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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慕君颉脸色不好,赵宗治以为慕君颉身体不舒服,立即伸手摸了摸慕君颉的额头,“是不是哪里又难受了?”
慕君颉回过神,闷声道:“早上起的太早,有点困了。”
“吃完东西再睡。”赵宗治站起身,“你不是要吃蟹吗?我去做。”
赵宗治走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也都被云遮住,天阴的似乎要下雨。
夜幕渐深,整个严府的人都开始进入梦乡,本该入睡的慕君颉却一个人出了门。
才一出门慕君颉便一愣,不料白天来过的苏琅琛竟然还会出现,慕君颉微皱起眉,当做无视一般的往前走。
苏琅琛同样没想到慕君颉会在这个时辰出门,眉头忍不住也皱了起来,上前拦住了慕君颉的去路,“慕慕,都已经那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中午从严府离开后,苏琅琛便回东方远那处理了一些栖霞山庄快马送来的信件,直到天黑,一整天胃里空空的,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什么也不想吃。
才离开一个下午,他就又想慕君颉了,想见他,想听他说话,想呆在他身边。
已经入夜,身体感觉到困倦,思绪却异常情绪,白日里所见到的慕君颉的样子不断在眼前回放,逼使苏琅琛再也睡不着,游魂一样又来到严府门外,仿佛只要能待在离慕君颉更近一点的地方就足够了,心里才能获得安宁。
慕君颉一言不发,企图绕过苏琅琛继续走,却再次被苏琅琛挡住,苏琅琛的语气虽轻,但态度很坚持,“慕慕,现在已经快亥时了……”
男人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神色平静而温柔,可眼底的颜色黑沉的让人有点发毛,莫名让慕君颉想到三年前,终于开口道:“亥时又如何?我就算彻夜不归也和苏庄主无关,麻烦你让开。”
苏琅琛没有动,迎着慕君颉的目光,黑沉的眸色里尽是深情,然而细看下来依旧带有一丝犀利,虽微不可查,可与之对视的时候仿佛能被看穿内心。
是苏琅琛与生俱来的侵略感,哪怕对方将视线躲移开来也无济于事。慕君颉不躲不闪,自始至终都神色坦然,然而那种太过熟悉的眼神使他无法控制的回忆起当年。和如今日一样黑沉的夜晚,稍一回忆,便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已快被遗忘的那种痛楚。
那种伤心和那种屈辱……
原来仍那么深刻,就算有意忽略还是忘不掉。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慕君颉面无表情的抿着唇,睫毛随着呼吸微颤,相较于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苏琅琛,看起来似乎更有些情绪起伏的样子。
一顶马车由远至近,乔装之后亲自来接慕君颉的赵曙远远的就透过轿帘看到了对峙的两个人。
赵曙走上前,自幼养成的良好教养使他终究还是礼貌性的跟苏琅琛打了声招呼,语气带着一丝皇家特有的疏离,“苏庄主。”
赵曙的声音让苏琅琛的眸色变得更加深黑,苏琅琛没有看赵曙,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望着慕君颉。
面对慕君颉,赵曙的声音褪去了疏离,只剩一片温柔:“慕慕,走吧。”
苏琅琛随着赵曙的话微眯起眼,依旧不动声色的望着慕君颉,视线仿佛能由虚转实,给慕君颉一种会被他的视线钉在原地的错觉。
“慕慕。”夜风寒冷,赵曙伸出手握着慕君颉的手,再一次开口催促。慕君颉的手冰的没有一丝温度,赵曙皱起眉,抬手为慕君颉披上披风。
苏琅琛还是望着慕君颉,一句话都没有说。
慕君颉终于移开眼,把手收进还带着体温的披风里,绕过苏琅琛上了轿子。轿中比外面温暖的多,赵曙随后进来,放下了卷帘,拿起准备好的手炉递给慕君颉。
马车行驶之后慕君颉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心跳有些不平静,低下头,目光落在了虚空之处,眼前却浮现起苏琅琛那双安静而黑沉的眼。——虽然对方一句话都没说,但他能明明白白的读懂苏琅琛眼里的意思。
慕君颉是真的没想到苏琅琛今晚还会来严府,他就算还怨恨苏琅琛,但也不至于利用别人来刺激他的地步。
这样未免太幼稚,甚至是卑劣不堪。
