我……”
“马东,可有此事?”沙校尉厉声就问。
“大哥,这个娘们真的想害我,她身上藏刀!如果不是我机警,早就被她伤了,我没有冤枉她!大哥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搜一搜她的身便知我说的真假!”马东大声辩驳。
马东为人,沙校尉清楚,确实贪色,可自出征至今,却不见马东做出多大出格的事情来,如今又听这话也相信他说的,道,“来人,搜身!”
女子的身怎好轻易搜得?
颜含玉刚想要制止,却听那悦耳的声音,“不必搜了,奴家身上确实有刀!”娟娘毅然站出来,一把短刀从袖中拿出来。
娟娘的父亲脸色煞白,颤颤抖抖的唇,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大哥,你听到了吧?这两个人就是图谋不轨!”
平民百姓图谋不轨,颜含玉自是不相信。
颜含玉长眉一挑,却见马东得意的望着自己,心中颇有些好笑。
“奴家和老父一介平民,却不知图官爷什么?”
“你们这些愚民归附辽人,看到我们宋兵自然心中愤愤。”
“是!奴家是恨透了你们!若不是你们我娘就不会死,我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娟娘满面恨意。
“害人之心已有,你们现在还有何话说?来人!把他们抓起来,带走!”马东却是大声开口。
颜含玉想不到娟娘竟会每一句都承认了,只是就因为这些缘由就把人抓起来未免太大意。
“沙校尉,仅因为这些便抓人吗?她并未伤人不是?再有……”颜含玉话语一顿,目光看过去,暮色让那女子的神情变得更加凄凉,她定是另有隐情才会使得她对宋兵恨之入骨。
颜含玉看得出娟娘是个有胆色的女子,接着道,“她的话还没讲完,不妨让她说完再定事情大小。”
马东想说什么,沙校尉却道,“好,让她说完!”
“大哥,他们有意谋害,如何能放过他们?”
“有心无意且要弄清楚前因后果,女子身藏短刀也可以为了自保,她并未伤了官爷不是?”
“容小爷要问清楚自然是要问清楚的,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容小爷,不如今夜先派人守着他们,明日我们再问?”
颜含玉还没应答,只听身后清冽的声音,“此事今日必须弄个明白!”
面无表情的神色,清冷无比的嗓音,即使身着便服,可一身气势压人。
颜含玉跟赵贤的想法自然是一样的,她有种极强的直觉,这对父女在幽州所发生的事定是跟宋营内部脱不了干系,而赵贤肯定猜到了,才想尽快查清楚此事,遂开口附和,“邓大哥既然这般说自然是要弄清楚的。”
秦王身边的人哪有得罪之理?
“娟娘,宋兵强抢民粮,事关重大,此事你今日可要说清楚,事关军纪不得违,军规中第一条便是不能欺民、霸民,若真有人大胆妄为,定是要受军法处置。当然,对你们的损失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她话锋一转,继续道,“就是现在天已黑,能否点个油灯,借些光亮?”
娟娘屈身应。
“强抢民粮?”沙校尉表示不相信,声音拔的老高。
清风拂过,灯火摇曳,娟娘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在寂静的夜里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晰。
娟娘祖上青县,大清河的人,后来祖上在幽州做生意,遭逢辽人占地,祖上有家不能归,不得不留在幽州。而娟娘一家住在幽州城西角,不太起眼的位置,但这些年一直做米粮生意,门市渐阔,人来人往,生意也越做越大。
那一日,幽州城破,却听宋兵已经攻入城内,城中百姓惶惶恐恐,门市关闭,家家紧闭窗门,后来又听外面敲锣打鼓,四处言传不会伤民,让城内的百姓都不要慌张。
如此平息两日,幽州城百姓果然见宋兵未扰民,也渐渐卸去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