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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入建州——
卓不凡口中的大世界自然不是一枝花能够理解的。既然卓不凡说必须深入敌营,她能够做的,也只有舍命相陪。
人的生命很脆弱,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人摔倒了可能就永远不会再爬起来。而有的时候,生命却又是顽强的,这一个北国冬夜,因为有了守护生命的篝火,除了几名伤重的士兵,居然没有人冻死。此时的卓不凡心中,倒是对那小鞑子甚为感激。只是,看这阵势估算一下路途,只怕还有十天半月才能抵达目的地,没有食物,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天。同时,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鞑子少有的非残虐的行为,卓不凡却又是想了很多,不由得沉思起来。
此时,正在拔营的前军鞑子大队中,几名鞑子军官正躬身面对小鞑子,神态恭敬。
怕不妥吧?”,其中一名中年将军抬起头来,犹豫的说到:“分拨将士们的口粮给这些大华贱奴,这。”
旁边一名年轻军官也是忿忿说到:“兀那蛮人手下,一年多不肯归降,我多少儿郎折损在松山城下他们一条活路已然是莫大的恩典!”
“这个,确实是从未有过,恐怕……”,一名年老将军也是犹豫劝解。
小鞑子一瞪眼,怒道:“父皇命你们多学多想,看来都是白费。枉你们觐见时唯唯诺诺,实际却是一窍不通。也罢,我也不跟你们多讲,留下大华人的性命也是父皇的意思,你们照办就是。气死我了。”
说着,小鞑子居然果真一扭头走开,而这些个大将面面相觑一番却是果然不敢再言语,只能照办,原因无他,既然是大汗皇的意思,自然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面前这位主,说出来的话却也小觑不得。
出乎卓不凡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那些个鞑子居然开始分发急需的食粮,有肉干,有在大华平常而在草原十分金贵的面食,虽然不多,但在这种状况下每一口食物都可能挽救回一条生命,这一下,就连卓不凡也是有些诧异。有了食粮,还可以砍柴取暖,这本是九死一生的押解之路变得不再那么可怕,可是卓不凡面上的表情,却是比面对随时可能射出的弓弩更加凝重的神色。看着那些面露感激之色的大华军士们,卓不凡心中警觉,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这鞑子。这一招确实厉害,要知道,这绝对可以称得上善待俘虏,即便是大华军清剿内乱饥民,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地步。不由得,卓不凡面带凝重的看了看依然毛毡蒙头的洪承畴,鞑子待降兵越好,洪承畴的压力越大,事到如今,就连自己,对今后的状况也是无法预料。
走一步看一步吧,卓不凡相信不管出现什么状况,自己都一定有办法应对,现成的例子就在身边,恐怕那些个史学家也想不到,历史上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大汉奸原来是这么回事。诚然,这里面自己发挥了很大作用,可是,谁又能保证,那一个自己熟知的历史中的其中缘由就一定是正确的呢。胜者王侯败者寇,历史,准确说官方正史,其实也只是胜利者的历史而已,某些真相要么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要么就变成了街头的野史流传。而所谓的史学研究,其实严格说来是一种跟时间和证据的讨价还价罢了。
这种创造历史的快感,也只有卓不凡一个人可以享受。
走走停停,这一走就是十多天,残虐闻名的鞑子兵也搞起了优待俘虏,少有开恩的鞑子兵做的生硬,摸不着头脑的大华士兵疑神疑鬼提心吊胆,但是起码这让这些投降的大华士兵们保住了性命。一路上从那些鞑子口中渐渐知道了突围那一路全军覆没浮尸东海的消息,这倒是让这些大华降兵们暗自庆幸不已,就连时有的喝骂和加身的马鞭好像都没有那么难捱了。当建州城出现在地平线,不管是押送者还是被押送者都松了一口气。
看到建州城再次让卓不凡吃了一惊,对鞑子都城有着各种想象,但依然没有想象到眼前的景象。不同于大华城池的圆形外城一样的雄伟,气势非凡,而且建筑也甚是精细,一改卓不凡设想的粗陋狂放的想象。每隔一段,城池上就有一座圆形尖顶的高塔,既给城池增添了异域特色,又大大加强了城池的防卫功能。而入了外城,映入眼帘的内城倒是很熟悉,居然是常见的大华方城的模样。中西合璧,各取所长,这是卓不凡的直接印象。
