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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子剩下的词句忽然全部都吞下了肚子,因为他现在被眼前这个书生冷森的目光盯的透不过气来。
心道不妙,刚才那小儿才解释这个人的脾气大概不怎么好,咬咬牙:“实在是贵客,没办法,请公子多多体谅。”
文志又回头看了看他的坐骑,仿佛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大眼中竟然出现了水色。
文子也拉住了他的衣服,对它虽然才相处了一点,倒是非常喜欢,尽管,自己差点就抢了它的名字。
哀求的看着自己的公子,希望他在这地方能坚持下去。
文志眼光一敛,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这头小驴子是他在家附近的村庄买的,一直调教着慢慢道:“实在是抱歉,它是我从小喂大的,感情非常的深”
厨子的胆子也壮实了起来,被那种目光看着真不是个滋味,当下哭丧着脸道:“我的爷。公子啊,您就行行好吧,他们我可是吃罪不起啊,我的店基本上就是靠他们吃饭,要是他们一个眼色,都能让小人下地狱,要不,我两倍,不不,三倍的价钱成不?”
文志肉痛:“既然这样,没有不体谅你的意思,卖也就卖了,可是这个吃法”
“五倍!”厨子把手掌张开。
“成交!”文志答应的十分爽快,五倍的钱都能买一匹上好的骏马了。
再也没有向后面看上一眼,从那里带来的一切,现在都舍弃了吧,从此白身闯荡!有可能的话,文志恨不得把能让自己回忆那个地方的一切东西全部丢掉。
浪费不是好品德,当然不会白白扔。
小丫头提着包裹,默默的跟在后面,半晌都没和文志答话。
忽然在后面轻轻的说了一句:“公子,如果有人要出五倍的价钱,您会不会把我也卖了?”小丫头看样子是满腹的怨气。
文志左顾言他:“本来打算带着驴子一起上船的,可是实在是消耗太大,光是草料就是不菲,我们以后还要吃饭呢,”轻轻一笑:“人不如故,衣不如新,没了你,就没人给我洗衣服,做饭了,你难道想让公子我脏死,饿死不成?”
这算不上一份正式明确的回答,小丫头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事情都这么的揭过了,不过一路上的欢声笑语却没了许多。
后面传来了长长的哀号,好像是濒临死亡发出的,文志停住了脚步,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那座豪华的酒楼。
“迎宾楼”真的是好名字,他默默的想。
忽然回想起来玉沁小姐给自己下的评语,针眼男人,心眼针眼一般,锱铢计较,他也认定这个评语,尽管心里面有点不被承认的难过。
可恶,那个女子,简直是自己一生的梦魇。
“在下杨奉,相逢即是有缘,何不来闲谈消磨时间,”对面的那个俊朗书生对文志拱了拱手,样子十分的潇洒。
这航船全部是特制的,容量大的惊人,船舱处有几十个房间,全是对那些能付的起银子的人,其他的,就只要挤在甲板上。
有单间,文志不想买,只好和别人合伙住上一间,庆幸的是,眼前这个人比自己还要自来熟,才一上来就开始打招呼了。
两个人房间,至于书童,当然是自己住在一起,方面外面如果让那些如狼似虎的水手们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不大不小还真的是麻烦。
指挥着文子起整理行李,铺床叠被,自己也就清闲了下来,有个人在身边,真好。
“呵呵,兄台也是上京赶考的,举子?”文志笑眯眯的对这家伙上下打量,爽快,很合自己的胃口,随口就猜测了一番,英气勃勃,看他的年纪就该差不多是举子了,伸手一请,船舱里面实在太闷了,吩咐文子连他的床铺也一起整理。
这个家伙衣着光鲜,却是连一个随从都不带,看样子对生活方面极是拿手,看得文志是又羡慕又妒忌,虽然他很聪明,学什么本事也不慢于人,就算是他老头子的打猎这么具有体力和技巧双层要求的本事,他也都学了个差不多,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
可他就是家务活学不来,除了头发梳理是被老头子棍棒下要求出来的,其他的方面是一做一糟糕,在前段时间他差点把厨房给烧了,这就是严重的证明。
杨奉微笑着点点头,站在甲板上对着那几乎是一望无际的水面长出了一口气“兄台好眼力,应该也是上京的吧,不知道兄台座师是哪一位大儒?”
