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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打混,倒是将沈素年和夏侯钊原本悲伤的情绪冲淡了。
"陆宸兄弟所言极是,日后我定然要好好招待你,将你从前吃过的苦头补回来。"夏侯钊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我就等着五皇子的款待了。"陆宸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说道。
马车缓缓在路上走着,很快就回到了街上,月华清透,街边上还支着热气腾腾的云吞摊儿。
陆宸将马车停了下来,随意拴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上,然后招呼着夏侯钊和沈素年在摊子上上坐了下来,要了三碗云吞。
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手脚很是麻利,将剩下的云吞放在漏勺中,然后放到烧得滚烫的开水中烫熟,然后捞出来,加上汤色清透的底汤,再撒上一把葱花,滴上两滴香油,端了上来。
冒着白烟和热气的云吞摆在擦得油亮的干净桌面上,胖胖的云吞漂浮在清亮的汤水中,面上是青绿的葱花,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诱人的香味。
"吃啊,这家云吞不错。"陆宸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饱满的云吞,凑到唇边吹了吹,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折腾到大半夜,夏侯钊和沈素年也是饿了,很快将跟前的一碗小云吞吃了个精光,便是连汤底都喝光了。
这一次是陆宸付的钱,三人回到王府后,又匆匆洗漱了一番才入眠。
沈素年自然再次做噩梦了,梦里头都是黑市里头的情景,翻来覆去都是那两个小姑娘和那个小妇人绝望的情景。
一夜梦魇,惊醒的时候,天色又已经微亮了,沈素年梳理好自己微微失落的情绪,起床洗漱。
因为陆宸与那老翁约定的时间是午时,所以沈素年吃过早饭后,再次去到了京畿衙门。
她到的时候,刚好和陈平之撞了正着。
沈素年本来不予搭理他的,但是陈平之却没有眼色地拦住了她。
"沈捕快,来得这么早啊,库银失窃的案子,可有什么眉目了?"陈平之眉眼带笑,用一种十分油腻的眼神看着沈素年,故意问道。
"尚且没有什么眉目,不知道陈名捕可查出什么头绪来了?"沈素年冷淡地腻了他一眼,语气随意地回道。
然而,陈平之却不是个谦虚的,闻言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胸有成竹道:"我自然是有进展了,不过这进展到底如何,却是暂时不能告诉沈捕快的,毕竟,我连外院都买好了,就等着沈捕快住进去了。"
沈素年神色不变,露出了一个冷淡的笑意,不紧不慢道:"是吗?那么我就祝沉迷陈名捕你好运了,毕竟要是成了我的下属,我怕你吃不消。"
沈素年淡淡说罢,神色冷沉地进了京畿衙门。陈平之目光灼热地盯着她纤瘦高挑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低声呢喃道:"喜欢穿男装是吧,那也别有一番滋味。到了爷的手上,爷教教你什么叫做吃不消。"
沈素年自然没有听见他这龌鹾的臆想,她进了京畿衙门后,跟其他捕快打过了招呼,然后问向了那个李差役:"李大哥,这个京畿衙门,最近就没有人来报人口失踪这些案子吗?还有,这里有全国各地关于人口失踪的卷宗吗?我想要看一看。"
陆宸是被人贩子从黑市卖给了淮州的客商,然后在逃脱的时候被淮州的乞丐救起,那么陆宸,他本来的家里到底是在哪里呢?他能够出现在京都的黑市中,说不定就是京都的人?
还有那些黑市里头被买卖的人,妇人,孩子,青年劳力,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人报案吗?
