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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 饭食已备好。”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进来。”赵雅唤了一声。
侍女推开门, 带进一股水汽。她穿过这楼上的走廊,被外面的雨水打湿了一侧肩膀、鬓发。
侍女身后带了几个人,依次端上饭食, 在矮几上放的满满当当,很是丰盛。
赵雅略用了一点, 余光瞥见那侍女朝自己望来的眼神带着一丝冷笑。
她放下勺、箸,开口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下河爰。”
爰, 更也, 易也。
赵雅温声道:“你并非楚人?”
河爰愣了一下,很是惊疑。
赵雅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你叫河爰, 可是黄河水患时出生?”
河爰点点头, “此名是我家小姐所赐,原是这意思。”
赵雅微微一笑:“小姐?是令尹的姬妾么?”
河爰挑眉骄傲道:“怎么可能!我家小姐可是令尹亲妹, 楚国王后!”
按照河爰的想法,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听到自己是王后侍女可得吓一跳再高看自己,哪知赵雅只平常地低下头喝羹汤,那淡漠的神情仿若听到的只是村头巷尾的一般信息。河爰有些气馁,有些不忿。
赵雅眼角余光从她身上扫过, 心中暗暗计较:黄易的《寻秦记》里,楚国王后李嫣嫣对李园产生不论之恋,那个被春申君黄歇当做自己亲子, 拿来冒充楚王之子的孩子,其实楚王后一直以为是她和哥哥李园乱伦生下的。
当然,李园不可能做这个事,他对妹妹又怜又痛,得知妹妹的不论想法,便安排了一个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仆役与李嫣嫣春风一度。在李嫣嫣怀了孩子,被献给春申君后,那个仆役也被李园杀了。
如今,除了自己这个异时空的闯入者外,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包括一心等着儿子当楚王的李嫣嫣,都被蒙在鼓里。
那么,现在李嫣嫣的侍女跟着李园,看来她对李园还是恋恋不忘了。
饭后,赵雅前去求见李园。
却被告知,令尹不在。
赵雅无法得知,李园猫在这个地方做过些什么,但总是为了秦楚之间的利益。这次九国联军攻打秦国,碰上未来名将王翦,也不知道得输得多惨。对于李园这个刚刚取代春申君,成为令尹的青年来说,惨败实在是授人与柄,除非他在别的上面取得一定的胜利。
她不是没想过,通过李园来挑拨吕不韦和闭罚桑钤盎峥系闭耘痰那故置矗壳遥锰贸钜殴乘В衷趸崾芮赝跚梗
若是欺骗他,赵雅扪心自问很是昧良心,李园除了太过算计,对自己没那么不掺杂质,但毕竟帮助自己良多。
惟有项少龙……
可惜……他已经走了。
只能去求助李园。
在李园处扑了个空,回去之后,河爰便说话,做事之处总有的没的提到李嫣嫣,直把她夸得上天入地第一人,又把令尹府里各大小管事的势力背景一一说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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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师身边伺候的小童,悄悄往门缝处朝里窥视,只见主家仍在桌案上翻阅兵书。不由嘀咕:羊大爷这是怎么了?近日来不仅停了每日的练剑,还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什么兵书……
羊师武功修为很是高超,自是发觉小童在偷窥自己,本不欲说什么,却听他的小声嘀咕。烦躁地把手上的竹简掷到地上。
小童吓了一跳,连忙扒开门,跪下叩首:“小的该死。”
羊师声音硬邦邦:“你来做什么?”
小童赶紧答:“大爷,是住在小楼上的那个女人要见你。”
羊师沉吟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道:“你且把屋内的兵书全烧了。”
羊师沉着情绪,穿过几道门,便来到小楼下。瞥见对面的馆阁,令尹不在,心下多了几分思量。
打发河爰退下后,羊师开门见山:“夫人找某家来,所为何事?”
赵雅吟吟一笑,“我知道羊大爷于我甚为不喜。还提醒我令尹对秦王的动作,为的就是让我对令尹疏远。可是,君不知血溅三尺的怒火么?”
羊师不屑地轻扯嘴角,“令尹是楚国第一剑客。”又低头玩弄手中的刀鞘,抚着那凹凸不平的云纹,“即便你会趁与令尹亲近之时偷袭,某家亦会在一旁防着你。”
赵雅勃然大怒,唰地站起来,“羊师,你……”指责他什么?卑鄙、恶毒?还是尽忠事主?
羊师轻飘飘地道:“若夫人唤某前来,只为了说这些,某退下了。”
“战事不利是吧?”赵雅忽地语气平静起来,“若非战事不利,令尹也不用如此犯险,深入秦地。吕不韦很是看重此次秦军主将王翦,若你们鼓动弊龀鲂┨蛔诺鞯氖拢啦晃ぴ对诜獾乜赡芪薹u忝牵强杀鹜怂拇邮裘砂交乖谙萄簟!
羊师揶揄道:“想不到夫人如此关心战事。只不过,我等楚人,只想在秦地搅一遭浑水罢了,事成自然全身而退。至于吕不韦和蒙敖自有敝旒Ф丝晒┧切狗摺!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利用敝旒y纳バ牟】瘢λ狼赝酰偕杓迫寐啦晃び币换锬诙罚獬殴デ氐耐鞘疲詈敝旒c闪颂嫠拦怼
好计策!
这才是李园!