慕君颉抱着手炉蜷在车厢角落,低头时长长的黑发滑落下来,铺散在肩上,露出纤细的脖颈,弧线优美又苍白到毫无一丝血色,看起来有种病态又坚韧的美感。
迷惑于那特有的气质中,赵曙半响才低低开口,声音犹如箜篌,空明飘渺似带着蛊惑,“慕慕,不必回头,你值得更好的。”
慕君颉抬起头,眼神似乎有一丝迷茫,赵曙伸出手,无比轻柔的抚上慕君颉散乱的额发。
慕君颉却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再抬眸的时候眼底一片清明,仿佛刚才那一刹的迷茫只是赵曙的幻觉。
“殿下,我们该谈正事了,”慕君颉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过来,勾起唇角淡淡道:“这是我跟您合作的诚意。”
称呼的变化让赵曙忍不住微眯起眼,待接过纸卷,才看了一行就脸色一变。
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元昊这三个月以来在汴京的所有举动,甚至包括何时何地见过什么人,及其谈话内容,除此之外,竟还有洛书图的消息。
西夏蓄势已久,两国战争一触即发,光凭和西夏太子私下会面这一点,就足以叛国之名获罪。赵曙虽为皇子却没有实权,如果能凭此机会击断以李太师为首的赵从古一派的臂膀,并顺手将其接管……
赵曙粗略浏览下去,待看到洛书图三个字,指尖一顿。
慕君颉轻轻开口,一字一句:“我能助你成皇。”
封闭的车厢既隔绝了声音又隔绝了别人的视线,在车厢中谈话要比别处安全的多。驾车的是赵曙的心腹,深更半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轮发出的轻轻声响衬托的街道更显冷清。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再多言语,赵曙在暗处猛然握紧了手掌,然后直接了当,“你要什么?”
“绝对的信任,和仅次于你的权力。”
赵曙直直看向慕君颉,慕君颉也回望着他,少年曜石般的眼瞳被轿顶的夜明珠折射出幽深的光芒,就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带着神秘和魔力,让人琢磨不清却欲罢不能。
“好。”这轻轻一个字许诺重逾千金,赵曙松开手掌,取出从怀中不离身的一块小小令牌,“我有暗卫二十八人亲兵三百名,可任调遣;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除了汝阳王外另有四人,全部可信;还有其他各处安插的暗桩和亲信,我会把名单给你。”
令牌上残留的体温传到慕君颉手上,牌面上的繁复花纹在光照下流转出妖娆的轨迹。
慕君颉想要权力,却并不单纯为了报仇。也许是皇家血脉与生俱来的天性,也许是痛恨被人掌控的感觉,不甘于被摆布的命运,他渴望拥有权力,如果每个人都必须要选一条路才能走下去,那么他宁愿选择在权利这条路上不断往前走,直到末路。这样就算是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在人们的敬仰和畏惧里。
收起令牌,慕君颉坐直了身体,“赵从古和元昊的合作不过是各怀鬼胎,赵从古想利用元昊成为日后两国交战议和的功臣,从而成为他夺位的最大筹码;元昊则想利用赵从古去查洛书图的消息。”
赵曙眉头越皱越深,“元昊真的找到了洛书图?”
“据目前的消息来看是这样。不过,元昊在乎的并非洛书图,”慕君颉抬眉看向赵曙,稍稍停顿了几秒:“而是持有洛书图的人。”
赵曙神色变得更加凝重,沉思片刻后,竟是勾起唇角笑了笑,“没想到元昊的野心如此之大,有机会真想亲自会他一会。”
见赵曙已经想通原委,慕君颉也不再多说,只是道:“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元昊找到的洛书图究竟是真是假。”
赵曙的语气带了几分自嘲:“持有洛书图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流落在外的皇族后裔,严格说来是比我这个‘伪皇子’还名正言顺的真皇子。可是,”赵曙顿了顿,微眯起眼,“元昊想通过扶持傀儡皇子为帝的办法兵不血刃就控制整个大宋,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皇子,”慕君颉不动声色望着赵曙,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你打算怎么做?”