城内的布局也表明了建州城的特色,圆形外城与内城之间的广阔城区中多是非永久性的帐篷,其间有驻扎各处的鞑子军营,也有大量的牧民和商贩。看似杂乱难以区分开的布局实际上有着严格的区域划分,不过不明就里的汉人一般是看不明白的。内城中就是截然另一番景象,这里街道四通八达显然经过很好的规划,建筑整齐却各有特色,有大量的大华特色建筑,也有带着浓郁西域和北国风格的异域建筑。凭良心说,从城市的规划和管理来看,鞑子的建州城,虽然比京城相差甚远,但是比起一般的大华府城还要更好一些。
只是初始的印象,根本没有机会仔细体会,因为一早刚到建州城,洪承畴就变成焦点,相应的,作为洪承畴亲卫并且帮助鞑子阻止了洪承畴自杀殉国的卓不凡等人也成了焦点。
囚车以及随同的卓不凡等人被带到了一个院落中,这个院落乃是一所大宅子中的一个小院,猛一看去,倒颇似京城的四合院,灰瓦飞檐,木柱红墙,显露出浓郁的大华风格。一行人伴着囚车,在鞑子精兵的严密看管中。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也不答话,就远远看着端详一番,然后又闷不吭声的转身离去。前前后后怕不有十几拨,有身着官服貌似文官大员,有身着盔甲前呼后拥的大将。如此如看稀罕玩意一般把看得众人心中忿忿,只有卓不凡例外。
你看我,我看你,老子不吃亏。卓不凡饶有趣味的看着各式各样的人物。在别人眼中千篇一律的异邦胡蛮,自己看来确是很有意思。比如那些鞑子大将所穿的盔甲,居然跟清剧中的颇为相似,高头红缨,过肩披耳,但绝不是电视剧中那种帆布铜钉的假冒产品,而是牛皮铜钉,泛着幽暗的油光,没有那么光鲜,却是暗含杀气。一件紧身鱼鳞甲护在宽大外袍里面,在肩头露出一点头来,在建州,这一件紧身小铠一定是非常金贵的玩意。而那些文官,却是跟电视剧中大不相同,多是皮袍胡服,也没有什么官阶标识,让卓不凡非常好奇他们如何区分官阶。
窥视和反窥视,百无聊赖的过了两三个时辰,忽然又有一拨人前呼后拥进得门来,居中一位鞑子负手走来,不怒自威,最奇特的,此人居然身着汉服,而周围的鞑子们神态极为恭敬,而那些看守也都躬身礼敬。卓不凡定神一看,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因为,这可是一位大熟人。这还是众人在建州这鞑子的大本营首次看到身着汉服的满人,而这满人,正是曾经只身脱逃的多尔衮。
卓不凡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多尔衮可是跟自己直面交锋过的,而且,想必恨极了自己,这点毋庸置疑。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好奇的惯例反窥视这个穿汉服的鞑子,包括一枝花等神隐营的人,压根没见过多尔衮。卓不凡可是清楚地记得,这多尔衮可是鞑子里的明白人,时间也不太久,只看他那眉头紧锁忧郁阴冷的模样,恐怕还没有从那次的失败中缓过来也说不定啊。当初只是硬着头皮就上去了,现在的卓不凡可是很清楚一万铁骑对鞑子意味着什么。
反正怎么想,这多尔衮都应对自己恨之入骨记忆犹新,有点不太妙。卓不凡总算还是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期望蒙混过关,自己现在的模样改变甚大,昨日在路旁积水端详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
多尔衮很随意的直接走到了众人面前,先是看向了囚车中依然包裹着毛毡的洪承畴,而洪承畴居然似乎感觉到什么似地,第一次掀开了毛毡,好奇的迎上了多尔衮的目光。忽然,多尔衮眉毛一挑,双目神采闪现,而洪承畴也是浑身一震,涣散的眼神随即也变得炯炯有神,毫不退让的对视起来。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瞬间安静下来,两人四目相对,似乎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忽然,多尔衮露齿一笑。
“久仰洪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之龙。”,虽然话语生硬,但是多尔衮的汉话似乎又进步了许多。
洪承畴双目一敛,闷声道:“败军之将不言勇,洪某只求一死。”,说着,居然又拉上了毛毡,惹得周围鞑子兵将一阵怒喝。
多尔衮冷哼一声,一抬手,场中又是静寂,而多尔衮居然也不再理财洪承畴,随意看向了众人。
忽然,多尔衮的目光停在了半低头默立一旁的卓不凡身上,顿时间,卓不凡感到一丝寒意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