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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丹觉得自己最近很累,虽然她一向谨小慎微,但是在夏家其他三房的人都令夏旒然无比操心的情形之下,她面对的压力格外大。
夏旒然的心情不好、脸色也不好。加上勤王军队的过境,夏记的生意尚未占到战争的便宜,就先受到了影响,夏旒然的心情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李素丹对着接连待在素院之中的夏旒然,既学不会念紫鸢的曲意逢迎、又没有金秋的铁腕、更不可能会如同聂清云般的强硬,她只好每天尽量撑着温柔的神色,安慰着夏旒然。偏偏她的语言是那么的朴实,没有花言巧语,安抚的工作显得特别的难做。
夏旒然保持此种状态,金秋和念紫鸢都心领神会。由于夏旒然回家之后没有多说一句话,念紫鸢在金秋紧锣密鼓的打压之下渐渐后退,能够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少,眼见就要败北。
念紫鸢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她想不通,自己明明一直将夏旒然哄得好好的,为何他说不管自己就不管了?念紫鸢对夏旒然并没有什么感情,因此,当这样的念头一起,仇恨顿时犹如跗骨之蛆般缠绕不去……
当然,夏府中的这些暗流,崔茉雪都不清楚,此时的夏府之中,没有人会来告诉她这些,而她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这个上面。
勤王的军队在闽地滞留了足有十天,崔茉雪皱着眉头暗想:依照勤王军前进的速度,说不定侯景的乱军攻下建康城之后,会在南下的途中彼此遭遇。
崔茉雪抚着自己的肚皮默默地担忧。这个孩子,显然来的不是时候,也许,她要在兵荒马乱中生产了。
建安郡的百姓们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只不过,在事情来临之前,是人都会有侥幸心理,所以,建安郡的时局暂时尚算稳定。只是有极少地一部分人在勤王军过境之后,开始往更南的地方迁移。
崔茉雪其实乐见这种迁移,就算这种迁移会给民心带来动荡,至少这些人已经主动先保全了自己。
崔茉雪心牵建康的时局,难免想到那里的百姓。史载,建康城在这次的围困中,饿死了好多人,以至于后来都没有剩下多少足以和乱军抗衡的兵力。可惜,依照崔茉雪看来,这件事情会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对于建康城的情况,她实在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
本就人口越来越少的南梁,想必又要锐减一次人口。
好在,夏瑟裴那边的行动,联合了卜印琛和谢雨凌,似乎倒是颇见成效。经过严格的筛选,矿山谷中,多了二、三十位女性,就算这么点人对于整个矿山谷来说是杯水车薪,但要聊胜于无。
至于其他南逃、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敢贸然安排进矿山谷的难民,也被他们三人暂时安排在建安郡住了下来。至于那些要继续南下避祸的人,他们自然也不会拦阻,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提供方便。
夏瑟裴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他将已有七个多月身孕的崔茉雪圈在自己怀中,轻轻地在崔茉雪的耳畔说道:“阿奴,你希望我做的事,我大部分已经做了,你还有什么吩咐?”
他的脸色显然是这段日子以来,过于忙碌造成的,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语气中却透露着一些愉悦,并没有因为身体的疲累而导致心情不好。
两人坐在屋子门前,崔茉雪目视前方已经开始结出果实的果树,说道:“没有什么了。”她知道,这些日子,夏瑟裴为了让她能够完全安下心来,做出了许多的努力。尽管崔茉雪想做的事都是为了未来打算、都是为了建安郡的百姓们好,但是夏瑟裴做这些事却更多的是看着崔茉雪的面子。不然照他以往的个性,他才不会管这么许多。
这是崔茉雪穿越之后,渡过的第二个秋天。在秋高气爽氛围中,她不由感觉到一丝丝的困惑。
眼下的情景无疑是醉人的,这在穿越之前的她的心中,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那个时候,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获得家庭的温馨。
如今,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受却在忽然之间来到了。只是,崔茉雪犹不敢伸手去握住这种让她的心灵微微战栗的感受。——不长久的东西,她宁愿一开始就不要得到。
山寨的视野不错,崔茉雪微微抬头,将视线越过果树的顶端,投向辽远的天际。不由想到:大地上,是一片战争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蔚蓝的天空上,该雨的时候雨,该晴的时候一样晴,是否,身处乱世和安定家庭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矛盾?