“……曾有很多亲信劝我要先下手为强,永绝后患。”赵曙缓缓吐了一口气,隔了半天才再度开口,“可我私心里想的,却是希望他能平安回到皇宫,早日认祖归宗。……他合该是地位崇高的皇子,却流落在外,也不知道一直以来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受苦……”
慕君颉嘴角轻挑成一个讽刺的弧度,“殿下,您可知妇人之仁乃兵家大忌?”
“那是对敌人,”赵曙抬起头,“而他毕竟属于亲人。无论如何我们都流着同样的血脉,这一点无法磨灭。如果元昊手里真的握有皇子,”赵曙声音转冷,眼神继而带了一丝狠厉,“我赵家的人,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左右。”
慕君颉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一路使着轻功悄无声息的走进卧房,推开门却差点被窗前石雕般立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回来了?”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苏琅琛的声音鬼魅般飘忽的传过来。
深宫怨妇般的语气点燃了慕君颉身上的恶劣因子,慕君颉一言不发的转身就退出屋,反正房间多的是,换一间好了。
然而一只脚刚出房门就被苏琅琛拦腰抱了过去,紧接着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迫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褥子,身上是苏琅琛笼罩下来的高大身躯。
慕君颉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出,足足用了八分力。
慕君颉如今的内力已不可同日而语,苏琅琛硬生生挨下一掌,忍不住闷哼一声,强咽下胸口翻涌的气血,不可避免的放松了压制慕君颉的力道。慕君颉趁机坐起身,却又被苏琅琛压了下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鼻尖相碰,慕君颉被迫直视着苏琅琛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下清楚的看到对方黑沉的眼里含着无数强烈而复杂的情绪,似乎有刀刃在其中挣扎和挥舞,让他忍不住产生一种会被他的目光割碎的错觉。
因为极度的隐忍,苏琅琛的呼吸都有些沉重,滚烫的气息喷在慕君颉脸上,无比灼热。
既无法推开苏琅琛,又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慕君颉便放松了身体任由对方压着,苏琅琛把头埋进慕君颉脖颈,紧紧搂住少年微凉的身体,过了许久,压抑的低唤传来:“……慕慕,……慕慕……”
慕君颉一动不动的睁着双眼看向屋顶黑空之处,仿佛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低唤声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慕君颉终于冷冷开口,“抱够了没有?够了就放开。”
苏琅琛放开慕君颉,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你说要与之开始的人,是赵曙?”
得不到回答,苏琅琛轻拢过慕君颉散乱的长发,“慕慕,回答我。”
慕君颉任由苏琅琛动作,并没有躲,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带着懒散和疏离,满不在乎的淡漠神情在夜色中氤氲而妖娆,“敢问这与苏庄主何干?”
这神情有多美,就让苏琅琛拿慕君颉有多束手无策。苏琅琛的口气听起来竟还算心平气和,“你以为你真的了解赵曙?相信我,他远远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所谓的温和仁善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皇家之人有几个干净的,哪个不是肮脏不堪?!”
“够了!”慕君颉忽然变了脸,一拳朝苏琅琛打了过去。苏琅琛躲开拳,握着慕君颉的手腕把整个人都钳制在怀里,“不过说了赵曙一句就气成这样,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和一个想争帝位权力至上的男人遥想未来,你觉得会有什么好结果?!”
“权力至上又怎样?”慕君颉用尽力气要挣脱苏琅琛,“想争帝位的人就活该孤独一辈子吗?”
苏琅琛费了一番功夫才按住慕君颉的手,顺势低头吻进他的嘴。舌尖紧跟着缠上来,攻城掠池一般深入口腔,带着明显的掠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