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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紫此刻倒也未多想,只道是任飘萍不愿誓,情绪顿时一落千丈,放手,转身,一拢秀几绺,放眼青山黄河,道:“任公子若是不愿誓,本姑娘也不为难你,上车吧!”许是这里空旷博大的景致会使人心胸豁然吧,欧阳紫的话不禁多了几分宽容。
任飘萍上了车,欧阳紫在前边赶车,这才追赶常小雨他们而去。一路上任飘萍没有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糟,是以任飘萍在车里只是闭目养神,欧阳紫奋力挥动的马鞭在空纠缠着这份理还乱的情感,出一声又一声的劲响。
常小雨和红衣少年已经到了卫县的城门外。
现在,常小雨就一屁股坐在城门外的‘梁记’茶馆外的一张桌子旁,而红衣少年却是站在一旁。
常小雨皱了皱眉,道:“怎么了,屁股生疮了,坐下等他们一会儿。”
红衣少年也是皱了皱眉,看着那脏不兮兮的桌子凳子,道:“我不坐,站着挺好。”
常小雨瞥了一眼对方道:“很脏吗?适才你还不是在沙子里打滚吗?”
红衣少年笑道:“沙子脏吗,在我的心,那当是这个世界里最干净的东西了。”
常小雨一愣,道:“是吗?”
这时,一个三十左右的伙计才满吞吞地走了过来,左手提了一个茶壶,外边一层厚厚的污渍,壶盖上落满了沙子,一条灰不兮兮的毛巾就那么随意地搭在他的右肩上,一见常小雨,道:“哟!客官,外地的吧,来,大热天的,喝碗凉茶,歇歇脚!”说着,便拿着那条毛巾胡乱地在桌子上一抹,翻开两个倒扣着的海碗给碗里倒茶,眼睛斜向红衣少年,道:“这位客官,一起的吧!”
红衣少年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伙计,那伙计恰好也看到了红衣少年那张无比健康阳光的脸,可是伙计的脸上却把笑容凝结,嗫嚅道:“燕爷!”
常小雨看着碗里的茶正汩汩地流淌在桌子上,故意惊道:“大水啦!”
伙计这才惊醒似的忙道:“对不起,客官,实在是对不住您啊!”说着又是那条毛巾擦拭着水渍,眼睛却是不住地看着红衣少年,待到与红衣少年的眼光碰在一起时,却又于瞬间仓皇而避。
待到那伙计匆匆而去,常小雨忽地一笑,调侃道:“原来小兄弟姓燕,名爷,好名字,这凭空便大人两辈呢!”
红衣年笑道:“适才听任大侠称呼你小常,原来你姓小名常,这个名字似乎更好听耶!”
常小雨差一点呛住,放下手的碗,心坏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道:“小兄弟,你觉得我那妹子如何?她今年年方二八,尚是未嫁啊!”红衣少年猛地来了精神,也不管常小雨嘴里喷的是什么,道:“你说的可是适才‘救’我的那位姐姐?”
常小雨心里笑得快要流泪了,面上却风平浪静,道:“是啊,我还能说谁?”
红衣少年试探着问“那她的芳名是”
常小雨眼睛一斜,道:“你想知道?”
红衣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想!”
常小雨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想知道?”
红衣少年答:“真的!”
常小雨这下心的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笑了,道:“欧阳紫,姓欧阳,单名一个紫,怎么样,好听吧!”
红衣少年心至少把‘欧阳紫’三个字在心反反复复品味了九遍,忽然感觉不对,道:“你姓常,他姓欧阳,你们怎么会是兄妹?”
常小雨‘厄’了一声,眯着眼道:“我有说亲兄妹吗?是表兄妹!”
红衣少年道:“对对对,我看欧阳姐姐似乎对任兄有意啊!”常小雨心道这小子不傻呀,遂道:“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要知我这表妹最是听我的话了。”
红衣少年喜道:“看来以后小弟还要多多仰仗大哥你了!”
常小雨已经是心笑得要死了,道:“我想你总不会要我表妹叫你燕爷吧!”
