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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冷冷清清,江滨大桥上除了静穆沉静的路灯和江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外,再无作伴的。
男生扶着栏杆,出神地望着江面,思绪渐渐飞远。
想想那已十年前的场景了。
江畔的晚风轻轻抚着,吹动女生细碎的头发,她倚着在笑,无忧无虑。
那天晚上回家本该跟她提的,关于那件事,说不定那将是一个更美好的夜晚,说不定后来会是一如既往的幸福生活,命运也将截然不同。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总觉得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去奢想才是最好,但谁又能料到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呢?
“再也没有机会”——这叫人窒息的悔恨,就像掘墓人守在坟地,刨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等待”这件事有时候真的挺荒唐,尤其是当和命运抗衡时。
他自认为很睿智的安排却还是逃不过任性的生命线。
当她的肢体被运回来时,面无血色——当然面无血色,因为她已经在雪里埋葬一天了。
她上衣的口袋里还放着昨日清晨刚摘下的雏菊花瓣,也早就枯萎。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那个日头高升、温暖灿烂的向阳房里陪她坐着,把她的手焐在掌心里,好久好久,也不见暖。
日落时分,她最喜欢的阳光悄然褪去。
只是当最后一抹夕阳吻在她容颜时,就在那恍惚之间,他似乎还能看到她明眸善睐、笑语嫣然。
他笑了一下,在她脸上轻轻地、温柔地吻着。
“就到这儿了,和雅。”吻落在唇上时,他忍不住落了泪,伏在她的掌心里,终于泣不成声。
他继续画着那九十九帧画像,每完成一幅,都会用心地裱起来。
这本来应该在金婚时派上用场,现在却只能用来慰藉自己。
他画着她的幼年和青春,画她做新娘和母亲的样子,也画两人年老时白发苍苍坐着晒太阳的场景。
他画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
可惜的是,他画不出声音。
好在立海大广播站那几卷录音带还在,她离开后他费尽周折才要到几卷。
这样一来,音容笑貌齐全,似乎她又活过来了,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屋子里。
这间温暖光明的画室是他的梦工厂,而在那之外的地方,他尽其所能地做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和雅必定也是这么希望的。”母亲这样说。
这句话一直伴着他,黑夜白昼。一晃,十年过去了。
当他提出要作为柳莲二那台新型机器的试验品时,周围的人都摇头否决。
“太荒唐。”
“太危险。”
“醒醒吧!”
只有那些和他们一同度过最纯真韶华的人才知道,这个男人怀着的憧憬和希望是那么地大,愿望又是那么地小。
因此,心里虽然担忧,但他们并不反对。
或者说,无力反对。
“我想,那个时空的我肯定也是非她不可的吧。”他对柳莲二说,眼眸低垂,嘴角噙着笑,“而且,我想看看和雅。想来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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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处的灯熄灭了。他离开大桥,走到昨天晚上尝试成功的地方,一跃而起,抓住外墙最上沿,脚踩着铁杆,一翻身便进去了。
动作轻盈,无声无息。
他拍拍裤腿上的灰尘,穿过小树林,径直往东边的美术教室走去。
淡雅的月光洒在高大的树上,落得满地的斑驳。随着一阵风吹来,那些像是精心裁剪过的树影在如水的光中摇动着,沉静宁谧。
他推开美术教室的门,走进去。
里面的石膏像整齐地陈列着,白色的窗帘布轻轻飘动。
墙上悬挂着几幅优秀作品,他认出来其中的两幅。
一幅是真田的肖像画,画得不赖,还有进步的空间。
还有一幅是傍晚的海滨,色彩对比鲜明,浓墨重彩,细节之处处理得很妥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画风。
他走到最里面的那扇窗前,从这里望出去,能够看到一线窄窄的天空,而飞鸟往往喜欢落在那枝杈上休憩,是最调皮最让人头疼的模特,却又是某人最喜欢的挑战。
“昙花一现。”他曾经如此评价,颇为惋惜。
“没事啊,可以慢慢画。”她倒是很耐心,不急不缓地将画了还没有一半的画卷起来,随后转过身,数不清是第几次问道,“你呢?你答应要给我做模特的!”
“我也是昙花一现。”他坐到她身边,笑着,“等有机会了好不好?”
“好吧。又要等。”
“又要等”
原来她早就看明白了,原来命运早就在暗示了。
果然不能粗心大意,否则总会丢了东西。
他坐到椅子上,侧头向外张望。
鸟儿已经归巢,枝杈上托着那弯月牙儿,像托着一位跳芭蕾的美人儿。
他突然想画点什么,便走到柜子那边拿了画笔、颜料和纸。
他将画纸张在画板上,着手开始调颜料。
色彩简单,很快调好了。他朝门口张望了一下,便落笔作画。
时间在安宁和沉迷之中悄然流逝,他专心致志,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月光照在脸上,能够看清他认真却愉悦的脸庞,唇角微微上扬,紫色的眼眸分外专注。
漫漫长夜一如既往又是在画板上度过,当东边的霞光拨开浓厚的夜色透出来时,他起身,收拾好已完成二分之一的画作,将颜料盘洗净后阖上门离开了。
然而,就在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拐角处时,一个身影晃进了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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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平静了一天的教室显得很异常,新垣却蛮高兴,至少不用听吉泽那番喋喋不休。
实话实说,每天听那些新闻有意思呢?不但没意思,还招人心烦,实在不明白那个八卦团怎么老爱起早贪黑干这种事!
