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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王父子此时并不知道太医心中的想法,听到太医的话,纷纷松了口气。
太医又去为昏迷的安阳王妃扎了一针,安阳王妃很快便醒了,然后看到床上面色苍白的儿子,不由捂着帕子呜呜地哭起来,真真是肝肠寸断,直到太医又重复了刚才的那一段话方停止了眼泪。
太医又让人拿来纸墨开了几副药,然后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像是一年内不能近女色啦,保持清心寡欲啦,戒酒戒肉戒色啦……完全是抄袭了和尚的平常生活作息,和尚平时是怎么做的,安阳王世子今后就怎么做吧。
安阳王夫妻听得颇认真,频频点头。安阳王世子一脸菜色,他是个无肉不欢的,又少不得锦衣美食,什么都要精心精美,哪里能耐得住如此清寡的生活。而安阳王王妃见儿子一脸菜色,又开始哭了,摸着儿子的脸,口里心啊肝啊地叫着。
太医交待完注意事项后,颠着自己的药箱晃悠悠地走了。
“呜呜呜……到底是谁如此狠毒,敢这般伤我儿,这不是摆明着让我们以后绝子绝孙么?”安阳王王妃抹着眼泪恨恨地说。她也知道儿子是什么德行,以为定是外头有人怨恨于她的儿子才将他弄成这样的,当下只想着要弄死那伤了自己儿子的人。
安阳王也是勃然大怒,气得额头的青筋一突一突的。“可恶,到底是哪个刁民如此大胆敢伤我儿?!本王非去抄他九族,也让他尝尝这滋味!!”
“对,王爷,绝对不能放过伤了啸儿的恶人。连皇室的子弟也敢伤,这不是反天了么?”
“明天本王去找皇上主持公道……不,稍后本王就进宫面圣!”
“对,臣妾也去找母妃,让她进宫去找太后娘娘……”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要为儿子讨公道,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了,每次这独生子闯了祸后,安阳王夫妇总是如这般无怨尤地护着唯一的独生子,不计较是儿子是对还是错,只管以权势压人解决了就是。而这次,听着他们像以往一般的讨论,安阳王世子却不像以前一般安心躺着只要交给父母就万事ok的轻松,而是一脸惧怕,眼珠子拼命转着,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安阳王夫妇俩发了会儿脾气后,转头慈爱地看着床上的儿子,满眼心痛地说:“啸儿莫怕,告诉爹,是谁如此阴毒伤了你?”
安阳王世子眼睛闪烁了下,吱吱唔唔地不肯说。等安阳王夫妇问得急了,干脆眼睛一闭,哎哎哟哟地叫痛起来,表示自己现在虚弱了,需要休息。
安阳王夫妻俩自然不敢阻了儿子养伤,满口应着让儿子休息,等出了门后,两人马上沉下脸,将今日跟随世子出去的侍卫叫过来询问。
安阳王世子到底还有点脑子的,知道这事儿不能由自己说出来,不然连他爹也不会护着他了。
所以,听到侍卫一五一十的禀报后,安阳王夫妻俩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乍办。
在得知伤了他们儿子的人是传说中那个肃王妃后,夫妻俩一阵惊讶。因为肃王克妻绝子的命格,他们这些皇室中人谁都没当那肃王妃是一回事——一个将死之人是没关注的必要。可谁知,就是这么个众人眼里随时可能被“克死”的女人,竟然胆大包天地伤了他们的儿子不算,最后还让肃王给包庇着。
安阳王可是清楚地知道楚霸宁性格的,他生性严谨,处事公正,从来不会如此包庇一个人。而现在,他竟然包庇自己的王妃,连个道歉也没有?
“若是十七弟……罢了!”安阳王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了,挥了挥手让侍卫下去。
安阳王王妃一听,急了,马上又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说:“王爷,这事儿怎么可以算了?咱们啸儿受了那么大的罪,却不能讨个公道回来……呜呜呜……啸儿,你太可怜了,娘亲陪你去死算了……”说着,起身就要冲去儿子的房间。
安阳王气得将她拖回来,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心里一阵无奈地说:“你那想要怎么办?他可是当今皇帝之下第一人的肃王,除了皇上,他听谁的?谁又敢给他脸色看?还活着的兄弟几个,哪个不是避着他?你反而让本王去与他对着干?难道你想本王被他削得在这京城混不下去才高兴么?”
安阳王王妃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她的宝贝疙瘩被人伤着了,就算那人是天皇老子,她也敢去找回场子。
“呜呜呜……我不管,连给儿子撑个腰都做不到,你这个王爷做得还有什么用?不如咱娘俩一块死了……”说着,继续哭闹起来。
安阳王实在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又想起弟弟那张严肃得比老子还让人发怵的脸,他哪里敢去找他讨说词?说来这事儿也是自己的儿子冒犯在先的。安阳王当下也恼了,恨道:“若不是你们将啸儿宠成这般德行,何苦会发生这种事情?你还有脸和我哭!十七弟说得对,啸儿这德行该改改了。等他伤好后,本王就让他面壁思过,省得又出去给老子丢人!!”
