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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耆英好好安心“养病”和珅当晚就带着所有文件搬离了总督府,暂时住进了广州知府衙门。
现在,第一步目的和珅已经达到了,从耆英今天自愿退居幕后起,他顺理成章地全权接手,成了这次谈判的实际负责人。但是,这也代表着他此次来广州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住下后的第一件事,和珅就取出从总督府带回来的那些文件细细看了起来。虽然在看前就有心理准备,可真看了后,和珅还忍不住心头的怒火,恨不得一把就把这些东西给撕个稀巴烂。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和珅抓起面前一卷纸就向桌上一掷,一跺脚,怒火冲冲地站了起来。
美国人、法国人开出的这些条款不仅继承了中英南京条约和五口通商章程中的所有款项,并且还提出了更为无理的要求。
其中有扩大领事裁判权,还规定,美国人、法国人有权在五个通商口岸租地建楼、开设医院和教堂;兵船可以到中国沿海各港口“巡查贸易”;对在华的美国人、法国人,清政府必须“时加保护,令其身家安全”规定十二年后再对五口贸易等条款可以“稍为变通”为以后借口“修约”以索求更大程度上的特权埋下伏笔。
这一条条、一款款,简直是把中国视为他们的囊中之物,肆意索取。从文字上来看,虽然没有直接**裸的威胁,洋洋千字鼓吹着两国友好,但一字一句中,时时可见那种趾高气扬、贪婪无度的嘴脸隐藏其中。和珅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高手,哪里会看不明白条款中所隐藏的勾当?
看来,由于耆英的退让,导致现在的形势要比和珅在北京得到的消息严峻的多,以眼前的这些条款的要求来看,就算是稍加驳回,也无法避免丧权辱国的下场。这个结果,在和珅的眼里是无法容忍的,但是怎么去改变现在不利局面?却又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静下心来,和珅背着手在屋里慢步笃走。看来,想马上扭转局面是不现实的,现在只有调整他本来定好的计划,必须化被动为主动。也许先和美国人、法国人接触一下,摸摸对方的底子,或者会从其它角度找到突破口。
美国特使顾盛,当他接到以中国政府全权谈判代表名义邀请自己的请柬时,还以为耆英在邀他呢,直到通译拿着请柬解释后,他才知道和自己谈判的官员刚换成了一位新来的钦差。
换谁来谈,顾盛心里根本就无所谓,虽然他来中国已经好些日子了,但总是认不清中国人的长像。在他看来,这些黄皮肤的野蛮人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家伙,特别是那些官员,带着顶花里胡哨的帽子,穿着奇形怪状的官服,脑袋后面还拖着根令人笑的猪尾巴,在自己面前低头哈腰,一副只懂得唯唯诺诺地说“是、是、是”或者“对、对、对”的家伙们。
作为高傲的西方文明国家特使,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既无能又无知的中国人,在他们面前,顾盛完全没有和文明国家交涉的那种外交官应有风度,每次谈判,他就像在训斥佣人一样对待着和他谈判的官员们。或许,在他的心里,这些中国人,包括中国的官员们,地位还没他养的一条狗来得高,而他需要做的只不过是用言语去恐吓他们,在这个既庞大又有着无数财富的古老国度身上,取得最大的利益,从而完成美国政府交予他的光荣使命。
带着这样的心情,顾盛也懒得去调查新换的谈判对手,只带着通译官就趾高气扬地来到广州知府衙门。
不过,这次的情况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先当他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和耆英时遇见的那种极高待遇,衙门口只站着二个配刀的戈什哈,整条街前冷冷清清地,一个眼望去,连个迎接他的人都没见着。
富有修养的文明人顾盛也没去注意这些细节,直接挥挥手,让通译拿着请柬递了上去。一个戈什哈接过,瞧了一眼请柬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把他们带进了衙门,然后再领到待客的内堂中。
到了内堂,戈什哈端上二杯清茶,一句话也没多解释就离开了,而把顾盛和通译直接留在了里面。
喝着茶水,顾盛坐着耐心地等待着主人的出现。可是,横等竖等,他一直从上午十点多等到将近午时,可邀请自己来谈判的主人仿佛消失了一般,连个影子都没露出来。
越等越失去耐心的顾盛有些按捺不住了,更加上临近午饭时间,他的肚子饿的有些咕咕叫起来,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冷落过的顾盛,忍不住起了脾气,一把抄起放在身边的文明棍就敲打着桌子,用英语大声嚷嚷起来。
“来人!快来人!***!人全死光了吗?快给我滚几个出来!”
