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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醒来时,正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左右伺候的丫环均是面生,房间不大,丫环们绷直了站着,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见她醒来,立即上前:“娘娘,您醒了。”来回话的丫环说话的同时,立马嘱咐了另一个丫环出去叫大夫,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沈卿勉强坐了起来,却发现身子绵软的厉害,想起那日轩辕离将自己打晕之前的事,微微皱眉问道:“皇上在哪里?”
“今日大魏突袭,皇上正在指挥大军,许是要天黑才会回来。”丫环说完,递了茶过来。
沈卿看了看这茶盏,再看着房中一直点着的一炷香,接过喝了一口,感觉温热的茶水流过自己干燥的喉咙,才又道:“那皇上晚上歇在哪里?”
丫环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反而露出些许笑意:“皇上只是每日回来用晚膳,寻常都在军营。这里是晋城,离南诏不算远,但这里是要塞,如若这座城池被攻下,以大魏现在的气势,南诏怕是有危险,所以皇上已经好几日衣不解带了。”
沈卿的心这才落了下去:“前些日子驿馆的突袭,可曾抓到什么人?”
“驿馆?”这丫环显然是不知道那日的事情,沈卿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也没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白芍,受皇上吩咐,与绿萝一道来伺候娘娘的。”白芍立马行礼。
沈卿看她,模样精致,但浑身的气度却又不像是一个小丫鬟。
正想着,另一个名唤绿萝的丫环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挎着药箱急急忙忙的老大夫。
老大夫先是问了问,又把了脉,只说好生调养,便离开了,沈卿看紧闭的窗,再看看悠悠燃着的香,道:“把窗户打开吧,我想透透气。”
绿萝征询的看了看白芍,见白芍颔首,这才去推开了窗,沈卿这才看到了自己所在。
她该是住在临街的高楼里,楼外飞着白雪,窗户刚打开时,一股强风灌入,夹杂着白雪,白雪朝她飞来,白芍却利落的拿了一旁的斗篷一卷,将那些白雪全部打落在了地上,看着它们迅速化成一滩水。
沈卿惊讶了一下白芍的功夫,而后却是轻笑:“好功夫。”
白芍微微咬牙,垂首立在了一侧不说话。
绿萝活泼些,忙走过来询问道:“娘娘,外头冷,奴婢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不必。”沈卿亲自起身,取了斗篷披好,这才走到了窗边,看着城中景色。
白芍跟绿萝见她如此,均是有些急,一是担心她的身体,另一个便是城中已经混进了奸细,她们担心沈卿会被人发现。
“娘娘……”
“你们已经下了让人软手软脚的迷香,我亦内里尽失,跑不了的。”沈卿淡淡说着,却半分没有离开的意思。
白芍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说,只是守在了她身后。
城中,偶尔才见行人在小巷里快速穿过,大道上除了南诏官兵,几乎不见人影,但还是有警惕的人,发现了身处三楼床边的沈卿,悄悄回去禀报了。
轩辕离晚上回来的时候,沈卿已经换好衣裳坐在了暖榻上,似乎等着他说什么。
轩辕离看到她穿着自己特意准备的大红长裙,嘴角露出些许笑意:“醒了?”
沈卿未曾应他,只淡淡问道:“那些人呢?”
轩辕离手心微紧,眸光也冷了下来:“你还想走?”
“我既不是你养的金丝雀,自然不会想要留在你的笼子里,即便它金碧辉煌。”沈卿淡淡说着。
轩辕离面色变了变,但却没说什么,使人关好了房门,在暖榻矮几对面坐下,让人添了碗筷:“来追的人全死了,不过你放心,姬无欢和安安都不在里面。”
沈卿看着他,好久不见,这个人好似不若以前那般芝兰玉树的样子了,人粗糙了很多,下巴上满是青黑的胡渣,五官也硬朗了不少。
轩辕离见她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心中一动,浑身的寒气都卸下不少:“最近忙,没来得及打理,很难看吗?”
“没有。”沈卿淡淡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怎么也暖不起来的手,慢慢握紧了怀里的暖手炉。
“若是南诏战败,你欲如何?”沈卿又道。
轩辕离盛汤的手微微一顿,不由轻笑:“你认为,就算我放你回大魏,大魏的皇帝会放过你吗?就算你能去大燕,大燕会容下你吗?于大魏,你是用来要挟我,要挟姬无欢的好棋子,而对于大燕,你不过是一颗废棋而已。”
“废棋又如何?”沈卿莞尔:“在你手里,我不是还活着?”
