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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来。
好腥。
浅也嗅嗅鼻子,感觉闻到了血的味道。
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青葱,绿意盎然,各种奇形怪状的参天古树盘根交错。视线再往上,是一匹马的尸体,此刻马已经被五六个树枝贯穿了,倒插在空中,鲜血直流,显然,之前闻到的那股腥味就出自这里。而马的头上,还站着几只鸟儿,听到她的动静,鸟儿们纷纷回头,然后,也不知把她当做了什么,怪叫一声,展翅飞走。
这是……
她浑身酸痛,骨头有如散架,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双手依旧被捆,挂在半空,动弹不得。
——等等,挂在半空?
她陡然清醒了,看向自己。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和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也得残。可现在呢?马被树木贯穿,失血致死,她却因为那匹马,躲过了树木的贯穿,又因为身上的绳子,吊在了一棵树上,也没被摔死?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她几乎要仰天长啸,人品啊人品,狗屎运都没这么走的!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必有后福!
“噗呲”,却听此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她一僵,缓缓抬头。
还没看清声音来源,又听一声脆响,紧接着,她背上的绳子就一松,整个人如同狂风刮过的椰子,扑通一声,滚落在地。
“嘶……疼……”她呻/吟,三下五除二地除去了身上的断绳,就着藤蔓站了起来。甫一站起,就感觉膝盖那边火燎燎的麻,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哪里,青了。
不久前飞走的鸟儿又折了回来,停在对面,歪头,好奇地打量她。
接下来怎么办?
她与鸟儿大眼瞪小眼。
四周全是树,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冒然行动的话,很容易迷失在这原始森林。可若一直待在这儿等人来救,也不是个事儿啊。首先,吃什么……
她盯着鸟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动物的警觉性从来最强,被她盯着的鸟儿瞬间炸毛,振翅一挥,飞向远方,留她一个人在原地满眼馋光。
“……”她挫败地摇摇头。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
天色渐渐变暗。
层层叠叠的叶子遮天蔽日,也挡住了最后一抹阳光。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气,林中湿气越来越重,土壤是赤色的,偶尔出现几个动物影子,却也只是一闪而逝,快的叫人看不清底细。远处,不知何时聚起了浓浓的白雾,一点一点,迎面飘来,吞噬着一路的花草和树木。
不行。看着让人发毛的白雾,她想,不能再傻等下去了,必须主动出击。
当即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做了个简单的#形记号。
她边走边做,想着即便自己没找到出路,也能沿着这些记号返回原地。甚至,她还抱着一丝期待,如果穆夜他们能下峭壁,说不定,也能通过这些记号追到她……
就这么走着,做着,不知走了多久,依旧没看到出口。
身边的雾气越来越浓,温度也越来越低,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心灰意冷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么办?
她抬头,望向天空的月亮。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么?
月亮无声而笑,挂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给她任何提示。
又看了看前方。前面漆黑一片,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无论想走多远,都会被它包裹。
算了。
休息了一会儿,她倏地起身。回去!原路返回!等天亮了再重新找路!
拄着木棍,当真开始往回走。
因为心急如焚,她回去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几乎是一路小跑,连带着也惊起了两旁树洞里的松树,一个个探出头来,瞪着这个不速之客。
终于,要跑回最先的地方了。
眼看前方就是熟悉的景色,她心里一松,放慢了脚步,岂料,空气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滚开!”
咦?
她一惊,立马停住脚步。
人声?
“快滚!你们这群畜生!”那男音又道。
好像……好像是从左侧传过来的。
她眨了眨眼,来不及细想,脚步一转,走向了左边。
近了,更近了。
拨开一片又一片灌木丛,除了越来越清晰的男音,她还听到了一连串“吱吱”的叫喊,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是……是猴子?
刚这么想,眼前的一幕就验证了她的猜测。
这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紫草荒芜,湿地起伏,两棵古树不时什么原因倒在了地上,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交叉的十字,而十字最里面,还坐着一个男人。准确来说,是一个被群猴围攻的受伤男人。
因为是晚上,她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只能凭对方的动作判断他正与这群猴子进行“殊死”搏斗。
“把腰带还给我!”男人冲远处一只猴子大嚷。
“吱吱,吱吱吱~”
嫌疑猴不为所惧,研究了一会儿男人的腰带,将腰带一圈圈套到自己头上,套完后,还对同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得意地左蹦右跳,远远瞧去,很是滑稽可笑。
其他几个猴子见状,纷纷学它,去抢男人身上余下的“宝物”。
“吱吱吱吱!”
“该死的!住手!”
“吱吱吱吱!”
“你们这群强盗,裤子都快被你们扯掉了!”
