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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大周天子招待天下诸侯的王弟季默,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披甲上马弯弓射箭的时候,却也是狩猎场上的一把好手。
身份尊贵的他,从小文武双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王室中的中流砥柱。中州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季默支撑着大局,恐怕王室的颓败还要更厉害些。
而那位眼看就要一百岁的大周天子,守着这个王朝的烂摊子过了这么多年,简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人能说清楚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甚至有许多年轻些的诸侯,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他的召见。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而且,据说是就连王朝大臣们,与他见面的机会也很少。天子待在他的宫殿建筑群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外界都传说,这位天子很可能是“神龟”转世,所以才能够这么延年益寿,活到罕见的岁数。当然,这个比喻的言外之意,只要不是傻子便都明白。由此可见,在某些依旧忠心于王室的臣民眼中和心里,对于这位天子的懒政,是恨恨不已的。他们就差站到王宫门口去骂街了。
而另据一些隐秘的传说,也不是没有人去闯宫骂过天子。不过,这些勇敢者的下场好像都不太妙。不是暴病而亡,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谁也说不清楚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事。
季默曾经见过许多大场面。今天的这场围猎,虽然声势浩大,在他眼里却并算不了什么。在与几个诸侯谈笑风生过后,他率先挽弓,瞄准一只从不远处跑过的苍狼,一箭射去,那狼应声而倒,被射中了脖子,当即死于非命。
周围自然是一片喝彩声。季默呵呵笑着,神情很是欢畅。他谦逊的谢过后,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寻找各自的猎物目标,引弓疾射。这些诸侯和公子们,大多数都经受过弓马骑射的训练,有着不错的身手。虽然也有人射空,但大多数都在第一轮就有了收获。
圈起的这片猎场范围很大,里面什么样的野兽飞禽都有。当各自的手下随从们兴高采烈地帮着主人去捡回猎物后,通过比较才发现,这第一轮收获最大的是来自岭南之地的吴王和魏国王子南宫且。
吴王射中的是一只金钱豹。而魏王子射死的则是一头黑熊。稍早些时候,那只黑熊被他用箭贯穿了头颅,一时挣扎不死。随从们过去收拾时,差点儿被其所伤。这位王子飞马而过,大喝一声,用手中那把又宽又厚的刀一下子就把这头熊的脑袋劈开了。这种勇悍之气,着实令人吃惊。
在满堂喝彩声中,趾高气昂的魏国王子,看着扔在猎物堆中的巨大黑熊,他心中得意非凡。刚刚出手,就人前显胜,傲礼多尊,可谓是先声夺人。不要说来的诸位公子们比不上他,就算是大大小小那十几个诸侯王,也被他压过了风头。
相比起来,吴王虽然猎得了一只金钱豹,却也比不过这只熊的分量
重。季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命令人取酒过来。他亲自倒满了两盏,先给吴王一盏,以示嘉奖。满脸络腮胡子的吴王大声道谢,然后昂头喝干,显得甚是豪迈。区区一杯酒当然算不了什么,但在这样的重大场合,代表的意义自然不同。
而随后的第二盏酒,季默捧在手中,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魏王子身后的那些虎狼甲士,他的目光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南宫王子果然是人中龙凤,不愧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啊!杀熊不费吹灰之力。魏王有子如此,真是值得庆贺的事。来,请饮下这杯酒,以壮声色。”
南宫且略微行了个礼,然后伸手接过,目光睥睨的扫视了周围一眼。他当仁不让,在众人面前几大口就喝了个精光。把那沉甸甸的铜爵酒盏顺手交给侍从,他朗声大笑道。
“多谢默公赐酒!杀一头熊算不了什么。我自有屠龙博虎的手段,只是没有机会施展罢了……哈哈哈!”
此言一出,周围许多人的脸上登时变色,目瞪口呆的看过来。这、这也太狂了吧!?而且,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他这句话大为犯忌讳吗?