不过,好歹今日耳根得以清净,这份安宁还要拜他们所赐。这才像是高中生的日常,哪儿来那么多奇闻轶事?
想到这儿,新垣不禁哼起调子,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昨天从幸村那儿剥削而来、写着“urn”的精致的小瓶子一骨碌从抽屉滚出来,吓得她连忙伸手接住。
“真是一个好瓶子。”她想,轻轻抚摸瓶底的名字和侧颜像,“市面上可绝对买不到这种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莫非那人也喜欢赫本,否则怎么会有这种瓶子。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很有缘啊!
她兀自端详沉思,脸上的表情意外地有些美好,这种莫名其妙的神色唬得笠原一阵心惊。她在新垣面前挥挥手掌,又弹了一下她的脑壳,这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和雅,你怎么了?一个瓶子而已,你笑这么温柔干嘛?”
“这不是普通瓶子,你看,”新垣将瓶底亮出来,“这上面有什么?”
“我看看……”笠原接过瓶子,瞅了老半天后失声喊道,“是‘urn’的字样和她的脸!”
“对啊对啊!”
“还有还有吗?我想要Vivien的!”笠原握着瓶子双目发光,但一见到新垣摇头,眼里的光彩瞬间就黯淡下来。
刚训练回来的丸井听到两人的对话,又看到笠原垂头丧气的模样,便安慰道:“呐,笠原,我可以给你做个蛋糕,然后画上Vivien的样子。”
“那我岂不是要把她吃掉?”
“吃掉了就再做一个呗。”他理所当然,惬意地吹了个泡泡。
笠原凝望着他片刻,随之若有所思地点头:“嗯——好像一举两得呢!”
“那当然。”丸井有些得意,低头下头开始收拾书包,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后,急忙对新垣说,“哎,新垣,我忘记告诉你了,幸村在球场等你,说有事找你!”
“现在?”
“嗯!”
新垣拿过笠原手里的瓶子,忙手忙脚地收拾好书包,二话没说冲了出去,带起的风将笠原额前的刘海都吹乱了。
笠原拍拍刘海,埋怨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哝哝道:“重色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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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垣气喘吁吁地跑到球场,双手叉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幸村好笑地看着她,不留情面地笑话道:“虽说长跑不行,但这也太不行了吧?”
“还说风凉话?!”新垣接过他递来的水,“丸井说他差点忘了,我以为你等很久,才会跑过来的!”
“丸井说他差点忘了?”幸村垂下头,漫不经心地问。
新垣一下子抓住衣襟,有些支吾:“我……我脱口而出,你就当没听到。”
口无遮拦还真是不好挽回,她只好转移话题,“他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今天好像没什么新闻。”幸村边走边说。
新垣觑了他一眼,累到只翻得动白眼:“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日子,你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是吗?”幸村垂眼笑了一下,“其实是,你哥哥说他明天早上就回来,让我通知你一声。”
“他要回来为什么不自己通知我……”新垣眼睛望向天边,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你说我哥哥要回来?”
幸村转过头看她,只见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反复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明天就回来了?!”
“是啊。”
“他就这么回来了?他不是要等期中结束才回来吗?”
“他以为你会很高兴呢。”幸村说,幸灾乐祸地问,“闯祸啦?”
“没有!”
“那怎么这个样子?”
新垣着急地皱下眉,踌躇片刻,问道:“我要是告诉你,你会帮我吗?”
“帮你什么?”
“我闯祸了。”
幸村面不改色:“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了?”
新垣冷静下来,在确定他不是哥哥的眼线之后,才懊悔地说:“那天我在我哥哥房间一面喝巧克力牛奶,一面看漫画,后来太热了,就想把窗户打开,没想到把牛奶碰倒了,牛奶倒了以后就把他那幅心肝宝贝画像给毁了。”
“什么画像?”
“一幅他的自画像!他就是个自恋鬼!”
“那你再画一副不就好了。”
“画不出来。”新垣耷拉着脑袋,“画好多幅了,感觉都还差那么一点点,他一定会发现的。”
“你想我怎么帮你?”幸村问。
新垣双手抱拳,可怜兮兮道:“你帮我画的话一定能完美地蒙混过关!求你了,帮帮我,而且我还把他的床给弄塌了……”
幸村不由自主地皱下眉头,一声哑然。可看到她知错之后战战兢兢的样子又于心不忍:“这个……怎么帮呢?要不,我们去买张床?”
“可我们没钱。”
“就是啊。”幸村附和一句,忍不住笑起来,“其实我很好奇新垣是怎么把床弄塌的,这件事应该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吧?”
“我就在上面蹦了几下,再说那张床早就该退休了。”
“那就只好实话实说了,”幸村没辙地看着她,“不过那幅画我可以帮你画。”
“真的?!”新垣高兴地抬起头,“那你可得赶在我哥哥回来之前画完。”
“晚上画,等等你把画给我,明早拿给你,正好我和你哥哥约好在你家见面。”
“耶!耶耶耶!你最好了!”新垣激动地喊,抓着幸村的肩膀上蹿下跳,不但声音震耳欲聋,还晃得他站立不稳。
幸村苦笑一下,有点明白床为什么会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