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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
纪莫卡尔被冷水泼了一头,意识立即醒转过来。
当他睁开眼看到四名随从已僵直的尸体后,恨不得马上又昏过去,他知道他还没脱离魔掌。
那阵阴冷的声音果然又再响起:“现在,你给我乖乖地回军队去,把你们的心灵宗师默罗布带到我面前。
“你别想逃跑或找人救你,在你晕迷的时候,我已把部分意识留在你体内,它不但会指引你如何办事,还会监督着你的行动,只要有任何差错,你会比你面前的四个人死得更难看!”
纪莫卡尔吓呆了,全身发软地坐倒地上,心里虽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唯唯诺诺。
至今他仍未见到这魔鬼的模样,但他心中已响起另一把细小的声音:“快走,回军队中去!不然我把你的内脏吃掉!”
纪莫卡尔连忙点头称是,飞快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来路走去。
他回到大部队时,发现大军已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建营休息。
他不敢多作停留,努力找寻心灵宗师所乘的马车,据他所知,心灵宗师极少离开那里,几乎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进行。
沿路上,许多士兵向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著,但因为他一身青石将军之装,士兵们并不敢多加发问。
纪莫卡尔走着走着,看到迎面走来一群人,走在最前头的,正是他的主子凌罗多将军,他心里打了个怔,想上前打招呼,又害怕被主子发现他的异样,心中的魔鬼就会马上把自己杀了。
他低下头正想从旁边闪过去的时候,却听到凌罗多大声喝道:“纪莫卡尔,站住!”
纪莫卡尔吓了跳,双脚发软浑身打颤,只差没跪到地上去,喉咙处却发出清晰明朗的应答声:“是的,将军!”
他诧异无比,自己根本没有讲话的意愿,怎地就发音了?
心里忽地响起魔鬼之音:“那是我借用你的嘴巴讲话,凭你这无胆之人,三句就会将我泄漏出去,你现在给我收口,不然让你死得难看!”
纪莫卡尔心里一个劲应是,嘴巴却不自觉地喊道:“凌将军安好,有什么吩咐?”
“什么吩咐?”凌罗多走近皱着眉说道:“你这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我是看到你浑身是血,匆匆忙忙地要去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纪莫卡尔心里又一惊,怪不得一路走来,士兵们反应那么古怪,原来自己身上沾满了血,想来定是从那四名随从身上溅射过来的,自己太慌张竟没察觉,现下该怎么办呢?
不等他思考,嘴巴已流畅地应道:“禀告将军,小的刚才去追袭击国王的鬼怪,却不想追到一片树林时里面又跳出好几只,我跟它们大战了一场,虽然击毙了几个,但我的四个随从都牺牲了,我也受了些伤,正想找生灵法师治疗一下!”
“啊?你家伙,休想骗我!”凌罗多忽地凶起脸恶声道。
纪莫卡尔倒吸一口凉气,几乎就此吐不出来,却听凌罗多继续道:“你一定是看到打不过那些鬼怪,便丢下自己的随从跑回来,哼!真是没用的家伙!”
虽然这话骂得不轻,纪莫卡尔却感觉非常动听。
原来凌罗多并未发觉他的异状,魔鬼的意识控制着他的嘴巴道:“是的,小将该死,是我不好,我疗过伤就去将军那里请罪思过!”
这种低声下气话,纪莫卡尔是打死都不愿说,但又不能反对魔鬼之音,他只好尽量低下头,不让凌罗多发现自己尴尬、愤怒、无奈的复杂神色。
凌罗多冷哼一声,却不再追问,摆摆手,示意他那群副将军卫兵们继续前进。
纪莫卡尔直至他们全部从身边走过才抬起头,正准备快步离开,却听凌罗多又高声喊道:“纪莫卡尔!”
“是!”他马上又低下头,一动不敢动。
凌罗多说道:“在大军追寻鬼怪的时候,发现附近的林地有一条巨大的魔龙,现在战士们已全力追捕,你治好伤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回营地睡觉,别再给我丢脸了!”
“是!”等到凌罗多与他的随从们都走得远远,纪莫卡尔咕噜了几句脏话,便急匆匆地往自己的营帐跑去,不换一套干净的衣服,他可不敢见心灵宗师。
他并不笨,知道心灵宗师要比自己的主子厉害百倍,稍有破绽被发现,自己可是小命不保了。
当他身着整洁的衣服来到法师集中休息之地时,发现那里十分的安静,不但没有什么行走的闲人,连卫兵都没看到几个。
这点他倒明白,如果他们还需要小兵小卒来保护,那魔法力量怎称得上是天辉国的骄傲呢?