说完,安阳王甩袖而去。
安阳王王妃愣愣地看着就这么走了的丈夫,一阵不敢置信。这还是她生下儿子后的第一次眼泪对丈夫不管用了。明明以前无论她怎么哭闹,都让着她的,怎么这次就不灵了?
这怎么行!她家啸儿还在受着苦呢,绝对不能让伤了她儿子的那个恶毒短命的肃王妃逍遥法外。
丈夫这里行不通后,安阳王妃马上抹干眼泪,回房让丫环为她画了个看起来憔悴又悲伤的妆容,然后将眼睛揉弄得更红后,两眼含着泪,捂着帕子一路让丫环扶着自己去安阳太妃的院落。
刚进到安阳太妃所住的院落,便呜呜地哭了起来,声声肝肠寸断:“母妃,母妃,您可一定要为啸儿作主啊……”
安阳太妃本姓姚,是京城百年世族姚氏家族的嫡小姐,在十五岁及笄时便被先帝纳进宫封了个贵人,然后一路从贵人开始往上爬。
安阳太妃可以说是在先帝的后宫拼杀出来的资深妃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安安稳稳成为一位连崇德皇帝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贤母妃”的太妃。先帝还在时,后宫简直就是个前朝势力浓缩的小型的战场,妃嫔们百花争妍,使尽心机手段,可以说能在后宫中活下来的妃子都是不简单的。而安阳太妃不只活了下来,甚至还生了先帝的第三子,曾一度成为宫中皇后之下的皇贵妃,一时风光无二。
直到今日,先帝留下的年长妃嫔已经不多了,除了一些年轻无子的被移至后宫太妃们住的宫殿外,有儿子的太妃可以让儿子接出宫去儿子府里头安享受天年。安阳太妃便是其中一个。
安阳太妃一生都在女人堆里斗出来,享尽过荣华富贵、权利手中握的日子。她步步为营,细心谨慎,终于在十皇子即位后,退居幕后,安稳地作她的太妃,这对于一个有着年长皇子的妃子来说,实在是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安阳太妃一生风光,却在她同族的姐妹——当今太后手中吃了个闷亏,直至今日,每每想起那时一步错,步步错,都忍不住怨恨。如果不是太后,或许今日就是她的儿子当了皇帝,重华宫里尊着的人就她了。
外人眼里,太后和安阳太妃是同姓姐妹,又曾在风雨飘零的后宫中扶持走过,是姐妹情深的典范。可谁又知道这对姐妹俩曾经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互相倾轧陷害,彼此对对方那是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怨恨。
不过安阳太妃也是个有见地的,她知道当今皇帝是个难得的圣明之君,这个皇帝若让她儿子来当,或许早就乱了——先帝去逝时,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若不是新皇力挽危局,清宁朝序,想来大楚皇朝无今日相对安宁的局面。所以,安阳太妃虽然怨恨太后,却没利用在后宫中经营半辈子的人脉势力造反,反而安安份份地当起安阳王府的太妃,含饴弄孙。
现在,在知道自己唯一的宝贝金孙被太后的媳妇弄得差点断子绝孙后,安阳太妃马上爆发了,当下什么话也不说,怒气冲冲地坐上马车直接进了宫。
重华宫里,美丽婀娜的宫女来回穿梭,给据说难得进宫探望太后的安阳太妃上茶上点心。
安阳太妃虽然年已过五旬,却保养得极年轻,看起来才四十出头般。乌发上一头富贵逼人的金饰,穿着绣着牡丹的宫装,大底是日子过得舒心,脸上的皱纹很少,只有眼角几道比较深的鱼尾纹让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年轻。
安阳王妃给人的感觉是宁静似水的淡泊平静,面对她,仿佛面对一潭看不到底的水潭,你永远不会知道水下会有什么东西。
而太后是慈眉善目的温婉,脸上经常挂着弥勒佛一般慈善的笑容,让人很有亲切感。
两个女人坐在重华宫的正殿中,优雅地寒暄着,一举一动,尽显深意。
不知道彼此试探了多久,太后终于没耐心跟她兜圈子了。
“不知道姐姐今天来哀家这里有何事?不会是看上哀家这里的茶水了吧?你若喜欢,哀家可以让皇上赏你一些。”太后状似大方地说,用帕子捂着嘴笑,心说憋屈死你。
太后心里也纳闷,不知道安阳太妃今儿是来干嘛的,还挑这种不早不晚的时候。太后才不相信安阳太妃会特地过来看她,同她喝茶叙姐妹情的。不过,该做的表面功夫也需要做下去,免得这女人老来精了,还来给自己使绊子。
安阳太妃闻言,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搁,用帕子擦擦嘴,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来恭喜妹妹你有一个好媳妇!肃王妃能活到现在没被克着,确实是个不简单的。”
太后一听,差点气了个仰倒。
这女人不是摆明来讽刺她的么?太后这辈子虽然算不上顺心如意,但也是顺顺当当的,自从做了太后,除了这女人,就没有人敢同她这般阴阳怪气地说话了。而众所周知,小儿子楚霸宁的命格一直是她心头的痛,现在让曾经的死对头给这么说出来,如何不气。
很快的,太后换了张淡然的笑脸,说道:“看姐姐这话说的,哀家亲点的肃王妃自然是个好的。”这话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呵呵,哀家还等着她和肃王给哀家生几个小孙子呢。”比起你那生不出小崽子的安阳王来,她家肃王还年轻,指不定以后会生几个孙子给她呢。
安阳太妃如何不知她的讽刺,当下也不恼,拈起桌上一颗小红果吃了,慢条斯理地说:“至少安阳王像肃王这般大的时候,我家啸儿已经出生了。”所以,你以为你儿子真的能生?也许真如白马寺那高僧说的“克妻绝子”哟~~
“你——”太后再次气得肝疼。
安阳太妃见火候差不多了,再说就要撕破脸了,方沉下脸,说:“哼,那姐姐就同妹妹明说了吧!你那好媳妇也是个厉害的,竟然害得我家啸儿差点伤了本命根子!胆敢伤害我家啸儿的,哪个不去见阎王了?妹妹你今天可要给我个交待,不然我可不保证你那好媳妇是不是会像外头说的那般很快就被‘克’死了!”