也许,在建安郡城被焚之后,在可能会有很多年的养精蓄锐中,她可以体验一下温馨的家庭气氛?想到这里,崔茉雪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了夏瑟裴用来圈住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忽然,山寨的入口处传来一阵隐约的嘈杂,崔茉雪极不情愿地将刚刚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就见数十日前,回到山寨的茗沫领着一个人急匆匆地往她所在的地方奔来。
只来得及行了个礼,一脸焦急的绣凤就连忙禀告道:“主、主子,五、五娘子生产了。”从崔茉雪手下过去夏瑟青那边的绣鸾和绣凤,在面对崔茉雪的时候,一直改不了自己的称呼。虽然夏瑟青待她们也算不错,她们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第一个主人。
崔茉雪皱起眉头。
实际说来,夏瑟青腹中孩子的月份甚至比她的还要小,怎么就生产了呢?无疑,这是早产。她忙问道:“五娘子人怎么样?大夫稳婆怎么说?”
绣凤眼中掠过一抹怒意,而后面带急色地说道:“我离开太守府的时候,五娘子正痛着,三夫人就打发我和绣鸾回来报信。绣鸾去了大宅,我就赶忙上了山。”
绣凤口中的三夫人无疑指的是卜印嫣的姑姑,谢三姨娘。
闻言,崔茉雪的眉头皱的更紧,不由开始埋怨这些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争权夺势的妇道人家。
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夏瑟青早产,虽说有她自己的原因,但是在这种险之又险的情况之下,将习惯服侍夏瑟青的两个陪嫁丫头打发走,就算用的理由多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住险恶的居心。
假如夏瑟青有个什么好歹,那真是连见证的人都没有。
早在茗沫和绣凤过来时,崔茉雪就脱开了夏瑟裴的怀抱,她吩咐绣凤道:“这样,三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应该也会马上想去太守府看看,茗沫,你赶着车载着绣凤先去家里兜一圈,要是三娘已经走了,你们就也赶紧去郡城,要是三娘还没有走,你们就载了她一块儿去。”
茗沫领命刚要离开,又被崔茉雪连忙唤住:“对了,绣凤,你刚才说大夫和稳婆,都是谁请的?”
“现在大夫和稳婆都不好请,过来的大夫和稳婆都是三夫人前些日子就为五娘子备下的。”
崔茉雪转了转眼睛,又对茗沫道:“这样,你们顺路再请一位大夫过去,上次来为我观诊的那位就不错,要能请到他最好不过了。假如大夫不愿意跟着你们去,你们绑也要把人绑去,过后,再好好酬谢便是。”
茗沫又点头应下,崔茉雪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了,放两人离去。
自始至终,夏瑟裴守在她的身后,没有开口,而当两人离去,崔茉雪目光落于一处,沉思的时候,他开口道:“阿奴,我们要不要也先找好大夫和稳婆?”
崔茉雪回身笑道:“这样确实是个稳妥的法子,不过,我现在的情况良好,应该不会发生如同青妹妹那般的情况,两个月以后我才会生,现在请会不会早了点儿?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矿山谷里的人越来越多,总会有人偶尔会有个头痛脑热的,咱们是不是想办法弄几个大夫在谷里住着?对了,现在谷里有了女人了,稳婆也需要。”
夏瑟琴自打偷偷地搬出家里,在山寨里住了几天,仍旧觉得不甚安稳,便又和晏准回到了谷里。
矿山谷中有晏准在,崔茉雪也比较放心,因此,夏瑟裴才能抽出空来,在山寨里陪着她。
说完这些,崔茉雪又陷入了沉默,一脸若有所思。
夏瑟裴有些恨恨地道:“这个绣凤来的真不是时候,我的阿奴刚刚放宽心,她就来唱了这么一出!回头,我定要叫青儿好好管教一下她。青儿也有不对,她为什么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生?”
听了夏瑟裴的话,崔茉雪更是心中一动,之前绣凤在时,她心中的闪念变得清晰的许多,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径地沉默了下去。
无论如何,夏瑟青都面临着人生最大的关口,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她只有平安渡过这个关口,才有机会论及其他。
而对于崔茉雪来说,她对夏瑟青做的,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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