心灵法系的标志是一个盘坐的人形,他很快便寻到了心灵宗师默罗布所在马车,看到四周无人,他正想悄悄地溜进去,却听到里面传出敲铜锣般洪亮的声音:“纪莫卡尔,你进来!”
纪莫卡尔的心吓得狂跳,他直感今天所受的刺激,足可以令心脏把一生跳动的次数都跳完了。
虽然很惊怕,但在魔鬼意识的威迫下,纪莫卡尔颤声应道:“是”然后硬着头皮钻进那马车中。
里面阴暗漆黑,车窗并没有打开,纪莫卡尔什么都看不到,却听心灵宗师默罗布命令道:“坐下!”
纪莫卡尔几乎是虚脱地跌下去,而不是坐。
只听心灵宗师接着道:“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来找我?”
纪莫卡尔大惊,心想这心灵宗师也太厉害了吧,一眼便看穿了,他张开嘴喃喃无语,实不知该说不该说。
在他犹豫的时候,嘴巴又在魔鬼意识控制下说道:“心灵宗师大人,小的有要事禀告大人!”
“噢?什么事?”
“宗师大人应该也知道今天有妖怪袭击国王陛下,现在,更发现附近森林有一条可怕的魔龙,这魔龙非比寻常,国王陛下希望心灵宗师能出手将之捕捉,以保国王的安全!”
纪莫卡尔想不到那魔鬼如此聪明,运用听来的消息,编出如此合理的谎言。
“嗯,原来是这件事!好吧,我这就去!”
默罗布答应得十分爽快,这使纪莫卡尔大感意外,他意想不到这大宗师如此好骗,害得他担心了老半天。
纪莫卡尔的魔鬼之语又说道:“那么宗师大人请跟我走,我带你去魔龙的所在地方,其它人已在那里等待大人的驾临!”
“好!走吧!”
听到确认的回复后,纪莫卡尔深深吐了口气,马上钻出马车,却赫然发现心灵宗师默罗布已在马车外等待着他。
这宗师长相十分怪诞,头比常人大一倍,身体却如孩童一般,头顶光秃明亮,银白的胡子却长达数尺,他一直飘浮于空中,长须才不至于拖地。
纪莫卡尔揉了一下受惊过度以致隐隐作痛的胸口,向营地南面大步走去,魔鬼的意识指引着他的方向,很显然并不是与那魔鬼相遇的森林之地。
默罗布静静地在后面跟着,因为他以奇妙的飘飞代步,所以纪莫卡尔得经常回望看他是否跟在后头,他尽力加快脚步,希望到达目的地,将他的这份艰苦任务完成,那魔鬼便放了自己。
至于那魔鬼找心灵宗师干什么?是否会对心灵宗师不利?这些他并不关心,只要自己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牺牲任何人他都无所谓。
一直往前走了约有两里路,竟来到一片山谷之地,谷地四周卧伏着几座小山,树木稀零、怪石遍布,来到山谷中央时,魔鬼之音便让纪莫卡尔停下。
不等纪莫卡尔转过身,默罗布忽地高吼道:“博利!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叫,纪莫卡尔又一次差点换不过气。
博利原是天辉国的地灵宗师,后来堕入魔道,成为魔使者,并引发人类的多少浩劫
这种种“大名鼎鼎”的事迹他自然听说过,难道那袭击自己的魔鬼,就是地灵宗师博利?不会这么倒霉,遇上这等人物吧?
纪莫卡尔这一想法马上得到了认证,不远处的一块岩石背后,走出一个全身披裹在暗灰长袍里的人,他发出深沉的声音,响应心灵宗师:“老家伙,你果然厉害!想不到还是被你发现了,看来并没有骗到你。”
这声音如同从地底钻上来一般,纪莫卡尔马上认出,那正是属于袭击他的魔鬼所有。
默罗布严正肃穆地说道:“从纪莫卡尔出现在我十尺之内,我就发现你的气息匿藏在他身上,再加上他胡编的谎言,我猜到是你在找我,而不是他!而且你为何找我,我自然非常明白。”
“嘿嘿,好!既然知道我想干什么,你还有勇气来见我,有胆量!不愧是我以前最尊敬的人之一,看在这点分上,只要你留下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这个交易很不错吧?”
博利也不走近,就在数十尺外站着对话,他的声音低沉细小,却字字清晰,彷佛耳边密语,闭起眼睛,会有他贴在你身旁的错觉。
默罗布朗声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留下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话,你既然出现在我面前,就别想走。”
博利冷笑道:“哼,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打倒我?”
