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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时间紧,胡光墉没敢耽搁,当天就向东家请了假,急急赶到王家老宅,用王有龄送来的银子马上雇了些人,里里外外地安排了起来。忙忙碌碌一整天,总算把破落的老宅整出了点样子,瞧着各处安排的差不多了,胡光墉这才放下心来。
“雪岩哥,门外有人要找你,说什么是京里来的大官!”还没等胡光墉坐下歇口气,特意找来帮忙的族弟匆匆跑了进了,慌里慌张地说道。
“什么!这么快就到了?”胡光墉闻声吃了一惊,连忙换下粗布外衣,拿起一件崭新的衣袍换了起来,并让族弟立即准备迎接到访的客人。
“等等!回来!”刚转身,胡光墉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连忙把要走开族弟给叫住,拉住他的手细细嘱咐道:“三子!呆会客人来,你别忘记要叫我‘少爷’!另外,昨天交代的事你全记住了没?”
“记住了!雪呵呵少少爷!”族弟先是一愣,接着就憋着笑给他打了个千,然后乐呵呵地跑了出去。
“哎!也不知道瞒得住瞒不住,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瞧着族弟嬉皮笑脸的那样子,胡光墉苦笑地摇了摇头,连忙换好衣服,再检查了下自己的装扮,深吸一口气,这才大步向门外迈去。
“你就是胡光墉么?”和珅见到胡光墉迎出大门,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在下正是胡光墉,表字雪岩,不知两位是?”胡光墉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向和珅与左宗棠拱了拱手。
“本官是户部郎中于景和,这位是本官好友左宗棠,左先生。”和珅笑着答道。
“啊!原来是于大人和左先生,小民不知是大人驾到,多有失礼,还请恕罪。不知大人微服来鄙宅找小民,所为了何事?”
胡光墉挺会演戏的,脸上一惊一诈,活灵活现,要不是和珅到了杭州府后,第一步就通过其它渠道先摸清了胡光墉的底细话,换个人就给他给骗了。瞧着胡光墉如此作伪,和珅也不揭穿,与左宗棠交换了下眼神,默契地一笑,然后问道:“雪岩老弟,你是否有一好友叫王有龄的?”
“这。”胡光墉故作踌躇,这才小心答道:“回大人的话,小民的确有这好友,现任慈溪知县,难道大人找小民,与我这好友有关么?”
“哈哈哈!不瞒雪岩老弟,本官从王大人处知晓雪岩老弟是商界奇才,此次本官为漕运而来,江南商事知之不详,所以王大人推荐雪岩老弟,来为本官解惑,不知雪岩老弟是否可愿?”
“原来如此。”胡光墉恍然大悟地说道,紧张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下来:“既然大人有求,小民哪敢不从?如大人不弃,请先入陋宅,等奉上茶水后,再容小民细细为大人排解如何?”
“如此甚好!”和珅满意地点点头,与左宗棠一起,跟着胡光墉进了宅子。
胡光墉虽然现在还不是什么大商人,但聪明机灵的他平日里也学了不少待客之道,再加上这二天又让自己族弟狠学几招,一一使出来也像模像样地,倒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和珅也没客气,坐下后就着江南商场的事问起了话。只不过,和珅问的内容要比一般复杂的多,表面上说是为了漕运,实际上却是在暗暗考教胡光墉的才能。
胡光墉虽然不是官,但他却有天赋的商业才能,没聊多久,就听出了和珅话里的另层意思。而且越聊下去,胡光墉越觉得蹊跷,因为和珅问的许多方面与漕运并无什么关联,反而更接近商界的操作方面。要不是他已经知道了和珅的身份,如果光是听对答的话,差一点儿就以为自己在与一个商界前辈在谈话呢。
“中国商脉,自古就有,商帮也各有特色,其中徽商、晋商各领风骚,占据了当今商界半边天下。雪岩老弟乃是浙商一脉,与徽商素有渊源,却不知对徽、晋二派的特点有何研究?”
“不敢说有研究,光墉只是略知一二。”胡光墉谦虚地点头说道:“晋商早在前朝就开始展,以钱庄票号起家,数百年纵横捭阖,富甲天下,有无晋不成商之称,堪称商界一绝。而徽商起源徽州,着重贸易,高卖低买,并喜聚族而居,又爱常迁徙到同一客地,族中讲究‘学而优则仕’,并以儒商自居。所以,这两大商派各有所长,都以全国为经营范围,相衡抗理,久而不衰。”
“晋徽二商,左某早闻大名,却从不知此中还有如此典故,历尽百年不倒,真为难得,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今的局面如何?”左宗棠从来没有接触过商业上的事,在一旁听和珅与胡光墉的对答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出言问了一句。
“盛极之下,难免衰败。”胡光墉与和珅聊了这么多时间,心态已经渐渐放开了,直言不讳地说道:“如今晋徽二商,从外面瞧上去似乎风光万里,但已掩饰不住衰败了。其中主要的原因是过于墨守成规,不懂时势变通。自本朝广州十三行建立起,就从晋徽商人处夺得了大半贸易利益,加上近年来洋商又借机进入我国,不论是在财力与渠道上,都不是晋、徽两商能比的。况且洋商与我国商人不同,洋人重商犹如我重农,洋商有他们的朝庭为后盾,国家上下无不以商利至上,甚至派出军队保护商人,用舰炮为商队开道。而我国商人地位却在仕农工商之末,朝*下只顾盯着商人口袋里的钱,却从来不去为商人着想,更别谈帮商人争取什么利益了。如此比较,一天一地,两者相权,孰轻孰重?晋徽二商面对如此局面,又拿什么去和洋商竞争呢?”
“仕农工商,虽各司其职,但毕竟国以农为本,重农轻商,自古如此。所以这也是没法子的。”左宗棠这些日子,已经渐渐改变了原来对商人的鄙视,加上胡光墉说得有理,忍不住点了点头。
胡光墉刚说完,听到左宗棠的话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一个激灵。他刚才大意之下说得太顺,直到现在才刚回过神来,自己今天不是在与朋友交谈,边上还坐着一位朝庭户部官员呢。刚才的那些话虽不能说大逆不道,但也是在明显指责朝庭的不是,要是被真追究起来,一个妄言的罪名是怎么都逃不了的。想到这里,胡光墉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脊背上忍不住冒出了一片片冰凉。
“雪岩老弟不必担心,今天乃是你我私下说话。”胡光墉的神情变化哪里逃得过和珅的眼睛?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和珅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多谢大人!”胡光墉心神大定,这才放下心来,感激万分的看了和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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