"人口失踪时常有的,不过查案的难度太大了,只要超过了三年,基本都是没望的了,尤其是小孩子,即便还活着,三年时间都变样了,根本就找不到。"李差役叹气道。
"有整理好的卷宗吗?我想看一看。"沈素年问道。
"有的,根本就尘封起来了,就是为了留个底儿,人肯定是找不回来的了。"李差役一边说着,一边将沈素年带到了衙门放置卷宗的房间,打开了门。
"这些都是抄录过的,原件都保存在大理寺里头。"李差役一边推开门,一边低声说道。
沈素年走进了门后,一大股灰尘随着她的动作胡乱纷飞,呛了她好几下。
"这些都是好几年的卷宗了,平常都不整理的,你慢慢看。"李差役用袖子捂住了嘴巴,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沈素年从旁边拿了一块抹布,将上头的灰尘拍了拍,这才将那些杂乱的卷宗整理了起来,逐一翻开来看。
然而,按照陆宸的年纪,他被拐卖的时候,应该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沈素年翻了好久,找到年份最久远的卷宗,都是七八年前的,而且这些卷宗保存得并不好,很多都已经受潮,腐烂,字迹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楚,更加不说上头模糊至极的画像了。
沈素年翻阅了许久,大概翻了十几个关于人口失踪的案子,并没有发现跟陆宸有能够对上号的。
而且更令人心惊的事,这些卷宗大部分都是悬案,能够寻回孩子的几率微乎其乎,每一张卷宗上头,就是一个破碎的家庭。
沈素年看得心情很是压抑,再想起陆宸昨晚说的遭遇,心头更是被压上了一重沉甸甸的大石头一般。
不行,那个黑市简直就是一个毒瘤,她不能任由毒瘤继续荼毒更多无辜的人,她必须将这个黑市连根拔起才是。
可是昨晚陆宸就说了,黑市能够安稳屹立在京都数十年不倒,而且管理严密,获利巨大,它背后的势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她不过是一个刚刚入职六扇门的小捕快,她真的有能力拔掉这颗毒瘤吗?
若是没有完全的准备,却打草惊蛇了,会不会让背后的人闻风而动,轻则连累了自己的性命,重则会令他们转移地方,甚至杀害所有知情人?
此事牵连甚广,沈素年自然是不敢贸然行动的,而且,眼前库银失窃的案子同样迫在眉睫,她必须赢得漂漂亮亮,以此奠定自己在六扇门的地位。
沈素年沉思良多,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
其他的捕快,除了当值的,都纷纷去吃午饭了,沈素年与陆宸有约,当即动身去了醉仙楼,找到了陆宸所定下的包间。
陆宸向来守时,可是沈素年赶到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人,反而在桌面上发现了兵器划过的痕迹,这桌面摸上去还有些刺手,说明这痕迹是新的。
沈素年拧了拧眉头,直觉不好,又细细环视了一下这四周的痕迹,见桌面上的茶水打翻,还溅了一些在地上,但是这房间里头的摆设却并没有被损坏。
若是发生了缠斗,可是屋子里头的摆设却没有损坏,要么是被引到了外面去了,要么是来人与陆宸的武功一样,深不可测,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陆宸惹上麻烦了。
沈素年暗叫不好,走到窗台上一瞧,果真有个脚印,而醉仙楼外面,越过了护城河,就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是当日陆宸将那宋长眠引着过去的那片竹林。
她飞奔下楼,行色匆匆地跑过了架在护城河上头的小桥,健步如飞地往那竹林奔过去。
然而,她刚刚过了桥,陆宸就出现了,他神色有些凝重,一把拦住了她,将她搂在了怀中,低声道:"不要过去,是瓮中捉鳖。"
沈素年抬起眼,不解地看着他,陆宸眼底闪过一抹冷厉,声音略带了一丝寒意,沉声道:"我约了那老翁谈事,那老翁喝了一口茶,说茶里有毒,然后与我动起手来,说我毒害他,我与他缠斗起来,他有意将我引向那边,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本想跟着过去了,但是到了半道,我幡然醒悟,这恐怕是计策,我们被盯上了。"
沈素年明白他的意思,若是陆宸跟着过去,恐怕那老翁便会毒发身亡,他百口莫辩,只能被关押起来了。
沈素年清冷的双眸里头闪过一抹浮躁,沉声道:"那库银的线索岂不是就此断了?出手会不会就是偷盗库银的人?虽然知道是陷阱,可是不探个究竟,岂不是查不下去了?"
陆宸扣住了沈素年的手腕,一手搂住了她的肩头,动作亲昵而关切,他声音柔和了下来,但是却有一种坚定的力量。
"素年,你心急了,心急,就容易露出破绽,让人钻了空子。"陆宸缓缓说道。
沈素年顿时静默了下来,向来坚定的双眸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彷徨来。
陆宸说的不错,她的确是心急了。
一来是因为初来京都那一晚,她梦到了她爹被放血的样子,她心绪大乱。
而是她自视甚高,但是这个库银失窃的案子,颠覆了她对查案的认知。
她本来以为,凡是案子,必定是有痕迹可循的,查案,只要有足够的知识和细心,定然是可以查找出真相的。
但是她发现她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先不说这个库银失窃案,作案者做得天衣无缝,让人无迹可寻,便是她今早翻阅的那些老旧卷宗,那么多人口失踪的案子,竟然没有一例寻回来的。
捕快,官府,在这些猖獗的犯罪行为跟前,显得多么的无力和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