众所周知,无论是大周王朝,还是前面的几个朝代,都是以龙形为皇家的饰物。所谓龙章凤仪,说的就是这种图腾的尊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龙凤就是王族的象征。这家伙还要屠龙?那言外之意隐射的,不就是要宰杀天子一家吗……!
在后面亲耳听到这位外甥王子说话的申父,脸都要绿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南宫且会在这样的场合公然说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来。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再也难以收回了。
“哼!无知小儿。真是大言不惭……这是中州洛城,可不是你们魏国的大梁。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还不收回你说的话,立即表达歉意。”
有一个身披铁甲的将军,就站在季默的身后。他闻言大怒,来不及请示季默的同意,直接就跳了出来,对南宫且厉声呵斥。
大周王朝虽然衰落,但也并不是没有厉害人物。这位将军名叫子盾,是负责洛城王宫禁卫军的首领。为人性如烈火,对王室十分忠诚。听到有人敢如此公开挑衅王室权威,他又怎么能够忍得住呢?
周围有片刻的安静。王弟季默手中拿着酒盏,并没有立即说话。他脸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才合适。而远近的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大家大眼儿瞪小眼儿,目光都朝这边汇聚过来。
出乎意料,面对子盾将军的怒喝,南宫且不仅没有道歉,反而脸上露出更加骄傲的神色。他收起笑容,目光中冷冽如刀。迎着铁甲将军的脚步,两人相距不过丈余距离。
“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本王子自魏国千里迢迢而来,代表父王为天子祝寿……难道这就是洛城的待客之道吗?哼!”
“本将子盾,有维护王室尊严之责。王室和天子的威严,岂容轻易亵渎!你如此出言不逊,难道是那魏王的意思吗?”
看到对方眉目间的怒意,南宫且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往前又走了两步。身后的带刀甲士紧紧跟随。他屈起中指,用一个极其蔑视的手势指了指对方的胸膛。脸上的笑容冷而蔑视。
“原来,不过就是王宫的一条看门狗嘛!呵呵!你好好听清楚了,本王子南宫且,不管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代表的是我自己,与我父王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或者是有什么不注意说出的言辞,你们就当耳旁风就好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你……!”
子盾受到对方的羞辱,气得须眉皆炸。他伸手抚上刀柄,就要怒而拔刀。一小队在附近的禁卫军早就忍耐不住,他们一起站到将军的身边,同仇敌忾。而南宫且身后的甲士们也不甘示弱,他们一起把手放到了刀柄上。这些铁血之士只听从于王子的命令。只要一声令下,他们才不管这是何时何地,更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刀光出鞘,溅血方收!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远处的那些围猎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这边方圆十几丈之内,刚刚还是热烈的气氛,马上变得有些寒冷起来。谁又能够想得到,几句话的功夫,会横生事端呢!在场的诸侯王和公子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虽然心思各异,脸上表情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儿却是一致。那就是在还没有权衡利弊、判断明白形势之前,没有人会主动的站出来趟这趟浑水。
尤其是令所有人感到奇怪的是,这紧要关头,王弟季默竟然一声不吭。他神色平静的又倒满一盏酒,低头端在手中,平稳的一滴都没有撒出来,也不知道这一盏酒是留给谁喝的。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如果谁贸然出头,那谁就真的是傻子了!吃力不讨好不说,如果一句话说不到点子上,不小心得罪了实力强大的魏国的话,那可就真的是后患无穷了。魏国军队战斗力之强令人畏惧。而且魏王的野心极大,平日里想找茬还正愁没有借口呢!谁会傻到主动往上撞呢?
然而,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傻子。在所有人选择明哲保身观望的时候,傻子就会跳出来,做一些在聪明人看来非常不明智的事。
“狩猎就狩猎呗!大家高高兴兴的来山中,当做一次春游多好?吹吹风,散散心,看看花儿草儿的……唉!何必这么大火气嘛?”
山风吹过谷口,万物生长,春天的气息如此强烈。来自北方赵国的年轻男子轻率的抿嘴打了个口哨。他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微微皱起眉头,神态间很是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