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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墨笙和陆凌桓倒算是心有灵犀,知道林嫮生虽然聪敏可是到底年纪小,可是电影圈品流复杂,只怕她吃亏,所以不约而同地往林嫮生身边安插下人手。
也不好说陆凌桓不及顾墨笙老辣,所以只买通了在化妆间打杂的阿花嫂,而是陆凌桓小时候是家里的幼子,只以读书为重,其他事都是父兄挡在前头。年纪稍大点,就叫他遇着了前世冤家林嫮生,从那以后,一颗心就挂在了林嫮生身上,旁的人都不在他眼中。就是后来哥哥陆凌云意外身亡,他不得不接过家里的生意之后也是一半心在公司一半心在林嫮生身上,对演艺圈一窍不通,所以要下手也寻不着要害,能想到能近身服侍林嫮生的阿花嫂也不容易了。
至于顾墨笙,年纪比陆凌桓还大上几岁,早在场面上行走,又是人事复杂的大家庭出来的,行事风格自然和陆凌桓不同。晓得林嫮生引人注目又是从天而降抢了大片女主角,肯定有女演员瞧她不顺眼,八成也有男演员看她年轻漂亮家世也不错动她脑筋的。林嫮生年纪少,经历单纯,怎么经得起有心人算计,所以也想在林嫮生身边安排下个眼线。
按着顾墨笙的要求,这个人要能接近林嫮生而不引起她怀疑,又要有些身份手段能镇住场子,这样一来,能选的不过就是和林嫮生拍同一部电影的几个女演员了。许艳晴是顾墨笙第一个排除的,她不为难林嫮生就不错了,余下的几个人中,顾墨笙选中了韩素音。韩素音说起来也是老牌女明星,几年前也好说是红极一时,只不过这两年年纪有点上去了,势头就有些下来。韩素音平时为人玲珑,知道进退取舍,这样的人用起来自然叫人放心。
果然顾墨笙和韩素音一谈,韩素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顾墨笙,连条件也谈,只是讲相信顾老板不是个小气的。顾墨笙果然也大方,看韩素音答应,先期开了张支票,韩素音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就是用这笔头款买的。
今天看见有人送白玫瑰来,韩素音就留了意。素来追求女明星的除了包场电影、送珠宝首饰之外,送水果送花的也平常,送玫瑰的也不少,可大多数都是送的大红玫瑰,而且是一束一束地送,这样放在两尺大的藤编篮子送来还是头一回,而且花型又大又漂亮,这么一篮子所费不赀。
韩素音上了心之后,趁人没人留意她,走过去寻着了阿花嫂,几句话就从她口中探听到了真情,知道这个消息顾墨笙一定感兴趣,所以按着事先的约定通知了顾墨笙。现在看着顾墨笙出手大方,又是一张现金支票自然是十分满意,更加愿意帮衬,只要林嫮生平安欢喜,还怕顾墨笙不肯出钱吗?
至于顾墨笙看起来礼貌,实际上冷淡傲慢,韩素音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看顾墨笙连送上来的咖啡也不喝一口起身就走,还能笑嘻嘻地讲:“顾先生再会,我会结账的。”看顾墨笙走出了咖啡厅,韩素音才满心欢喜地把支票放进手袋,招呼了侍应结账,跟在顾墨笙后面出了国际饭店。
顾墨笙回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派个秘书出去,也是顾墨笙做事老到,假使他只叫人出去问谁订了白玫瑰花篮,第一未必问得到真情,第二许就惊动了送花的那个人,以后改弦易辙,倒是不美。所以顾墨笙只叫秘书走遍上海滩上高档的花店以定白玫瑰花篮为借口攀谈,打听这几天有谁也订了这样的花篮送去明星电影公司。
上海滩上能订白玫瑰花的花店一共没几家,送出白玫瑰花篮的花店店名倒是很有些意思,叫做百花深处,卖的花也有意思,不管是玫瑰还是康乃馨还是剑兰还是杜鹃还是茶花还是夜来香,一律都是白色的,进店一眼看过去,白茫茫一片,幸亏有绿叶衬着才不象雪洞。
老板娘十分会做生意,一听见来人要定白色的玫瑰花花篮,就笑着讲:“先生,您这是来对了。不是我夸口,除了我这家店,您在上海滩再找不出第二家能做出白玫瑰花篮的店来。前天还有人定了只送去明星公司呢。”
顾墨笙派出去打听消息的秘书也是人才,听见老板娘这几句就故意装做不相信的样子讲:“老板娘,你可真会撑顺风船,哪有这么巧的。”老板娘笑讲:“那个石老板可不是第一次定,上次就定过个,也亏得他想得出来,把花杆都摘了堆了篮子里,虽然放不久了,可好看倒是真好看。”
