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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太后一面往里间走,一面笑道:“子逸,你表弟听说你醒了,来看你了。”
那年轻的公子跟着走了进来,对着坐在床榻上的赵子逸行礼笑道:“见过皇表兄,皇表兄可算醒了,之前都把皇姑母急坏了。”
亦菱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见是那天刚到晋王府时见过的那位年轻公子,她记得杜太后当时唤他为“铭轩”来着。此人对赵子逸的态度虽然恭敬,但却并不拘谨,可见表兄弟二人感情很好,很是亲近。
赵子逸温和一笑,“让你们担心了。”
随后,那年轻公子忽然转过身来,对着亦菱裣衽行礼,恭敬地道:“杜铭轩参见公主殿下,给公主殿下请安。”
亦菱正在一旁暗自打量他,忽见他转过来正色行礼,不禁有些措手不及,一时有些讶然又有些不知所措。
杜太后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这是你皇表妹。”随后又转过身来,对亦菱笑道:“这是你堂舅父杜意的儿子杜铭轩,比你年长一岁。”
亦菱顿时明白过来。翳国前任丞相杜宪,也就是她的皇外祖父的亲兄长,共有三位嫡出的子女,长子杜章,如今承袭了爵位,现任翳国相国,长女杜若霏,就是当今的杜太后,而次子杜意,是翳武帝元年的榜眼,如今任户部侍郎。而面前这位年轻的公子就是杜意的儿子。
亦菱连忙行礼,微笑道:“亦菱见过铭轩表兄。”
杜铭轩诚惶诚恐地连忙回礼,“不敢不敢。”
亦菱想自己虽然是怜月公主,但毕竟已经离开临阳多年,如今刚刚回来。这杜家公子为何对她如此恭敬?那样子完全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她不免有些讶然。
赵子逸在一旁打趣道:“铭轩如今在礼部任职,看来受到不少那些满嘴礼仪规矩的老臣的影响。”
杜太后也对亦菱笑道:“你这几日都在这院内,不曾外出,所以不知道,如今怜月公主救了晋王的消息都在外面传遍了,大家敬佩你也是正常。”
亦菱不好意思地笑了。杜太后见赵子逸面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又精神了许多,笑得合不拢嘴,又道:“该是用饭的时候了。母后让厨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
赵子逸温和地笑着,对着他的母亲点了点头。杜太后又转过来对亦菱和杜铭轩道:“菱儿和铭轩也一起用了吧。”
两人皆应了。
亦菱内力消失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便恢复了正常。接下来的几天,亦菱又给赵子逸解了两次毒。算是彻底把赵子逸体内的寒毒都吸走了。而内力不翼而飞的情况再也没出现过,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这天。亦菱运功打坐,恢复修为,待她结束运功后,发觉已是巳时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起来。她跃下床榻,走到外间,见杜太后正巧走了进来。
杜太后温柔地笑道:“结束了?饿了吧?方才见你仍旧在打坐。不便打扰,我们就先用了午饭。现在饭菜都热着呢。这会儿就用了吧。”
“好的,堂姨母。”亦菱微笑着应了,随着她出了西厢房。
在一众侍女的随侍下,两人一路出了书房的院落。此时老祖宗和赵子逸都在午休,杜太后便命人将饭摆在了前厅。
亦菱自来到临阳的那天起,就没出过晋王府,甚至都不曾离开书房所在庭院的正房大院。如今她一路走来这才注意到书房所在的庭院是个三进的院落。
杜太后见她好奇地四处张望,便耐心地替她解释了一番。这用作书房的庭院原是晋王府前院中最靠近后院的一处安静院落,原本是用作起居的,赵子逸见这院落环境不错,就设为了书房。前厅用作接待议事,后面正房大院的正房用作书房,里间设有床榻,供休息之用,赵子逸平日里几乎就宿在这里。而两边的厢房原先是用作存放笔墨纸砚等物的,如今全部腾出来,用作杜太后、老祖宗和亦菱暂时休息住宿的地方。正房后面的那一排屋子,则是用来存放各类书籍,一屋子的架子,排得整整齐齐,上面放满了各类书卷,多到足足放了一整排屋子。
亦菱一边听杜太后讲,一边四处打量,她幼时也来过晋王府一两次,不过时隔太久都忘得差不多了,如今才隐约忆起一点。她记得三皇兄刚搬到晋王府时,书房院落内有一株梅花树还是她和三皇兄一起亲手栽种的。说是他们一起栽的,其实基本上就是三皇兄自己栽的,她那时太小,锹锄树苗都拿不动,当时也就是在一旁看热闹,时不时地给添添乱,帮帮倒忙什么的,最后她还用两只小手去拍树坑里已经铺好的土,弄了一身的泥,三皇兄见了是哭笑不得。
忆起这些小事,亦菱不禁露出怀念和温馨的笑容。
姨甥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前厅,亦菱见厅内早已摆好了一桌子的饭菜,不禁笑道:“堂姨母,这么多饭菜,菱儿一人哪里吃得完啊?”
