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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眠拿到测验报告后便迫不及待的回到办公室,将门关好后,深吸了几口气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打开档案袋,一路看下去,最后的数字令他双眸忽的睁大,手中的纸张像枯叶一样,散落一地。
“不可能,不可能……”柳眠身体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在地。
他明明看到母亲怀着未出生的妹妹倒在血泊中的,顾琦安怎么可能是他的妹妹?此时,那些记忆,不断在他脑海中播放着。
“眠儿,你妈妈和妹妹就交给你了。”
母亲拉着他一路向前跑,他回头时,他们的家被熊熊烈火吞噬着,父亲跌倒在血泊之中,那两个人还在不停地追着他们。
“眠儿,你朝着那边跑,妈妈朝着这边跑,看我们谁先找到警察叔叔,好不好?”
“妈妈……”
“快跑,记住,千万不要回头。”
他跑了,没有听妈妈的话去找警察叔叔,当他原路返回时,看到母亲抱着圆圆的肚子倒在了地上。母亲似乎看到了他,一直张着嘴用口型对着他说:不要出来,躲好。母亲努力扯开嘴角,想对他笑,可在晕倒前,她都没有给他绽开最后一抹笑容。两个男人把她抱走之后,他上前看到的,是一大滩鲜红色的血,它们,正朝着四处不断的流淌……
那些画面,就像是一场噩梦,挥之不去,柳眠身子一歪,一只手即使扶在了办公桌边缘,苍白的面庞溢满层层冷汗。眼前,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知道是欣喜还是伤痛。
他一向自诩聪明,可是,见到顾琦安的第一面时却犯了糊涂,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那张脸多像他们的母亲啊,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时他怎么就没有想过她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她每一个恬淡的笑容,都与母亲格外的相像,他以为,那一切都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而已……
如果不是那天她在悬崖上努力的扯着嘴角想对自己笑,他,永远不会想起采取顾琦安的血液来和自己的血液做对比。明明快要晕倒,明明脸被树枝刮伤,明明面容冰冷得僵硬……她居然也和母亲做了同一件事情——努力扯开嘴角,想对他笑。可那抹笑,没有在他面前绽放。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柳眠凝了凝心神,捡起地上的纸张坐回办公桌后冷声道:“进来。”
“柳医生,顾少爷已经来了,正在外面等候。”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推门而入颔首道。
“嗯,知道了,出去吧!”柳眠停下整理资料的手,摆了摆手,女护士才转身离去。
柳眠再次看了手中的测试结果,双眸恍惚飘渺,只是一瞬,又恢复了清明,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粉碎机前将手中的东西放了进去,开关一按,静谧的办公室响起了嗡嗡的声音,看着纸张一点一点的被吞噬进去,直到一点也不剩时他才整理好情绪离去。
有些事情,终究有大白于天的时候,不是吗?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只要知道,他的妹妹,唯一的亲人还活在世上,这已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了,只有除去不定性的因素,他才能与她相认。琦安,等我。
一个小时后,顾君翔被李国强从放射室里面抱了出来放坐在轮椅上,柳眠看了眼电脑上的图片,也走了出来。看着平静的少年,他想不通一直拒绝治疗的顾君翔,今天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主动跑到医院来找他了,李国强推着顾君翔跟在柳眠身后来到办公室。
“李伯,到外面去等我,我想和柳医生单独谈谈。”
“是,少爷。”李国强出去,顺便替他们关上了门。
柳眠从电脑上把他的片子打印出来,挂在一旁道:“你以前接受过很好的治疗,所以膝盖以下的地方血液还是流通的,只要继续接受治疗,不到两年,你的双腿便可下地走路了。只是,如果你再自残的话,我不敢保证你两年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顾君翔攸地一下抬起双眸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珠变得逐渐深邃起来,搭在轮椅两侧的手,死死的扣在上面,青筋凸显。这件事,他在美国时,连那些自认为是专业医生的人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会知道?
“你今天找我,不正是能希望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吗?”
柳眠挑了挑眉,想起那日接到庄天凌电话说顾琦安请他去顾家替顾君翔检查一下双腿,去了是去了,不过被顾君翔拒之门外,碰了一鼻子的灰。后来顾琦安打电话给他询问情况,他本想实话实说,但随即一想,还是撒了谎。
“那天的事情,我向柳医生道歉。”顾君翔垂下眼眸道,“能替我保密吗?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柳眠看向他,眸光微闪,不想让家人担心还自残?想法和行为背道而驰,这个顾君翔,是神经有问题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配合治疗,这是我为你保密的条件!”