这句话一讲,秘书几乎就肯定了,连忙装个漫不经心地态度问:“石老板?是不是南京路开南货店那个?”老板娘正往花篮里放花,听见这句顺口就讲:“不是,是霞飞路开贸易行的。”秘书得着这句话,放下大洋拎着花篮就回公司,将打听到的事汇报给了顾墨笙知道。
有了霞飞路开贸易行,又姓石这两条信息,顾墨笙都不用去打听就知道哪个,石野村。顾家的公司和石野村有煤炭生意往来,所以顾墨笙对石野村的来历一清二楚。
石野村准确地讲不姓石,而是姓石野,是个中日混血的。石野村的母亲玉兰是个旗人,老姓乌拉那拉,倒还是正白旗的,后来家道中落,一家子又都是享受惯的,吃不起苦,所以把玉兰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嫁了来中国做生意的石野岩为妻。石野岩的岁数比玉兰的阿玛只小了两岁,在日本自然是早娶过妻子。石野岩和前妻只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玉兰嫁了他,即是老夫少妻又生了石野村,母子俩自然十分得石野岩欢心,所以石野岩前年身故的时候,大部分家产都叫石野村得了去。
石野村在做生意上倒是个能手,什么赚钱做什么,没两年就将石野岩交在他手上的产业翻了一翻。因为自明朝以来中国人和日本人之间颇有些冤仇,所以石野村在外时遇到不知道他来历,叫他石先生的一概答应,这虽是为了行动方便,可认真计较起来,也好说是有意欺骗,不老实了。
既然知道是石野村,顾墨笙自然不会坐视,索性他和石野村当日谈定的煤炭生意拢共只剩了两车皮,顾墨笙就叫秘书通知石野村,两车皮煤炭发货之后不再合作。
对顾墨笙来说,他手上有煤,都是人家来求了他卖,根本不愁去路。而对石野村来说,顾墨笙这里的路子断了,就要去寻别的门路,虽不至于动摇他的根据,但是增添些烦恼,也免得他少点精力来打林嫮生的主意。
石野村那头接着顾墨笙方的通知,他也是灵敏的人,一时倒是不知道好好的合作怎么忽然就终止了,不免亲自打电话来问,秘书自然不会将真情告诉他,只笑着推脱:“顾先生的意思我们下面人怎么敢问为什么。总归山西煤矿也不止我们一家,还有东三省也有,石先生不妨往别处看看去。”
石野村一时就摸不着头脑,但是顾家公司即不肯卖了,他也不好强求,就是强求,也强不过顾家的来头,只好另外寻门路去。也是他一点痴心,一面要寻新的卖家,一头居然还不忘记讨好林嫮生,又亲自到百花深处去买花,依旧选了一篮子白玫瑰,亲自动手剪去花枝,把一朵朵拳头大的白玫瑰堆满了慢慢一篮子,依旧没有插入名片。
老板娘一边拿粉红的绸带打成蝴蝶结装点到花篮的提柄上,一边同石野村讲:“还是石先生周到,果然是把花杆剪了再装篮好看。”
石野村正调整蝴蝶结的高低,听见老板娘这句就把头抬了起来:“也有人订一样的花篮?送去哪里?”老板娘想了想说:“倒是没讲,不过也应付,就把玫瑰连杆带叶的往篮子里一装算数,哪及得上石先生细心,我跟他讲了你怎么做他只当没听见。”
石野村脸上也有些狰狞起来:“你向他提我”
讲起来石野村实在是个机敏的人,当日在国际饭店一碰头,他就看出顾墨笙对林嫮生另眼相看,如今忽然叫顾墨笙停了生意往来,石野村隐约觉得是因为林嫮生。现在再叫老板娘这句一讲几乎是确信无疑。他倒是不疑心林嫮生身边有顾墨笙的人,而是以为是林嫮生自己告诉的顾墨笙,不然顾墨笙怎么知道过来确认?又怎么会停了和他的合作?
林嫮生把他送花的事告诉了顾墨笙,就是说林嫮生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也是说林嫮生对顾墨笙也是另眼相看,这两个以为,叫石野村恨得咬牙,手一挥,已经装满白玫瑰的花篮就叫石野村打翻在地。
老板娘哪想得到一向斯斯文文的石野村拉下脸来竟是这样阴沉,条件反射一般地退了两步,再一看滚了一地的白玫瑰,白玫瑰花瓣洁白,沾着一点就破相,这从桌子上摔下来,基本都破相了,这石先生可还没付钱了,老板娘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又是后悔,后悔自家不该多嘴,把有人也买了白玫瑰花篮的事讲给石野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