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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朝,众人鱼贯入殿,等着皇上进来。
姚广孝一个一个盯着众朝臣,但也看不出什么异象,眼光扫了一圈,大多数人都是建文帝旧臣,这些人在入城当日就宣布效忠永乐帝,将建文帝朱允炆的名字抛到九霄云外。姚广孝心想:“这些人真是贱骨头,文人,哼。成天说什么忠孝节义,最廉价的就是这些文人的忠诚。”
他已经吩咐了锦衣卫加强戒备,且他调了一倍多的兵力,守护奉天殿,务必不能出差错。姚广孝是学佛之人,对于天象地理风水这些事,还是有点相信。
“皇帝起驾奉天殿“,远处一声声传来太监们尖锐的呼喊声,表示皇帝要到朝殿来了。
大臣们一阵骚动,纷纷开始整理仪表,确认乌纱帽和朝服佩戴正确。
姚广孝一一扫过去,注意到一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仪容,而是双手搓个不停,头上冒汗,手一直往里探,眼神飘忽不定。姚广孝心细如发,觉得此人有鬼,赶紧给他秘密安排的人打了个招呼,示意他注意此人。
此人叫景清,陕西真宁人,建文帝时期为北平参议,后任御史大夫。皇帝换代后,直接投降到新朝,续任御史大夫。朝中有些人不满景清平日自命清高,指东骂西,道德标准高超,居然投降依附新主。许多大臣背地里喊他忘恩负义。最近几次,姚广孝跟他打过照会,觉得此人唯唯诺诺,有些平庸,不多说话,因此没有太注意他。
待得皇帝从大殿口进来,群臣都微微后退一步。却唯有景清毫不退步,反而挺起胸,手伸入怀里。就这一动作,姚广孝心里暗叫“要坏!“
说时迟那时快,待得永乐帝靠近景清时,景清从怀里抽出一匕首,跃到路中间,向皇帝奔去。
姚广孝距离景清甚远,且他没想到竟有人敢在金銮殿里动手,手心捏了一把汗,幸好早有准备。
只见景清奔了三步,距离皇帝还有三丈远,一人跳了出来,一个扫堂腿,就将景清扫倒在地。景清扑倒在地,但仍紧握匕首,右手用力一扔,直往永乐帝去。但只见那人身形一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竟然人比剑快,把景清射出去的匕首,轻轻松松的拿下。
靠近景清的大臣都不由主的闭起眼睛尖叫起来,待得一会,才敢睁开眼睛,才发现匕首已被一个大臣握在手里。看到的人都纷纷鼓噪叫好。
饶是永乐帝久经沙场,也被这突变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看到拿下匕首的人,永乐帝高兴的说:“好!你救了朕!”然后马上转头跟身旁的锦衣卫说,”还不拿下。“
锦衣卫整肃着上来三四人,把景清反绑了,压在地上伏着。
“景清,为何刺朕!”永乐帝低沉的问,自有一番威严。
“我是为先帝报仇!”景清不卑不亢的回答,语调中毫无紧张。
”报仇?我究竟哪里比不上朱允炆,为何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我。“
”先帝仁厚过人,政通人达,是我明朝中兴之主。“
”我难道不是明君?“永乐帝提高了声音问。
”哼,明君怎么会坏了体制,太祖遗诏传位于建文帝,你明明是狼子野心,叔叔看上了侄子的位置,借故篡位,怎么能说自己是明君,可笑可笑。“
”杀了,都杀了,拖出去杀了!“永乐帝已经压制不住怒气,吩咐锦衣卫将景清带走。
景清毫不理会锦衣卫,不让锦衣卫上铐,也不让搀扶,坚持自己走。他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各群臣。
突然一个人吐了一口唾沫在景清身上,说道:”两边爬的草头。“
“滚蛋吧你!”又有一人吐了唾沫。
景清毫不畏惧,死盯着唾他的人看。被瞪的人本来想借机拍永乐帝的马屁,如此一来反倒不敢再说什么。
看着景清被抓的背影,永乐帝一大早的心情已经被他毁得差不多了,感觉索然无味,不想继续开早朝。
姚广孝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而且下面跪着黑压压一片的大臣,个人心里有个人的心思,此时最好赶紧有人出来转移话题。姚站了出来说道:“景清今日斗胆犯上,看来是单人行为,必然有奸细鼓动,或是请皇上下旨让刑部查清缘由,以免类似事件发生。另外,遭遇此大事,虽然皇上是真命天子,洪福齐天,但皇上龙体关系国家民生,微臣斗胆请皇上回养心殿休息,早朝延后一周再议。”
永乐帝此时也没有心思开会,也想回寝宫缓缓心思,立刻说:“准奏。众卿退下吧。”一时众人肃肃静静的退了出去。仅留下太监、锦衣卫、姚广孝和那个抓了景清的官员。
永乐帝看着那陌生的官员,问姚广孝:“这位是?”
姚广孝抢着回答:“启禀皇上,此人胡濙,礼部给事中,有勇有谋,今日之事多亏了他。”
胡濙不答话,只静静的站着。永乐帝看着他良久,说了一句:“好,留着重用,退下吧。”
和以往爱才惜才不同,永乐帝没太多表情,这让姚广孝有些尴尬。他本来答应胡濙说今日之举肯定可以让他的仕途更上一层楼,可以接近郑和的位置,未来可以取代郑和。但没想到,朱棣不买单。也许是帝王心术,永乐帝另有想法。
姚广孝和胡濙互看了一眼,正准备退下,永乐帝又说话了:“等等,景清,准备怎么处理?”
“启禀皇上,我想,还是让刑部查明再说,恐怕不是单纯景清那么简单,我方才再朝廷上这么说,是希望不要因为牵连过广,影响人心。”
“按照你这么说,刺杀皇帝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吗?”永乐帝眼睛突然放出一电,震慑姚广孝,让姚广孝不敢直视,也不敢再问。虽然被称为帝师,但是姚广孝发现,自从朱棣登基后,他和皇帝之间不再无话不说,中间出现了一堵墙,一堵帝王与臣子的界线。
姚广孝之前的判断是对的,他必须隐藏起来,躲到幕后,否则迟早会出事。
“皇上圣明,此事,还请皇上裁决。”
“嗯,这件事,必须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少小人等着刺杀朕,诛九族。传旨下去,景清,弃市。”
姚广孝背上冷汗直流,弃市是很重的刑。先前方孝孺已经诛十族了,再来一个景清诛九族,是不是杀的人太多了。
“你是不是觉得朕杀了太多人了?”
“臣不敢。”姚广孝不敢接话,旁边的胡濙更是伏地不敢言。
“朕登基以来,多少民间流言,说我燕王篡位,说我奸臣贼子。我受了多少压力,多少委屈,你们可知。朕可以亲民爱民,但是朕不能容忍有人在背后算计我。”
“来多少,杀多少,只要视我如君,我必和蔼相向,但如背后插刀,我必锱铢必较。”
说完,永乐帝自己起身,往殿外走去。留下姚广孝和胡濙二人,细细品味着朱棣的话。
景清的案子,后来杀了数百人。
刑部更发明了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抄家法叫做“瓜蔓抄”,翻瓜顺藤,将景清的族人、同村、学生都算进去,杀得一干二净。这数百人的死不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而是整个村里都没了。
《明史·景清传》:藉其乡,转相攀染,谓之瓜蔓抄,村里为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