“那是因为我爱你!”轩辕离脱口而出,旋即看到沈卿依旧冷漠的没有丝毫动静的眼睛,仿佛受到了最大的嘲讽,嘲讽他的一厢情愿和不知死活。
轩辕离将盛好的汤放到她面前:“先喝些汤吧,外头冷。”
沈卿依言端起了那碗汤,喝了一口,她不想自己变成软脚虾,就算没了内力,她也要能跑。
轩辕离见她不答话,虽然气,但见她乖乖吃饭,心情又好了不少,又给她夹了不少菜,而且一顿饭下来,她至少没有再拒绝什么,这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饭毕,轩辕离又要离开,但走之前,却打发了所有人下去,才看着捧着花茶慢慢喝着的她,浅笑道:“迟些若是得空,我回来陪你说说话。我知道你在这里很闷,等这场战事过来,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沈卿眸光微亮,却没表现的太明显:“好。”
轩辕离见她乖顺,心情越发好了,特意大赏了白芍两姐妹,这才离开。
绿萝很高兴,给她拿甜点来时还在说:“今儿皇上心情好,明天兴许就能打胜仗了。”
沈卿不语,既然无欢已经开始行动,轩辕离哪里还有胜仗可打?
“我想看雪。”沈卿道。
白芍二人对视一眼,道:“奴婢下去给您捧些来。”说罢,留了绿萝守着,这才离开了。
沈卿知道她们二人不会离开自己半步,而且也不会准许自己出这屋子一步,嘴角微微扬起:“皇上方才说会带我出去游玩,这里可有靠近河边的地方?我喜欢水。”
“河?”绿萝的防备心没白芍那么重,当即便道:“城中便有一条河,说是长江支流,直接连通着城外呢。”说罢,顿了顿,忙捂住了嘴。
沈卿莞尔,却没再追问,刚好白芍也匆匆捧着白雪上来了。
沈卿望着这白雪,眸光幽深。
此时的姬无欢,已经在逍遥王府落座了,逍遥王如今年岁不过二十,但行事已经十分沉稳且周密。
书房中,看着姬无欢,十分客气让他坐在了首座,这才道:“早听闻淮南王之名,本以为此番大魏与南诏大战,王爷也会出手。”
听着他的试探,姬无欢目光淡淡:“此番过来,相比逍遥王也知道了我妻被掳之事。”
“还有这等事?”赵训炎故作惊讶,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大燕上下,要想做这渔翁,自然要观好战。
姬无欢凤眸轻挑:“看来逍遥王并不合适。”他起身欲走,赵训炎也跟着起了身,看着面前的冷峻的男子,只道:“王爷过来,以为轻易能走?”
“你觉得不能?”姬无欢说罢,外面便传来消息,说是大皇子突然过来了。大皇子乃是皇后之子,素来自大,只当赵训炎是其附庸,若是发现赵训炎私下里与姬无欢相见,必然怀疑。
赵训炎见此,倒也不再装糊涂了:“王爷好手段。”
“是逍遥王好手段,你查过本王,本王又怎么可能没查过你?甚至,比你们大燕的大皇子都更加了解你。”姬无欢淡漠说着。
赵训炎薄唇扬起,淡淡看着面前的男子,心里说不钦佩是假的,但这样强大的男人,若是不除,往后便是自己的敌人……
“你无须想太多,大魏经此一战,十年之内都恢复不了元气。”姬无欢猜透他心中所想,虽然沉稳缜密,但到底只有二十岁,不过他的隐忍和聪明,再过几年,想成大事也不难,更何况据他查到的,这个男人惯用阴谋,够狠够毒辣。
赵训炎看了看来回话的小厮,只道:“跟大皇子说一声,便说八皇子才娶了侧妃,他应该过去恭贺才是,这位八皇子侧妃乃是苏贵妃的娘家人,貌若天仙,大皇子一定会想去看看的。”
大皇子年岁跟赵训炎相差不大,他是皇帝长子,而赵训炎则是皇帝最小的弟弟,寻常最喜欢拉着赵训炎在一处,因为在他看来,这位皇叔不仅对权势没兴趣,而且一心助他。
这会儿小厮去传了话,大皇子赵佑很快便兴致勃勃的去八皇子府了。
房中,赵训炎这才又看着姬无欢:“只是不知此番帮了淮南王,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姬无欢莞尔:“夺下南诏,大魏将不要分毫,全部让给大燕。”
“你能做主?”