文志简单的抱抱拳“南方一个不知名小县,文志。”介绍自己之后“公子说笑了,在下哪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没有进省试呢。”座师,就是指省试时候的主考官,他可没有这么福分,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那个小县,能找清楚北上的路就不错了。
他们都有稳定的人脉,而自己却是在荒野里面长出来的古怪土著,老头子学识丰富,没少教导,在那里,翰林家的藏书可以说堪比皇宫,玉沁不知道给他偷偷带来了多少,两个人还经常辩论。
面对着杨奉惊讶的目光,苦笑的点了点头“小地方的人,没见过多少的世面,家父有命,让在下去京师去探望一个亲戚,打算在那里直接参加乡试,”顿了一顿“如果结果比较好的话,再参加省试,至于兄台,我就碰不到了,估计殿试中能瞧的见你的身影,可惜在下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杨奉笑道:“哪里,依我看兄台才是胸有成竹之人,敢把几场试放在一起考,希望能在会试中看到你,”对文志又看了几眼“要不这样吧,文兄。”
文志倒是对他的好感上升了一层,是举子,居然如此的不骄,对待几乎是白身的自己也这么的热情,要知道,象自己这类人,称为童生,自己都这么大,碰到那些秀才什么的,不讥笑自己就不错了。
两个人同时躬身行礼“杨兄,”“文兄。”
河面非常的宽,舟帆来往不绝,两个人一起凝视着那些逆流而上的纤夫们,拉着粗重的麻绳,喊着高昂的调子,一步步的艰难行进。
杨奉叹道:“国家衰弱,不知道百姓都苦成了什么样子。”对那些纤夫们一指:“如此繁重的劳动,也只有那些丧尽天良的黑心商家才能做的出来,”语气越来越激愤“看看吧,我们的民族经历了几千年的王朝,本朝是唯一对商人们采取安抚政策的王朝,可是,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不思报效朝廷对他们的恩惠,反而是到处捞钱,无孔不入,道德败坏,虐待百姓!”
文志却淡淡的笑了笑:“照杨兄的意思,除了这些商人,”杨奉一愣,他原本未说出口的意思是抑制商人,倒也没杀尽的意思,可现在眼前这位比自己看上去还要小几岁的家伙,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那个“除”字,忽然觉得后脑门冒上一股凉风,这个家伙,看起来无害的样子,却估计是个狠角色。
文志无视他见了鬼似的表情,续道:“没了这些人,那谁给这些纤夫饭吃,东西总要向西运,陆路的花销实在巨大,那这些纤绳谁来拉呢?”
杨奉惊讶,半晌才苦恼的摇了摇头,刚才的指责不过是一时兴起,哪里能勾画出完成的计划,半晌才道:“可以让朝廷管理吧而像现在这样,大部分的财富都落到了那些小人之手。”
“水运中利润巨大,朝廷掌管的话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到收益,可是以后呢,这么一大笔财富总要官员来管理,你以为能制止他们的贪婪?”
“再说这些纤夫,他们是被雇佣前来的,待遇太差的话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管不到谁,再这压力下,商人们总会让他们过的比我们看表面要好,这样才能留住人,要不然,人都拍拍屁股跑了,让商人去喝西北风了。”
“官员则不一样,他们的手里面有权仗,可以尽情的在里面克扣,民夫们又不可以逃跑,一旦逃走可是逃犯的罪名”
文志也有感触,说了老大一堆,完全不知道他随口说的这些后果把杨奉吓得是一身的冷汗,面对着江面怔怔,说不出话来,他可没信心说官员们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文志看气氛不对头,自己一时候冲动把两个人好不容易酝酿起来亲和给破坏了。
当下笑道:“杨兄有此宏愿,此去高中进士,今后前程似锦,待到高位时,再慢慢改变也不迟。”
杨奉却又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现在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家中老人的心愿罢了,”文志心想,这倒是和我有几分的相似“即便是高中了又怎么样,现在的朝政,皇权微弱,大权旁落,几乎成了张丞相的一言堂,要是真的要出头,也不知道要费多少的心思。”