红衣少年道:“那是,小弟燕云天,燕赵的燕。”
常小雨忽然心全无一点笑意,他分明记得‘燕赵三十六骑’,银枪,弯刀,金箭。
常小雨忽然觉得有点冷,一旁的燕云天依旧在笑,笑得骄傲、自豪而又灿烂。
就在此刻,任飘萍和欧阳紫已是来到常小雨的眼前。
那燕云天诡异地看了一眼常小雨,便迎向马车,道:“姐姐,你表哥适才说你姓欧阳?对否?”
常小雨一听之下,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是不好作,只好静等出丑。
孰料欧阳紫眸转三分,绛唇皓齿,嫣然一笑,道:“是啊,怎么啦?”
燕云天原本以为常小雨在编排他,此时欧阳紫答的是不漏山不漏水极其自然,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常小雨,平日里欧阳紫可算是最恨他了,不料今日竟给足了他面子,着实让他有些小小的感动。
燕云天呵呵一笑,道:“没什么,随便一问罢了,不想欧阳姐姐还会驾车啊!”这时,马车已停稳,任飘萍从车里出来的第一句话:“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表兄妹。”
欧阳紫虽是意外,却也只是在一旁掩齿一笑,飞身下马,一边的常小雨可就急了,使劲地给正钻出马车的任飘萍使眼色。
任飘萍本就是调侃一下而已,这时见常小雨如此这般摸样,更是不肯罢手,便改口道:“那就是师兄妹了!”
不知怎地,欧阳紫落在地上的一双脚似乎没有站稳,竟是直向地面摔去,好在燕云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而常小雨的表现则更离谱了,许是这次的确呛住了,咳得腰都弯到地上了,还在咳,可是任飘萍的眼里此前的常小雨根本就没有喝茶。
被燕云天扶住的欧阳紫似乎依旧心惊肉跳的,一只手压住自己的胸口,似是要把那颗提至嗓子眼的心拉回来。
常小雨似是咳了许久,这才好了一些,看着任飘萍,一只手还在不断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指着任飘萍,道:“你这个老狐狸。”
任飘萍似是一愣,遂笑道:“不至于吧,开玩笑的。”
燕云天恰好适时含笑道:“走,喝酒去!”当下率先向城门里走去。
常小雨似是借机酒遁,紧跟燕云天而去。
任飘萍笑,对欧阳紫说道:“走吧,卫古城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欧阳紫犹豫了一下,心的惊与喜并存,惊的是任飘萍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喜的是任飘萍这话应当是邀她共游。无论怎样,她最终还是欣然走到任飘萍的身旁,一起施施然走进了卫城。
卫,地处黄河前套,东眺银川,西枕兰州,前有黄河之险,后凭贺兰之固。
卫是黄河自流灌地的第一地,是以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这先富的便是卫县。
是以当任飘萍和欧阳紫一进西门,扑面而来的便是那无尽的华丽和富贵,但见沿街楼宇林立,鳞次栉比,皆是画梁雕栋,极尽奢侈,每见门前珠帘高张,帘后娇颜左顾右盼,细闻之下,浪声荡语,此起彼伏,原来沿街皆为妓馆娼舍。
欧阳紫顿时面显不快,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任飘萍,见任飘萍面露欢愉之色,冷冷道:“看来这趟真是不虚此行!”