通译屁颠颠地站起来,配合着顾盛的狂怒,朝着屋外大声嚷了几声,没一会,,就有个戈什哈听见动静,匆匆跑来。
“请问,二位有什么事?”
“你***瞎眼了?没看我们洋大人等的已经不耐烦了,你们这做主的人全跑哪去了?快给我叫过来!”
面对表情恭恭敬敬的戈什哈,通译一手插腰,一手冲着他指指点点,就像在教训孙子一般。
戈什哈瞧着这个穿着洋装,脑袋后面却和自己一样拖着根辨子的通译,脸上怒气一现即隐,低头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们于大人正在忙着公务,他让小的们先请二位暂且再等会。”
“什么公务?放屁!再大的公务还有我们洋大人的事要紧?快给我把你们那个什么于大人马上找来,告诉你!要是耽搁了我们洋大人的大事,你小子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通译就着戈什哈的话刚翻译了几句,顾盛就怒火冲冲地跳了起来起来。通译连忙像条忠狗一样先朝着主子摇了摇尾巴,接着脸色一变,转身指着戈什哈就骂了起来。
戈什哈给骂的眼冒怒火,右手情不自禁地向后摸住腰刀的刀柄,但马上又克制着镇静了下来,垂下双手,陪着笑脸点头道:“是、是、是我马上就去请于大人还请二位再稍侯片刻。”
瞧着戈什哈退出去,通译的脸突然又变了,带着讨好的笑脸,轻声柔气地在顾盛耳边又说了几句,顾盛这才点点头,坐回了座位。
“大人大人!不好了!您请来的洋大人已经火了。”
后花园,刚才那个戈什哈从内堂匆匆跑来,向正在花园中赏花的和珅说道。
和珅目不转睛地瞧着面前的一株兰花,头也不回地问道:“哦火了?火气有多大?”
“这个。”这戈什哈听和珅这么问,顿时愣了愣。
“怎么?没听明白我的话?”
和珅回头冷冷看了戈什哈一眼,不悦地问道。
戈什哈连忙答道:“那个洋大人挥着根拐杖在屋里嚷了半天,而他带来的通译更嚣张之极,居然还出言辱骂大人,让我把您马上请去。”
说到这里,戈什哈面露愤愤不平的表情,自己怎么也算是官差,居然被个披洋皮的家伙这么教训,胸口的一股恶气早就快憋不住了,要不是刚才顾及洋人的面子,真想一刀就砍了那丫。
可奇怪的是,和珅却没有丝毫愤怒的样子,仿佛戈什哈所说的根本就没听进去一样。只见他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知道了,你下去吧。”
和珅说完后,再也不理睬站在身后的戈什哈,继续把目光移向刚才欣赏的那株兰花。
戈什哈顿时傻眼了,他不明白和珅这么做究竟想做干什么,要知道自战争打败后,洋人在中国的地位简直就成了太上皇一般。哪个官员敢这么对待洋人的?更别说是和国家谈判条约的全权特使了,和珅这么做,难道是想引火烧身?要不就是嫌自己官做烦了?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戈什哈退了下去。而和珅就像没有生任何事一般,依旧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眼前的兰花,仿佛在他的眼中,一切的大事都没一株兰花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