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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寺贝通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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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山二路附近……”

    我告诉了他地址,问了他现在的位置,计算了一下他开车过来的时间,便火速行动起来。

    我住的地方很简陋,位于极旧的楼梯楼七楼,三十几平米的一室一厅,衣服都塞在一个简单组合衣柜(就是那种几个圆铁杆撑一个长方体外面套一层纸一样的布)里,因为多,衣柜的拉链几乎被撑爆,一拉开,千姿百态的衣服便扑面而来。我翻啊翻啊翻啊翻啊,最后终于决定——穿一套普通休闲装。

    虽然空窗了两年的我也许比较饥渴,但还不至于昏了头脑。第一次见面就穿成花痴状,那叫自寻死路。如果打听出对方有女朋友或老婆,恭喜你,可以现场找工具自裁了。穿得普通点随意点,一来保险,二来还暗伏着欲擒故纵的后着,进可攻退可守,实为上策。

    经过一系列洗脸刷牙梳头的工作,确保眼角无眼屎,牙缝无菜丝,风吹发型不乱。用润唇膏擦了擦嘴唇,便听见楼下大门的铃响了。

    我按下通话键,跟他说马上下来,把一盒牛奶塞进皮包里,锁了门噔噔噔走下楼去。

    到了楼下,他正玉树临风地站在车子边,我血液里的乙醇含量立刻就上升了。帅哥就是帅哥,随便等等人也是怎一个帅字了得啊。

    车子是一辆蓝鸟,本地军车牌,我知道他们公司有军方背景,所以也没惊奇。只是赞了一声:“有军车牌,真是好。”

    他笑一笑:“打算带我去哪儿?北京路上下九就免了,大学时候去过。”

    “什么目的?买东西?”

    “纯观光。”

    我想了一想,笑道:“‘寺贝通津’去过吗?”

    “没有。都没听说过,是什么地方?”

    “是一条小路。比较有特色。”

    他递给我gps,我摆摆手,笑道:“很近的,又有人肉gps在这里,我帮你指路就行了。”

    车子慢慢开着,我偷瞄他握方向盘的手,没有戒指。心里窃喜,闲闲地跟他聊天:

    “你们公司没导游吗?怎么想到找我?”

    “听你说话觉着亲切。你是北京人?”

    “其实不是,我妈老家在昌平,我爸是河北人,所以我叫‘京冀’。”

    “也差不多。你北京人,又北大毕业,干嘛来广州?”

    “……阴差阳错吧。”我敷衍道。这是我最不想谈的话题之一,心痛往事不堪回首。我于是扯别的:

    “我们公司跟你们这次合作算是订下来了吧?”

    “算是吧。”

    我放了心,又笑问:“你学建筑的,怎么不来我们这样的建筑设计公司发光发热,却帮着房地产公司来对付我们?”

    耿嘉f笑道:“能做甲方,何必做乙方呢?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这话我绝对同意。如果你们甲方缺人又用得着我,您可别忘了告诉一声。前面路口右拐。”

    车子停在龟岗大马路。我们沿着烟敦路走了一段,彩色瓷砖铺成的路面很有西洋的味道。到了寺贝通津的路口,我指着蓝色的路牌给他看。

    “是音译的路名吗?”他问。

    “nono,”我细细地解释,“‘寺’是指这里原有的东山寺,‘贝’是通假‘背’,背后的意思,‘津’是以前珠江边儿的码头,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东山寺背后通往江边码头’的那条路。”

    “那这儿有个东山寺?”

    “明代一太监修的,早没了。码头也没了,就留下这么个路名。历史的遗迹啊。”

    “太监修寺干嘛?”

    “不是普通太监,是一个市舶宦官,就是负责管海上贸易船只的,他是一贪官,害死过地方官员,怕遭人鞭尸报复,就修了一特牢固的坟墓,又在上面盖了一寺庙,招和尚为自己念经。”

    说到跟历史有关的东西,我一时有点收不住口,但耿嘉f很耐心很安静地听着。他偶尔笑一笑,露出细细的雪白牙齿,笑容阳光又健康,看得我心花怒放。

    黑色的柏油路面,路边是一面带镂窗的红砖墙,走了几步,便见到一座教堂。

    “这是基督教东山堂,广州基督教协会就在这儿。”

    “你信基督教?”

    我摇摇头:“我一朋友信,她去年在这儿结婚,我才知道广州有这么个地方。东山这一带是民国年间广州权贵修别墅的地方,这条路附近就保留了很多。最有代表性的一座叫‘隅园’,1932年修的,一直走就能看见了。”

    广州太过喧闹了,所以我格外珍惜幽静的地方,麓湖公园、法政路、寺贝通津,都是难得的。这里离我的住处近,又有‘隅园’可以给学建筑的耿嘉f鉴赏,所以我把他带来了。

    我们沿着路边慢慢地走,路两旁有些别墅改成的咖啡店、时装店,十分优雅别致。爬满绿萝和三角梅的砖墙,围着一座座带花园的古旧洋房,空气中有一种草木浓荫产生的特有香气,在微阴的天气里,让人迷醉。

    看得出耿嘉f对这些老建筑也颇有感兴趣,有时会研究一下砖墙上的石雕,到了‘隅园’,他仔细研读完外面石刻的简介,又站在路对面远远地看。

    “这儿真不错。”他微笑着点点头,“以后她来了,我也带她来看。她一定喜欢。”

    我感觉我的小心肝一下子便自由落体了。但还是挤出一个笑脸,不死心地问:“她?谁啊?”

    “呵呵,我女朋友。”他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从我碎了一地的玻璃心上一步步,慢慢地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