“你——”
太后原本初时听了,还在心中为阿难喝彩,呐喊着好儿媳妇为毛不将那安阳王世子直接弄残算了。等听到最后,只有吐血的份了。
她相信安阳太妃绝对会说到做到!别看安阳太妃这些年好像呆在安阳王府里吃斋念佛的,谁知道她当初帮着儿子夺嫡时有没有还留下什么人脉和势力?或许她虽逼不了宫,但让个王妃意外身亡的本事还是有的。
“呵呵,姐姐何必如此生气,你也得让哀家知道肃王妃是如何伤了安阳王世子的。若真是肃王妃的错,哀家绝对不包庇。”太后打着场面话。
安阳太妃蛮不讲理地说:“反正我家啸儿确实是被你媳妇伤了,如果你不给个公道,姐姐不介意将这事情通告给皇室中人。你知道的,安顺王他们可是一直愁着没理由进京呢。”
太后终于发怒了:“你敢!”谁人不知安顺王是个有野心的,猫在西北之地虎视眈眈地等着机会进京逼宫。若真给安顺王机会进京,届时京城不是一个乱字了得。
安阳太妃呵呵地笑道:“妹妹已经是做太后的人了,哪能如此暴躁?淡定点,别让宫人看笑话了!”
去死!!若不是你这死女人威胁哀家,哀家能不暴躁么?!
太后在心里咆哮着,但等气喘匀了,却只能僵着脸使人去将肃王妃请进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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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的马车进了城后,楚霸宁并没有直接带着阿难回肃王府,而是去街上逛起来。
阿难撩开车帘一角,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外面的街道,她很久没有出来逛了,感觉都要憋成了个王八了。
楚霸宁见她一双眼睛都要黏在车窗上了,抿了抿唇角压下笑意,楚霸宁直接让车夫驶到一处名叫云上居的酒楼,然后带着阿难下车。不一会儿后,他们已经坐在酒楼二楼一个包厢里,抬眼往窗口看去,能看到外头的一条流过城中的小河,水波潋滟,河岸两旁垂柳依依,行人慢悠悠地走过拱桥,此情此景,充满了一种古老的生活节调,很像清明上河图里描述的生活。
穿着整齐干净的店小二很快将他们点的食物送上来,阿难看店小二所说的酒楼的招牌菜,色泽搭配得极好看,香味扑鼻,具备了色香味三方面。阿淡定微笑,没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吃货的模样,虽然说,其实她已经饿了。
如翠为两位主子摆好碗筷后,施了一礼便出去了。
“这些都是云上居的特色菜,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楚霸宁说。
阿难矜持地微笑,说道:“听爹爹说过,云上居有一种特色的合意糕很有特色,要现场吃才能吃出味道。”
楚霸宁想了下,温言道:“那是饭后过胃消食的一道茶点,稍会也让他们送一份上来。”
阿难心中甜蜜,对他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谢谢王爷。”
楚霸宁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阳光下微笑的少女,乌黑的眼瞳眯起,唇边甜软的笑容,像只乖巧温驯的猫儿一样,让人很想摸一摸揉一揉。
阿难虽然不习惯他有时摸脑袋的举动,但也知道这是他要宠爱一个人的表现,心里越发的甜蜜,好像刚才在白马寺里的事情早已不存在一般。这一路上,阿难见楚霸宁没再提起,自己也识趣地不说。在识时务这方面,她一向是俊杰。
不过,一想到再过两天,这个男人就要离开几个月不见,心里又酸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