“我能帮你夺下南诏,只要你能让大燕皇帝出兵。”姬无欢知道赵训炎有这个能力:“逍遥王谋算了这么多年,若是连说动皇帝的能力都没有,想必也不会出来见我了。”
赵训炎眸光变得阴鸷,可他知道姬无欢常年征战沙场,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他并不会在他面前表露杀意:“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
“好。”姬无欢并不急于一时,否则便落了下乘,要被他所威胁。
他说完便利落离开了,赵训炎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方才若有似无的杀伐之气,手背在身后,慢慢攥紧:“来人,去请楚丞相!”
姬无欢出门上了马车,马车才行了一段便停了下来,前方也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怎么了?”
袁也去打听了一下,很快便回来了:“没事,是大燕丞相之女要去搬去庵堂,半途车子出了事,马车里的小姐被颠了出来,还被人扯落了面纱。”
姬无欢一听便知是有人算计,但这不关他的事,就算要拉拢楚丞相,要去做的也是赵训炎,而不是他,大燕皇帝如此精明的人,不会希望看到自己出现在大燕都城的。
“走吧。”
“是。”
马车绕了另一条道离开,进了一家客栈才算停下,不过后面有赵训炎的人跟着,他也没放在心上。
夏娆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只信鸽:“王爷,狄云传来消息了。”
“说。”
“他们人已经混入了晋城,但如今南诏还在死扛,不知道能扛多久。”夏娆道。
姬无欢脑海里已经快速的分析了目前南诏的情况,蒙古撤兵,大魏兵分两路,大部分留在晋城外,小部分直接走大燕边境攻打南诏,若是轩辕离继续死守,南诏必有失。唯一难处理的,便是蒙古此番有可能会趁乱北下攻击边防无大军的大魏,纵然他留了姬睿防守,但面对蒙古的精兵强将,怕也撑不了多久,最快的办法,便是让大燕出兵,直捣黄龙,灭了南诏,逼大魏迅速撤军,这样便是蒙古也不敢轻易再动手。
“卿儿还好吗?”
夏娆轻笑:“他们见到了王妃,王妃很好。”
“那就好。”姬无欢微微松了口气,他相信他的卿儿,一定还在等着他去救她。
安安听到姬无欢的声音,小眼睛眨巴眨巴,也不喝奶了,张着小手就咿咿呀呀喊起来。奶娘无法,只得抱着他从里间出来了。
姬无欢看着越来越敦实的安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太胖了。”
安安听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依旧挥舞着小胖手要抱抱。
夏娆莞尔:“胖点好,以后结实。”
安安听不懂,咯咯直笑,小脸儿上似乎还有个小酒窝,大眼睛随了沈卿,明亮有神,小嘴张着傻笑,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姬无欢愈发不肯伸手去抱,好歹是袁也看不过去,上前接过,可这安安没憋好屁,又给了他一兜童子尿,伴随着袁也手忙脚乱瞎叫唤,屋子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姬无欢站到窗边,看着窗外飞雪,心慢慢又冷了下来。
“爷,您何时去瞧瞧灵儿姑娘?”袁也过来便道。
姬无欢稳稳皱眉:“去换身衣裳。”
袁也哑然,心里直犯嘀咕:“这可是你儿子做的好事,你还嫌弃我。”当然,他这话没敢直接说,倒是乖乖回去换了衣裳,但再回来,他却已经没人影了。
灵儿一早起了身,让嬷嬷扶着慢慢在院子里走,一身雪白的裙衫,披着银白色滚毛边的斗篷,宛若精灵,她脚踩在软绵绵的雪上,唇瓣扬起:“大魏下雪了吗?”
“自然下了。”嬷嬷轻笑。
“那卿卿嫂嫂和哥哥现在也在看雪呢吗?”灵儿又问道。
嬷嬷面色一滞,想笑却笑不出来:“姑娘,天儿冷,咱们回屋子去吧,今儿小彻从外头又寻了一种绿豆糕,味儿极好,你尝尝?”
灵儿莞尔颔首,张嘴想问问小彻在哪儿,面色又红了几分,微微珉唇随着嬷嬷进去了。
斜斜倚在门边的大皇子看着灵儿的背影,浅笑,心情也变得异常平静,待灵儿入了屋子,才道:“你终于肯来见见她了?”
“小彻?”姬无欢从转角走出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大皇子姬彻,不过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寻常也不出现在人面前。
姬彻莞尔:“若是我娶了灵儿,岂不是要唤你一声无欢哥哥?”