任飘萍笑,心知欧阳紫还在为洛阳‘怡香院’之事耿耿于怀,也不点破,道:“自是求之不得。”
欧阳紫更见生气,道:“不许四下乱看。”
任飘萍笑,只好目不斜视,倒是着实让欧阳紫心一阵按耐不住的狂喜。
四人沿街招摇而过,且不说常小雨如何,单是燕云天的阳光健康和英姿勃以及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傲气已是极为引人注目,更何况其后闲庭信步初入眼帘便给人以一种如山而重似水而柔之感的任飘萍眉宇间飘逸而出的淡淡的忧郁更是吸引了无数赞叹的眼光,还有那一路风姿绰约走来的欧阳紫的粉腻酥融娇欲滴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娇艳更是令那些素日里自比西施再世貂蝉再生的姑娘们嫉妒的要死。
四人之后便是那辆镶金佩玉极尽奢华的马车,还有那浑身独特之极的金亮毛色的骆驼,这些又都无不昭示着四人的独特而又多金。
金凤楼的楼主萧湘秀刚才还在百无聊赖的倚在二楼的窗畔四处张望着,此刻的她却是眼前一亮,道:“难怪今个的太阳没有往日的足,想来全是被这几人抢了去。”
她身后的小厮立时也奔至窗前,道:“谁啊,竟能够让萧姐瞧得上眼。”
忽然萧湘秀看着燕云天的目光变得锋利了起来,又仔细看看了那匹骆驼,只是当任飘萍的那张脸映入眼帘的那一瞬,她的身子禁不止地在颤抖。
就在萧湘秀疑惑间,四人已是到了鼓楼前,遂右转,便能闻到阵阵酒菜的香气了。
现在,
已近黄昏,
四人便坐在卫城里最好的酒楼里,‘赛江南’酒楼。燕云天可谓是热情体贴,所上之美味佳肴皆为地方特色美食,有卫的可与熊掌媲美的‘扒驼掌’,有肉质细嫩爽口的‘清蒸鸽子鱼’,也有令人赏心悦目清淡营养的‘沙葱枸杞拌豆腐’
常小雨和燕云天的面前的酒壶已是摆到桌子底下了,酒,是好酒,卫人自酿的白干,任飘萍也本想多喝的,只不过燕云天说是身雷鸣掌不可多喝,只好罢口,欧阳紫则是滴酒不沾。
许是喝醉了,常小雨忽道:“燕爷,不,燕云天,你是好兄弟!”
任飘萍一愣,旋即笑道:“小常果然厉害,连燕兄弟的名字也知道了。”
常小雨可是花了一番功夫的,见任飘萍如是说,道:“那是自然,老狐狸你也不是只猜出了个姓嘛。”
坐在任飘萍旁边的欧阳紫这时用脚尖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任飘萍看向欧阳紫,欧阳紫却用眼神示意四周,任飘萍这才现适才还宾朋满座人声鼎沸的‘赛江南’里忽然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就是那些伙计们和店主也是远远地躲在一边瑟瑟抖。
任飘萍三人此刻虽然心震惊,却也是心照不宣,只怕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二十岁还不到燕云天所致,也正是在常小雨说完‘燕爷,燕云天‘几个字后才生了眼前的这一切。
燕云天已经是在笑了,虽然有些尴尬,但也有那么一丝少年功成名就的得意,道:“任兄,你似乎还没有告诉你是如何猜出小弟姓燕。”
任飘萍道:“这很重要?”
燕云天没有说话,用力地点了点头,面色却是凝重了起来。
任飘萍道:“一个银制令牌,金箭,银枪,弯刀。”
燕云天的脸色大变,左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略一思忖,道:“你定是在我从沙丘之下站起身的瞬间看到的吧!”
任飘萍点头微笑。孰料此刻欧阳紫忽然脱口而出:“南宫玉!”任飘萍同样点头,只是不在笑,脸上分明已是无限的痛苦和无奈,他知道眼前这个刚刚认识的颇为欣赏的朋友也许即将成为敌人。
常小雨不语,那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脸上此刻看不出一丝悲喜。
欧阳紫神情冰冷至极,此刻自她身上涌出的已不再是那淡淡的兰花袭人的香气,而是一波又一波的汹涌澎湃的杀气。
燕云天吃惊地望着这个初见便已渗入自己心肺的万千难求的欧阳紫,可是欧阳紫的杀气分明已至,这杀气竟是对着自己来的。
欧阳紫鱼肠剑在握,忽然在笑,嫣然一笑。
任飘萍更是痛苦和无奈,因为他知道,欧阳紫总是在她那迷人的嫣然一笑之后出手。
燕云天也在笑,因为欧阳紫的嫣然一笑,也因为那顿失的杀气。
可是欧阳紫毫无征兆突然出手,剑气凛然,剑势如虹,似是要把心所有的仇恨自这一剑挥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