顾君翔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他的脸,想从中看出什么来,却发现眼前的男子,竟是那般的淡然。
“以后每个星期来定时来检查。”柳眠知道顾君翔在怀疑什么,往日也许他不会这么多管闲事,只是如今,一切却又不同,有些事情,他要做到万无一失。
“谢谢!”
柳眠盯着顾君翔离去的背影,难道顾家人都这么奇怪吗?琦安的母亲似乎很不喜欢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窗外,春阳灿烂,一缕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清幽的病房里,顾琦安微微抬起头看了看挂在一旁的盐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输完。看了看外面,应该正当是春意阑珊,草长莺飞。
“天凌,等我输完这瓶,咱们可以出去晒晒太阳么?”她好久没有晒到太阳了,那日冰冷的雨打在她的身上,至今都让她心里有些阴影,她很讨厌下雨,却不得已在大雨中淋了一晚上。
“好。”庄天凌轻声应着,小心翼翼的削着手中的苹果,生怕手一抖,苹果皮就被他拦腰折断。
顾琦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将削下来的苹果皮放一旁的盘子里摆好,样子就像一盘蚊香,心——陡然间一滞,好看的双眸又扫过他手中的苹果。只见他盯着削好的苹果嘴角微杨,然后用水果刀从上面削下一瓣一瓣似是月亮形状的果肉放在苹果皮上一一摆好……
遥远的记忆像是突然又苏醒了。
那年,她和他住在一起不久,第一次买了些水果回去吃,她将所有的水果洗好放在水果盘里,两人盘腿而坐,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水果。她吃了一个香蕉,随手又拿起一个苹果正准备吃,就被叶笙抢了过去道:“吃苹果要削皮,你先吃点其他的,我给你削。”
她一边吃着圣女果,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削苹果,神情是她见过的从未有过的专注。
“阿笙,你怎么把苹果皮放在盘子里?”
“留着待会我吃。”
叶笙一边用水果刀从苹果上削下果肉放在盘子里,待他将盘子递到她面前时,上面摆着一瓣一瓣的似是月牙形的果肉,他将它们围成了一个圈,还顺手拿了一个圣女果放在中间空着的地方。
“喜不喜欢?”
“你哪学的啊?阿笙,苹果皮被你削得好薄,我刚刚还以为它断掉咦。”
“怎么会,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叶笙曲起一根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眉眼间都是宠溺的笑容。
“安安,把这个吃完我们就出去晒太阳。”
顾琦安看着眼前摆成了一个圈的果肉,双眸刺痛。朦胧的双眸紧紧的锁在那张挂着淡淡的笑容的脸轻喊道:“天凌……”
你知不知道,世间上只有叶笙会把苹果这么削给我吃的。
“快吃吧!”庄天凌一愣,双眸闪烁,避开了她那双灼人的目光。
“我饿了,想喝粥。”
“好,我去煮。”庄天凌将盘子放在她手中,起身僵硬着背脊走向里间,因为,身后那道视线太过强烈,令他无法忽视,他想逃……
顾琦安盯着他的背影,鼻尖酸涩得越来越厉害了,天凌,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里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待流水声过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安安,你想喝什么粥?”
顾琦安低着头,拿起盘中的苹果肉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掉,将口中的果肉吞下去后道:“红薯粥。”
“吃了三顿,不腻吗?”
“不腻,喜欢。”
庄天凌削着红薯的手一顿,不腻,喜欢。她喜欢的东西从来不轻易改变,只除了一样——叶笙,她喜欢上了叫庄天凌的人。
半个小时后,他端着红薯粥走到床头,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好看的双眸红红的,像是哭过。
“安安,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了?”
顾琦安拭了拭眼角,用手指在了心脏处低声道:“这里痛了。”
你能治吗?庄天凌,还是应该叫你叶笙?
“喝点粥就不痛了。”庄天凌坐在床头,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几下才喂她吃,她那里痛,他何尝不痛,有些事情,他极力掩藏,在她面前,终究会暴露。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一个负责吃,一个负责喂。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碗中的粥也见了底。
“进来。”
庄天凌将碗放在床头柜上,拿起纸巾替她擦拭着嘴角,漆黑的双眸隐隐闪烁着相似叫做泪光的东西。因为,他面前的女人,一直流着泪。
“总裁,顾小姐苏醒的事情被警方知道了,要求给顾小姐做笔录,有两位警察正在门外等候,是否让他们进来?”周健颔首道,病房里轻微的抽噎声,他自然也听见了,却不敢抬头。
“让他们走。”
“小周,让他们进来吧!早晚都要解决的事情,没必要拖到后面。”因为,有些事情,早晚都会知道,早晚会解决。这句话,她是说给周健听的,也是说给庄天凌听的,但愿,他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