杜太后慈爱地笑了,“你来了这么些天,都没好好休息,一直给你三皇兄解毒,堂姨母怪过意不去的。如今你三皇兄的毒已经彻底解掉了,堂姨母也放心了,今天这饭菜都是堂姨母亲手做的,算是正式地谢谢你了。”随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好久没亲自动手了,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亦菱听了不禁一怔。她没想到杜太后竟然这么有心,若是寻常人为了答谢救命之恩,定然是奉上许多金银钱财、玉石宝物。但那样的谢礼虽然丰厚贵重,却总给人一种落了俗套的感觉。如今杜太后贵为一国太后,竟然亲自下厨答谢自己救了她的儿子,这样的谢礼可谓珍贵难得,而且充满了真心实意。
亦菱忙笑道:“那菱儿就却之不恭了,定要好好地品尝一番,不能浪费了。”
杜太后拉着亦菱进了前厅,非要让她在主位上坐了,亦菱推让半晌,杜太后只道她们都用过饭了,这一桌子饭菜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理应由她坐在主位上。亦菱推辞不过,只得坐了。杜太后便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亲自给亦菱布菜。
杜太后一边给亦菱夹菜,一边不停地解释着每一道菜的做法和来历,兴致很高,亦菱也不插嘴,只在一旁恭敬地听着,时不时真诚地赞上一句。
杜太后说了半日,忽然一拍脑门儿道:“瞧瞧我,光顾着说了,忘了先给你盛碗汤了。”说着起身亲手给亦菱盛了碗汤,笑道:“菱儿尝尝,这也是我方才亲自做的。”
亦菱连忙伸手接过来,待她垂眸看了一眼白瓷碗里的汤,脸色却顿时变了。她缓缓地放下汤碗,抬眼看着杜太后,“堂姨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白瓷碗中是青笋火腿汤,这是先帝月妃最拿手的一道汤膳,先帝和怜月公主都十分爱喝,月妃生前也经常亲手做了这道汤,给先帝和怜月公主送去。这在临阳皇宫是人人皆知的事。
亦菱看着白瓷碗中最熟悉不过的汤膳,心中愈加不快。杜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她明明知道母妃姚宛月当年经常给父皇赵臻和自己做这道汤,如今她也亲手做了这道汤,是故意要让自己想起当年的事?
杜太后见亦菱脸色沉了下来,不禁冷笑一声:“你果真想起那个贱人了。”
亦菱冷哼一声,重重地搁下筷子,“堂姨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菱儿愚笨,这样的暗示可看不懂。”
杜太后也将手中用来给亦菱布菜的筷子往桌上一扔,带着几分怒意道:“那个贱人不知给你们灌了什么*汤,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亦菱听杜太后张口贱人、闭口贱人地骂个不停,顿时火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沉着一张脸压抑着熊熊怒火道:“我母妃再怎么说也是先帝的妃子,而且她如今已经不在了,请您对她放尊重些!”
杜太后也腾地一下站起身,同亦菱平视着,冷笑一声道:“听听,听听!一口一个母妃叫得多亲呐!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被老祖宗和你母皇送来临阳的时候,最初是养在我的宫中的!”
亦菱怔住。竟有此事?
杜太后见亦菱怔住了,脸上的冷笑愈加明显,“虽说姚宛月那贱人出身濯玉宫,同老祖宗和你母皇都相识,但她毕竟同你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当初你被送过来的时候,是以我的养女的名义养在宫里的!先帝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偶然得了你这么一个养女,疼爱地不得了,几乎天天都到我宫里去看你。姚宛月那个贱人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便买通了我宫里负责照料你的宫女和太医院的太医,串通起来设计了一出好戏。”
“那年夏天你身上莫名其妙地起了痱子,浑身都红了,终日啼哭不止。先帝和我急得不得了,让太医来看,太医们却都说是我宫里的人照顾不周导致的。恰在此时,宫中流言四起,都说我这个养母刻薄你这个养女,先帝闻言大怒,命人彻查,查出的结果就是我宫里的人在你的饮食起居上动了手脚,虽不致死,却足以让你不断地生病。于是先帝下令处死了我宫里的一众人,又将你抱到了姚宛月那个贱人那里去抚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