浅也往前走了几步,突听脚下一声“哗擦”,她低头,发现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叠枯叶。
而对面,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一直拔河的男人和猴子全部停止了动作,望向她的方向。
猴子们满脸警惕。
男人却立马就认出了她:“夏浅也!”
“……”月色幽幽,如练如绸,就着月光,她同样也认出了男人,却奇异地没有开口。
另一边,猴子们全部回神,张牙舞爪,手上东西抢的愈发卖力。
男人一边跟猴子们拉锯,一边回头唤浅也,“喂!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我!”
帮你?
她看了看男人的窘态,嗤笑一声,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喂喂——”男人一看急了,“夏浅也,你见死不救?!”
对咯,您自个儿加油吧,周少爷。
走得更快。
猴子们估计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怔了一瞬反而兴奋地拍起手来。
“夏浅也,我受伤了!”周令祎在后面几乎要喊破嗓子,“你别走,我们是一伙儿的!一伙儿的!你忘啦?!”
她不理他。
鬼才跟他一伙儿。
“喂——!”眼看猴子们已经袭向自己的头,连他挽发的碧玉簪都要抢走,周令祎再忍不了,叫道,“你不想知道骆夜的消息了?!”
百米之外的浅也停住脚步。
周令祎继续,“姑奶奶,不看僧面看佛面,帮我一下好不好?大家同是落难人,重逢一笑泯恩仇!”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吟起了诗,干嘛,卖萌么?浅也翻了个白眼,瞥一眼手中的木棍,想了想,终于转身,走向周令祎。
看到她折返,那些猴子们不乐意了,不住冲她龇牙咧嘴,企图把她吓唬走。她也不废话,一边一个棍子,打得那些猴子嗷嗷乱叫,很快,猴子们就意识到了敌我战力的悬殊,又装腔作势跳了几圈,这才不甘而散。
她来到周令祎面前。
周令祎一边收拾自己一边道,“谢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骆夜呢?”
“……”周令祎没回答,低头专心束发。他的发簪被刚刚那群猴子抢走了,此刻披头散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喂?”浅也不客气地踢了踢他。
“嘶——”
似乎踢到了什么地方,周令祎哼哼唧唧,脸色瞬间惨白,好久好久,方抬起头,苦笑道,“姑奶奶,您轻点,没看见我受伤了么。”
“骆夜呢?”她扫一眼他染血的双腿,不再动作。
“跟……跟那小鬼在一起吧。”周令祎喘着粗气,解释道,“之前我还疑惑,那小鬼怎么突然帮起了我们。等在这里看到你,我才明白,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原本以为自己够倒霉了,被独手翁偷袭,从峭壁上掉下来,还被一群猴子欺负,没想到呀没想到,你也是如此,哈哈哈哈……”
“我可没被猴子欺负。”她面无表情地纠正他。
“对对,你是来救我的。”周令祎敛住笑,顺着她的话接道,“如此,就要与你在这林中相互扶持了。”
相互扶持?
“我想你搞错了,周少爷。”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虽然我们都掉入了这森林,但我并不想跟你凑到一起。反正大家平时关系也不好,不如就各自努力各自的,谁也别牵连谁了。”
“这么绝情?”周令祎挑眉,反问道,“夏浅也,你确定,能自己一个人走出这森林?”
“……”不确定。
“你确定,就算你走出这森林了,也知道在哪里跟骆夜他们会合?”
“……”依旧不确定。
注视着她的表情,周令祎笑得愈发让人火大,“你确定,这森林除了猴子,就没有别的野兽了,恩?”
最后一个“恩”字,从鼻孔里发出,带着明显的笃定与挑衅,也让她一下子回忆起当初好合镇上对方的所作所为。
丫儿的,这男人是吃准了她离不得他,得求着他了?好,不就是找出路么,她还不信了,自己一个四肢健全的,会输给一个受了伤的?
想到这里,她断然转身,丢下周令祎走向远方。
“……等等,你真走?”身后的周令祎呆住了,不敢相信道。
哼哼,难道是假走。
她在心里冷笑。来啊,互相伤害啊,反正即便碰到野兽,跑的最慢的那个也不是我。
下一刻,就见后面黑影一闪,接着,她的左腿就被人死死抱住了。
她低头,见鬼般看向下面的周令祎,“你……你干什么?给、给我松手。”
“我不。”周令祎道。
“松手。”
“不。”
她深呼吸,不管男人了,拼命向前移动,可男人仿佛长在了她的腿上,哪怕被拖行,也未松一次手。
“周令祎,你要不要脸?”她难以置信道。
“我不管,你得带着我。”周令祎咬牙切齿,神情是那么狰狞,可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人那么吐血,“我要与你在这原始森林,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