默罗布把那双一直绕在背后短小的手垂了下来,平静地说道:“博利,我看着你出生、长大、成材,你的一切我都非常了解,你所学的东西我都明白透彻,所以你不可能打败我。
“而且我已告诉了海牟矢你已出现,相信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将你包围,我想你还是束手投降,跟我回去接受生灵法师的洗涤吧!”
博利忽地仰天狂笑,把他头上的衣帽也甩到了后面,露出了他一直隐匿甚深的面目。
纪莫卡尔发现他生得方脸厚唇,浓眉大眼,一头短发棕红油亮,给人一种厚实大方的感觉,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魔人恶徒。
在他的衣帽跌落的同时,胸前的衣襟大开,露出了一条穿着九颗长牙的项链。
乍眼看来,这项链与小孩戴的狗牙炼差不了多少,但它背后的传说却能惊天地泣鬼神,几乎天辉国的每一个战士都知道,魔使者夺走了战神之乡最重要的神器──龙牙炼。
据说那是战神所有之物,佩戴者将获得战神的力量!当然这只是在天辉国中流传的说法,谁也不知道,这是白水来的故乡中华大地的神宝之器。
博利显然是特意让心灵宗师看到这一宝物,默罗布显得十分平静,纪莫卡尔却两眼看得发直,他可是曾幻想过,哪一天亲手打败魔使者夺回这一战神宝物,然后让自己得到无穷的力量,傲视天下,现在想不到真的让他给见识到了。
博利拉起龙牙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净的牙齿和两个浅浅酒窝,看起来令人感到分外亲切,与他的恶名实不相衬。
他说道:“你要的在这里,而我要的我知道你就挂在身上,可是你用不了神器,而我却因为乌托神的恩典,已拥有了这神器的力量,所以知难而退的应该是你!
“至于其它人能否找到我和你,得看他们的本事,这片谷地我已施加了一层魔法屏障,无论什么人从外面看进来,都一样什么也看不到,所以神器属归何人,就得看我和你的本事!”
忽地,博利伸脚一踢,把旁边的一块小石踢翻,伸手在石底下捉了一只百足蜈蚣。
他将那不停扭动着修长的身体、纤细的小足的蜈蚣拿到自己面前,默罗布与纪莫卡尔都怔住了,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欣赏这么恶心的小虫。
只见他举起另一只手在龙牙炼上一弹,发出一串清脆“叮叮叮”的撞击声,口中轻念了几句词语,然后将那蜈蚣往地上一扔。
毫不引人注目的小蜈蚣,在着地的一刹那微微闪了一下蓝光,猛然胀大,其速快得可以用爆炸来形容,一下变成了一只犹如十头牛串成的巨大怪物。
它不单是身形变巨,样貌还变得非常凶恶,前方伸出的六根刺角不停摆动,数排尖牙头中间一张一合,可想象被其抓住的话,必定会被撕咬成碎片的那恐怖画面。
纪莫卡尔惊恐地怪叫着往后奔逃,被路上的石块绊倒了好几次,双脚直冒血也不在乎,他只知道在此刻必须逃命。
博利、蜈蚣怪与默罗布都没动,一片死寂的山谷之地,只有纪莫卡尔惨烈的叫声,更显气氛异常的诡异恐怖。
“咚──”
已奔出数百尺外的纪莫卡尔忽地倒飞落地,鼻子几乎歪掉了,鼻血不停淌流,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跑着跑着,前方似乎有一垛无形的墙壁挡住道路,然后他便撞得倒飞回去。
心灵宗师默罗布开声道:“你不用逃了,他在这片山谷之地施下的魔法屏障,连鸟都飞不出去,别说是人!”
纪莫卡尔捂着鼻子,颤抖着说道:“那怎么办”
默罗布淡淡地说道:“把施法者击倒,魔法屏障自动消除!”
博利嘿嘿笑道:“对!说得好,我现在显示的只是我所拥有的部分力量,来吧!心灵宗师,看我们谁能活着走出这片死地!”他右手挥动,蜈蚣立即轰轰隆隆地向默罗布撞过去。
蜈蚣怪还未冲到心灵宗师面前,他的身形已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却飘浮在百尺外的一块大石上。
默罗布朗声说道:“三百年前我到战神之乡时,早知道这一神器的存在,龙牙是龙最有力、最锋利的攻击部位,所以在传说中它能提升任何物体的攻击力量,看来这传说是真的,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呢!可是”
他从衣服内掏出一把弯弯曲曲的小木棒,接着道:“我知道龙弦弓带在我身上,这一天总会来临,所以我也早有准备!”