姬彻的‘无欢哥哥’几个字一出来,两人心里顿时都有点犯恶心,相互默契的不再提这个话题。
“大魏怎么样?”姬彻率先开口。
姬无欢知道他是在问太后,淡淡道:“很好。”
姬彻笑:“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不好了。”有自己这样一个不孝的儿子,她怎么能言‘好’?姬无欢嘴里的好,便是不好吧。
“那你想回去吗?”
“不想。”姬彻摇头:“那个权力的炼狱,我回去做什么?拿我的残命添一把柴还是烧一把火?”
姬无欢未曾多说,只看了看灵儿房间良久,这才转头离开了,灵儿在这里,只会很安全,只要他不来。
风雪又大了,迷了人眼,让人看不清前面的路还有多长。
沈卿到了半夜才睡下,房间里一直点着烛火,白芍和绿萝也守在房间里睡下了,但只要沈卿稍稍发出一点响动,二人都会很警觉地睁开眼睛,见此,沈卿歇了心思,沉沉睡去。
如此,几日过去,晋城内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晋城久攻不下,大魏干脆让人包围了不大的晋城,切断了粮草。
早上,沈卿的粥还是如以前一般,精工细作的,仿佛这晋城还有花不完的好物,但瞧见绿萝忍不住飘来的眼神时,她便知道,并不是如此。
“拿去吧。”沈卿将那盘糕点推给他们。
绿萝已经要伸手去拿了,却被白芍敲了下脑袋:“皇上都没得吃,你倒是大胆。”
已经到了皇上都吃不上饭的时候了?
沈卿不解,白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这才道:“娘娘别担心,已经有将士领着一支人冲出去了,晋城的粮食还够一个月的,皇上早上没吃,是因为事情紧急来不及吃。”
沈卿没说话,默默喝完了粥,又去窗边站着了,这一次,她同样看到了上次守在巷子里的人,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城里的小河离这里多远?”沈卿忽然问道。
绿萝搭:“不远,穿过前面这条巷子,再过两条大街便到了。”
白芍看了她一眼,警觉起来:“如今天儿冷,河水都结冰了,听闻前儿个有个去河边洗衣裳的妇人,人落进去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捞上来便咽气了。”
“嗯。”沈卿淡淡应着,面上面有丝毫变化,倒叫白芍疑惑了下,难道她不是想通过那条小河逃走?
“在说什么河?”轩辕离忽然进来了。
白芍绿萝忙行礼,退让在一侧,沈卿淡淡转身瞧他,肩上白残余白雪,身着铠甲,可见是匆忙赶来。
“怎么了?”
“不是说过带你出去走走吗?”
“现在?”沈卿不解,看着轩辕离晦暗的眸子,总觉得不对劲,再看他提着长剑的手,虎口处带着一颗不大的黑痣,但是她却认出来了,真正的轩辕离是没有这颗黑痣的。
可是依旧不对劲,白芍跟绿萝如此警觉,不会没发现,亦或是面前这人,根本就是他们自己找来,用来试探自己的?
“你不是轩辕离。”沈卿直接开口。
白芍眉梢微挑,直起身来,道:“娘娘,这位就是皇上啊,您怎么了?”
沈卿听到她这样说,越发确定了这人不是轩辕离,绿萝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也跟着皱起眉头:“皇上,您早上不是说今日不能过来吗……”
绿萝没说完,沈卿盯着的白芍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只直起身道:“来人!”
顿时,屋子里呼啦啦涌出来一大片人,将假轩辕离团团围住了。
“居然敢假冒圣上,给我带下去!”白芍大喝,那人居然也没反抗,就这样直接被带走了。不过他们的目的,沈卿也很清楚了。白芍约莫找了这假轩辕离来,也没跟绿萝通过气,这才暴露了,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学‘狼来了’的故事,让自己轻易不要跟人离开么,亦或是,真正的轩辕离即将离开晋城,他们想拿假的试探自己能否分辨?
“娘娘受惊了。”白芍忙上前。
沈卿垂下眸子,未曾说什么,只道:“皇上可说了晚上过来同我一道用膳?”
“皇上晚上许是要处理公务……”白芍犹豫道。
沈卿嘴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他已经离开了吧。
“我知道了。”沈卿说罢,看了看窗外,眸中露出几分笑意。
绿萝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见白芍瞪了自己一眼,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今日风雪好似格外的大,大风卷起地上的积雪,让人都看不清十米开外的东西了,白芍也嘱咐人早早关好了门窗,晚上更是让所有人轮流守着,不许睡觉,相反,沈卿睡得很踏实,早睡早起,一个字也不多说,直到几人以为她什么也没察觉而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