从不光明正大,永远偷偷摸摸,阴谋诡计的李园。
若是攻秦一战成名,他李园的令尹位子就做稳了。哪怕事后遭到秦国报复,那九国谁也跑不了,第一个倒霉的是三晋。这三国自然会求上楚国的门,到时,李园遥控三晋对抗绝嗣内乱的秦国,谁胜谁输真的很难预定。
羊师走后,赵雅想了很多,两年多前,当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李园从天而降,张开羽翼给予她最大的庇佑,这一护就是两年……
若非有他,自己就算躲了原剧中那种悲惨下场,也不会如这样安适。
思绪中一幕一幕回放:
暮秋湖上,一曲《沧浪》,答应护住她。
城门酒肆,随意的一句:这和氏璧算作聘礼。
魏国大梁,在绝望之际救了她,风雪中那一句“相信”,令她潸然泪下。
可是……他明知赵盘是……却把她拴在身边……
“姬,你唤我?”河爰有些不快。
赵雅也不计较,沉声道:“给我一套丧衣。”
河爰惊讶地张大了嘴。
“没听到么?”
“令尹的府中岂能……喏。”河爰暗暗在心底窃喜,匆匆走到门口,转头问:“何种服色?”
“斩衰。”
轻轻的两个字,吓得河爰脸色白了一白,还是应诺退下。
下了小楼,河爰暗自嘀咕,这斩衰只有为夫君、父母、子女。不知令尹见了如何做想,怕是得勃然大怒了。
带着些兴奋和喜意去做了丧服。
天微微泛黑的时候,李园带着家将匆匆回来。
一时间人仰马翻,人人忙着收拾东西。
赵雅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了。只可惜河爰这种侍婢也不清楚,只说是令尹的命令。
她可不能让李园就这么离开秦国,便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打算去找他。
河爰撇着嘴说:“姬莫要恃宠而骄。何况宠不宠也不一定呢。”
正说着,李园从门外进来。
一身淡墨大麾下是秦人最常穿的墨绿色直裾,寻常秦人的打扮,硬朗的线条倒是衬得那堪比女子的妖娆面容更加诡异的美。
“你?!”李园本想安抚下赵雅,便来了小楼,却没想到一进门看到赵雅一身的丧服,还是最严重的斩衰。
“令尹恕罪。是奴婢也劝过,可是姬坚持要如此……”河爰趁机跪下插话。
李园面容僵了僵,道:“你先退下。”
“喏。”河爰低眉顺眼地退下,目光中闪过一丝欢喜。
“你……”李园嘴里有淡淡的苦味,她知道了?
赵雅转过头,目光清冷,眼圈却是红的。
她缓缓在李园面前跪下,“求令尹为盘儿报仇。”说完,一个大礼,伏在地上。
她不知道?李园愣了愣,俯下腰,扶起她,温声道:“市井间传闻秦王已死,但现在风言风语做不得准。或许吕不韦只是不甘落寞想造反,才放出的谣言。”
市井间已经有传闻了?谁做的?
赵雅脑中当机了一下,她现在如此作态,便是想利诱李园用秦王已死的消息挑拨吕不韦,为楚国攻秦添把柴。
“况且,我素闻你与秦王关系并非融洽。你自来秦,也未得封赏……”李园继续说。
“不是的。令尹可否知道,那宫里的大王并非嬴政,不然我也不会如此。”
李园皱了眉,竟是也未想到,“怎么回事?”
羊师虽告诉她李园和惫唇幔钤跋衷诨乖谧约好媲氨硐殖鲆环萌四q厥腔共恢约褐榱恕
可李园这副反应,显然是不知道假嬴政的事情,泵桓嫠咚
“几个月前,秦王失踪过,令尹是否得知?”那是在吕不韦逼婚的时候。
李园略点了下头,“后来秦昭襄王祭礼时,秦王才出现。我在秦国的密报提过,后来秦王不顾先王尸骨未寒便迎娶王后,为天下耻。”
“那不是嬴政。是贝佑憾颊依吹囊桓鐾吖藿场!闭匝耪馐瞧燮耍儋某鱿质侵旒曰陈鞑蛔。徽耘谭11郑懦隼吹摹d且膊还桓鲈虑啊
“秦王发现了焙吞蟮募榍椋北阆认率治浚绷怂媚歉鐾吖藿炒妗a啦晃ざ悸鞴耍院罄床拍敲创竽嫖薜溃テ谌3住!
“难怪,后来吕不韦被挤走封地,秦王都听朱姬和钡摹!崩钤班馈
赵雅虽不知道赵盘是如何打算的,但是赵盘这个人从来不玩平衡之术,与李园这些普通六国权贵不同。李园自不会理解赵盘。
赵盘这个人,能用爆力就用爆力,实在不行,才想着用计谋。这倒是和历史上的秦始皇像得很。
李园踱到窗边,双手撑着窗棂,沉思,很久。脸上紧绷着,楼下路过的仆从看到顿时更加勤快地收拾。
赵雅静静地等。
半饷,李园转过头,看她,“秦王死了。不管他如何死的,什么时候死的,总之死了。吕不韦现在应该得到了消息,不日便会攻打咸阳。我们先出城再说。”
“不行!”赵雅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些,在李园挑眉的瞬间,降了下来,“那个假嬴政,不论如何不能死了。要从他口中得到真相。否则,我的盘儿不仅不知身在何处,还连西犬丘的王陵都要被那个野小子鸠占鹊巢!”她心里惦记赵盘的安危,又急又怕,瞬间眼眶盈满了泪。
“他,真的是假的?”李园缓缓道,声音低沉靡哑。
“我肯定。”赵雅见李园眸子深沉地盯着自己,也放下心绪,认真地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