他轻轻一抖那小木棒,木棒竟迅速变长,还长出了绿色的枝叶,最后尖端绽放出一朵翡翠般晶莹的花蕾,这使得慌张无比的纪莫卡尔也看呆了。
博利更是惊呼道:“翡冷雪?原来这神器在你身上,我还以为这是传说中才有的法杖呢!可恶!”
“呵呵,在两百年前,这神器是天辉国第二代君王赠赐予我,那时候你的父母还没出生呢!”
默罗布一边旋转翡冷雪,一边说道:“说起来,这神器的能力与你的龙牙炼还有点相似,它可以将世间一切自然之物的能力无限扩大,不过只能心境至清至纯之人才能使用,即使现在落你手中,你也无法使用,现在就让它来收拾你的魔物吧!”
默罗布大声念咒,前方一块大石中,竟钻出了一个小孩般的小妖怪,它浑身**光洁,蹲在地上左右张望。
博利诧异地吼道:“石之精灵?你打算用它来对付我的魔兽?你实在太狂妄了!”他举手一挥,蜈蚣怪立即扭转身形,转攻石之精灵。
默罗布将手中的翡冷雪向石之精灵一指,翡翠之花骤然绽放,散发出淡淡的绿水,那石之精灵却猛地变高变大了一倍,全身之形立变,竟全身披着石甲战冑,犹如一个威武的战士!
当蜈蚣怪冲过来时,它勇猛地迎上去,举起双拳与之厮打角力。
两者势均力敌各有所长,缠斗起来不分上下。
博利咬牙切齿显得十分气恼,本来他认为自己在龙牙炼魔力的提升下,能迅速将默罗布制服,但想不到对方也拥有另一神器与之抗衡,看来得尽全力与之相拼了!
他忽然大动起来,时而喊叫,时而跺脚,时而弹动龙牙炼,大地竟震动起来,飞快地从地里钻上一只足有百尺高的泥石巨人,而博利就稳稳地坐在那巨人肩上。
他左手往地上作了个抛撒的动作,随着龙牙撞击响起,空中变戏法似地现出十多只猪一般巨大的飞虫。
那些飞虫长相非常丑陋,全身包括六只足脚都长满了绒毛,头的前方均有一根细长的尖刺,显然是一些以吸食植物叶茎汁液为生的蚊虫,它们不停拍打的翅膀,搧起阵阵烈风,掀起的沙,令躲在边沿一角的纪莫卡尔无法睁眼,急忙又爬到一个更隐蔽安全的地方。
在博利的喝令下,他变出的妖怪大军,发出震天动地的声音攻向默罗布。
默罗布却也不惧怕,竟将翡冷雪之杖往自己一指,然后张开嘴巴用力吐了一口气,翡翠之花再次绽放!
刹那间,四周的空气飞快流动起来,全往他身上灌,只在片刻间,默罗布便被翻滚的旋风包裹了起来。
风在心灵宗师附近不停地呼啸着,竟迅速组合成一个巨大无比的人形之物,虽然个头比博利的泥石巨人矮了一截,但动作却灵敏异常,朝飞近的两只蚊虫怪迅疾地打出两拳,蚊虫怪便被卷于那旋风之手中,随着旋风巨人往旁一甩,蚊虫怪如断线的风筝“呼”地撞向右方的山壁上。
“轰轰──”蚊虫怪被撞了个支离破碎,刚好有一个断头向躲在下方的纪莫卡尔砸过去,尖长的虫刺几乎贴着他后脑落下“登”的一声,刺在他后头的地面上,直吓得他肝胆俱裂,怪叫着跳起来。
空中蚊虫怪的肢体不断砸落,他连爬带滚地闪躲了好几下,才保住了小命。
他发现,这片山谷已无任何安全之地,只好贴着山壁站着,只盼战斗能尽快结束,随便死哪一个都行,最好斗个两败俱伤,那就有机会逃跑了!
眼前的景况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每一个移动碰撞的物体都是巨大的,大地在他们的践踏下也为之动摇,不停地颤动着,四周刮来杂乱无比的风,连他的衣服都撕破了,擦出道道血痕。
妖怪们发出的吼叫声,使他不得不紧捂双耳,还得灵敏地闪躲它们相斗时溅起的泥沙碎石,随便哪一次都可以把他砸死。
纪莫卡尔感觉彷佛自己被缩成小蚁一只,面前却进行着一场虎狼相争的战斗,随时都有可能将他踩扁。
他的血液渐冷,对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